不過犁更看起來并不怎麽相信,隻是意味深長的笑着。
好半天,他擡起手邊的茶壺,拿起蓋子扔開,仰起頭全都灌了下去。
他的眼神卻是一直盯着溫清竹的,茶水留了犁更一嘴。
啪的一聲,犁更把茶壺扔在了地上,摔成五叔的碎片。
瞬間飛濺起來的瓷片沫子,打在溫清竹的腿上,有輕微的刺痛感。
犁更勾起一邊的嘴角,邪肆的道:“我讨厭你們這種聰明人,可偏偏我又在我還是被迫向你們學習,我不管你是誰,想要啥波動也好,目的是隻塔也好,但永遠不要想用老子當墊腳石!”
溫清竹站着沒動,眼角的餘光看到了犁更虧阿布走出去。
到了門口的時候,他吩咐丘林:“從現在開始,看好她!”
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碎片,溫清竹慢慢的坐下。
看來事情比她想象的更複雜,犁更竟然已經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匈奴人。
耐心的等待了一天,依熱木終于來到了她這邊。
溫清竹站了起來,看着她帶着四個侍女進來。
每個人的手上都拿着衣裳首飾等等。
“這是?”溫清竹看着侍女拿起了這套繡滿了金線的衣裳。
依熱木面無表情的解釋道:“是賀賴将軍送過來的,他說今天晚上會趕過來參加宴會。”
“賀賴……”溫清竹的目光停留在那天衣裳上面,這種古早的風格,讓她有種莫名的眼熟感。
溫清竹擡了手,示意依熱木放下就可以。
依熱木側眼望着身邊的黃金衣裳道:“王子殿下聽說賀賴将軍送了衣裳過來,現在正宴請波冬王子,讓我問問大人,你想過看看嗎?王子還挺想先看看大人穿這條衣裳呢。”
“六王子現在就在王宮!”溫清竹沒讓北鬥外出探查,畢竟極少路面的波冬總給她一種不安的感覺。
依熱木點頭,再次問道:“大人可想去看看?”
思慮片刻,溫清竹點了頭:“把衣裳放下吧,我自己穿。”
依熱木走了上前來:“大人,我是王子派過來你伺候你的,還請不要拒絕王子的好意。”
兩人四目交彙,溫清竹最終還是答應了她。
進入了房間以後,依熱木伺候她脫衣,到了裏衣的時候,溫清竹一把抓住她的手:“這就不用了,我也沒看到賀賴送了裏衣過來。”
依熱木笑着松了手,命人拿了一盆水上來:“大人,過去見王子們,總是要梳妝一番的。”
溫清竹對上她的視線:“好。”
她主動走上去,把手伸進了水盆裏面,仔細清洗了一番。
“毛巾。”
侍女要遞毛巾過去,依熱木上前攔下,拿過了侍女的毛巾,走到了溫清竹的身道:“大人身份高貴,還是我來替大人動手吧。”
依熱木拿着毛巾一點一點的擦拭溫清竹臉上的水珠,借着晌午的光線,另一隻手觸摸着溫清竹臉龐的輪廓。
溫清竹站着不動,一臉享受的模樣。
直到依熱木擦拭完,溫清竹才轉頭看着她:“真是多謝姐姐。”
迅速的上妝穿衣後,她就跟着依熱木丘林去了大殿那邊。
走到了門口,溫清竹一眼看到了坐在右手邊最上面的那個人。
這裏是犁更的大殿,不是現在人等能夠進來的。
何況這個人竟然還帶着兜帽,微微低頭,讓人根本分辨不清楚。
溫清竹擡腳走進去,一步一步往前走,目光望着那個隐匿着的男人,滿是審視。
到了最前面,溫清竹側眼望着這個男人,問着犁更:“二王子,這位大人是誰??難道是王子大殿不夠溫暖,所以需要多穿一點的嗎?”
處于失神狀态的犁更終于回過神來,他看着身着鬥篷的男人道:“這位便是我的六弟,波冬王子。”
溫清竹轉身來,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語氣充滿了試探:“見過六王子。”
波冬始終沒動,也沒說話。
溫清竹也不着急,靜靜的等着,隻要人在這裏,什麽都好說。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坐在首位上的男人終于動了起來。
他慢慢的擡起頭來,下巴,嘴巴,鼻子,直到出現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溫清竹眸光微凝,這個男人怎麽——
“真是好久不見。”波冬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聲音低沉。
他的話還沒說完,嘴巴繼續在動,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王妃大人。
溫清竹心裏一凜,這個男人認出了自己!
可是他一個匈奴王子,怎麽會一眼認出自己呢?
無數的思緒出現在乃亥,溫清竹很确定,這個男人她從來都沒有見過。
波冬嘴角的笑意加深,繼續用唇語道:其莫車給我,雷爍給你。
溫清竹心神一凝,面上和善的笑:“既然六王子很久不見,不如留下來叙叙舊?”
“這倒不必,我還有事。”波冬旋即站起來,轉頭對犁更道,“二哥,小弟先告辭。”
溫清竹随着他的腳步,慢慢的轉過頭去,直到波冬消失在門外。
許久之後,犁更的聲音出現在身邊:“你和六弟很熟悉??”
溫清竹凝神道:“我不認識他,但很顯然,他很熟悉我。”
犁更微微眯眼,這又是在打什麽啞謎?
離開前,溫清竹詢問犁更:“是你找來波冬的,還是波冬主動要來見你的?”
“有什麽區别嗎?”犁更并不在意。
隻有眼前這個女人還握在自己手裏就好。
溫清竹嚴肅的回道:“有區别。你找波冬來的話,那你就能得到其莫車,但若是他主動來見你,很抱歉,其莫車不可能爲你所用。”
犁更沒有回答她,隻是沉默着。
現在溫清竹已經不用猜測犁更在想什麽,很顯然現在波冬更加棘手。
到了下午,賀賴的出現,讓她終于擺脫了犁更的桎梏。
不過卻讓他有了另一種壓力。
溫清竹身着盛裝,站在天鷹城的入口處。
看着一隊騎兵,揚起了一張旗幟,上面繡着三條波紋。
領頭的那個将軍,身穿铠甲,腰間配着彎刀和長劍,騎着汗血寶馬,正威風凜凜的不斷逼近。
騎兵到了面前,爲首的人下馬走過來,停在溫清竹的面前。
“賀賴将軍,你來了。”溫清竹面帶微笑,看了眼他身後的約莫一千人的隊伍,“恭喜你,終于做回了你自己。”
賀賴單膝跪下,行了一個最高禮節:“參見大人,臣賀賴來遲了。”
在場的衆人臉色一邊,唯獨犁更和溫清竹神色如常。
溫清竹伸手把他拉起來:“将軍起來吧,你是将軍,怎麽會是臣呢。”
賀賴雖然沒有反駁,但他眼神堅定,顯然并不同意溫清竹所說,
他轉頭給犁更簡單的行了一禮:“見過二王子。”
犁更點頭,并沒有對他說什麽,而是問着溫清竹道:“既然來都來了,不如一起去王宮住下?”
因爲他知道,隻有溫清竹能做賀賴的主。
溫清竹看了眼賀賴帶來的軍隊,想到了現在正是犁更和波冬聯手的大好時機。
自然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多謝二王子好意,有些事情我還想和賀賴好好聊聊,就不去了。”
犁更臉色陰沉,看着賀賴把溫清竹帶走,卻什麽都不做不了。
等他們走遠,波冬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邊,陰沉沉的提醒道:“犁更,她是你永遠得不到的女人,看在咱們是一個父親的份上,勸你一句,這次事情過了,離她遠點。”
犁更側頭望着身邊的波冬,語氣陰鸷:“你知道她是誰??”
波冬笑着迎上他的目光:“當然知道,所以她一來我就走了再也不敢露面,這種神擋殺神佛當殺佛的女人,可不是誰都能按住的。”
說完這話,波動轉頭就走。
賀賴的營帳在天鷹城三裏地之外,不近不遠,天鷹城發生任何事情,都能迅速的趕過去。
到了主賬之中,溫清竹坐下,賀賴也坐下,同時屏退了所有人。
唯獨北鬥紋絲不動,賀賴就這麽一直盯着他。
溫清竹歎氣,揮了手,北鬥這才退下。
她低眼望着桌面上的茶水,保持着沉默。
賀賴心裏着急,但他很清楚,自己決不能先開口。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直到夜色降臨。
外面傳來狗頭的聲音:“将軍,二王子派人請你和大人過去。”
溫清竹直接起身,轉身要走。
賀賴一着急,一把拉住溫清竹的手腕。
被拉住的溫清竹長歎一聲,回過頭來,望着賀賴的眼睛道:“我們是敵人。”
“也可以不是,我知道他是傅烈。”
溫清竹失笑:“所以呢??讓我收了你?”
賀賴這才松手,鄭重的解釋道:“并不是,我發現傅烈很愛你,但你卻并愛他,所以——我還有機會。”
溫清竹臉上的笑意收斂,她看了眼身後的簾子,問他:“你的軍隊是傅烈幫你組建起來的?”
“人是我的人,但這麽短的時間把他們全部召集回來,是傅烈幫的忙。”賀賴沒有任何隐瞞。
溫清竹很不明白:“既然你都知道我們的身份,也知道我們的目的,爲什麽還要幫我?”
“因爲幫你就是幫我自己。”
溫清竹立刻轉身走出去,對着煥然一新的狗頭道:“走!”
狗頭看了看主賬裏面,見賀賴沒出來,遲疑的追上去:“将軍不去嗎?”
“你等着他吧,等會他就出來了。”
溫清竹始終沒有停下,直接脫了臃腫的曳地外袍,拔掉頭上繁複的金冠,問着跟上來的飛天道:“有地方換衣服嗎?”
“有,我們先去天鷹城吧。”飛天跟着溫清竹上了馬。
營地入口,賀賴和一個蒙面人站在一起,看着溫清竹遠離的方向。
狗頭跟在他們身後,想催促又不敢催促,隻能耐心的等着。
蒙面人對賀賴道:“你看到了,沒有人能改變她,包括我。”
賀賴側首望着身邊的男人:“那你就這麽一直追随她?”
“我願意。”蒙面人毫不猶豫的回答。
賀賴陷入了沉默。
等他被狗頭喊回神的時候,蒙面人已經不見。
他迅速行動起來,帶着人馬趕去了天鷹城那邊。
換了正常衣裳的溫清竹來到,二王子舉辦宴會的大殿之中。
一眼掃去,波冬帶着他的兩個心腹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