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烏代的想法,應該是應收盡收。
但賀賴隻對他說了一句:“我收的人我培養,而不合格的人并不值得我花錢花力。”
自此烏代再也沒有開口。
往日繁華的阿莫斯城,如今已經是一片廢墟,大火過後,焦黑遍地,還有走不了的老弱婦孺在哭喊。
溫清竹歎息一句,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看來阿莫斯并不是她想象的不堪一擊。
不過她能果斷的逃走,還是很有魄力的。
溫清竹轉頭對賀賴道:“你看這裏的土地如何?”
賀賴一怔:“大人想以這裏圍根據地?”
“不行嗎?”溫清竹回頭看去,其實阿莫斯占據的地方,當真是得天獨厚。
四個方向,連接着四個地方。
天鷹城,阿桑部落,白狼部落,還有雍和關。
這裏之所有會成爲最大的奴隸中轉站,除了阿莫斯自己的經商天賦,便是這裏的地理位置極好。
溫清竹翻身下馬,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賀賴跟着下馬跟上。
聽見溫清竹說道:“這裏的位置好,阿莫斯這樣的人占領着,那就是得天獨厚的經商之地,唯一一個能和阿桑部落媲美的領地。”
她停了下來,看着賀賴道:“但如果是你這樣的人留下,那這裏會成爲一座軍事基地。”
“現在人的問題好說,可是糧食和兵器從哪裏來?”賀賴在天鷹城長大,很多問題都能思考到。
溫清竹轉頭望着這廣袤的草原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财!”
賀賴知道她的意思,并不覺得有什麽,他隻是擔心他們會成爲下一個阿莫斯。
“齊軍既然能輕易打來這裏,那肯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的。”
溫清竹笑了起來:“這裏不是天鷹城,不是科爾紮,不是阿桑部落,齊軍趕走你一個幾百人的小領主,有什麽用呢?”
這麽一說,賀賴便明白過來。
這裏才被齊軍攻打過,所以他們但時間内不會回來。
即使回來,看到這麽少的人手,他們也沒有動手的必要。
何況阿莫斯這邊的領地,算是匈奴腹地,他們過來也是承擔風險的。
既然沒有攻打的價值,便不會輕易動手。
至少在威脅到齊軍之前,他們會一直安全。
當天晚上,溫清竹便收容了走了不了的老弱婦孺。
按照擅長活計劃分開來,又按照經驗和力氣上下級劃分。
同時給他們搭建了很多建議的大棚,讓他們暫時多避風寒,另外飛天很快運來了一批粗麥粉。
用水攪和成糊狀,然後放入大鍋稀釋,直接煮開,登記一個人變發一份食物。
第二天,賀賴去練兵,溫清竹便留下來組織人手重建家園。
一般人的沒有挖地窖的習慣,但阿莫斯是有的。
所以她很快發現了阿莫斯儲存的一批糧食,以及大批沒有帶走的金銀财寶。
晌午時分,溫清竹把賀賴喊來。
“我這邊需要你你調一個腦子靈活,最好算術好一點的人過來,暫時幫我一下。”
賀賴問道:“需要幫多久??”
“不久,暫時用個十天半個月,等我這邊的人手找到了,你再把人調回去就是。”
賀賴想了會道:“那我讓狗頭過來。”
溫清竹一直,直接叫狗頭?
不多時,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過來,請示道:“大人,我就是狗頭。”
溫清竹一聽這聲音,這不是昨天反駁她的那個嗎?
不過不懂就問也是個好品質。
隻是狗頭這個名字,總讓溫清竹想起挂羊頭賣狗肉的諺語。
“我有件事情要交代你。”溫清竹擡手他坐下。
狗頭有些遲疑,但見溫清竹神色認真,還是坐了下來。
說完自己的安排後,溫清竹問他:“你有什麽疑問,現在就可以提出來。”
狗頭怔了半天,最後指着自己道:“大人讓我代表賀賴将軍去購買糧食和武器?”
“沒錯,糧食的話,什麽部族都有,但武器的話,我們隻能從阿桑部落那邊買到,所以你需要去阿桑部落一趟。”
溫清竹一邊算着賬,一邊給他解釋。
大概算了個數出來,轉頭吩咐飛天去拿了一箱金子出來。
退給狗頭後,他雙腿都在發抖,顫顫巍巍的道:“大大大大人我原來就是幫着計算了下主子的賬本,買東西,我真的不會!”
溫清竹看了看飛天道:“具體的事情他會教你,當然你要代表賀賴出面,所以不能把自己當做奴隸看待懂嗎??”
經過再三的思想工作,狗頭終于答應。
飛天帶着狗頭和金子離開,溫清竹仍然在做預算。
現在他們首先要考慮的有三點,第一個人就是人,第二個是安全,第三個才是面對溫清竹匈奴三方勢力的質疑。
算着算着,到了天黑,溫清竹感覺腰酸背痛,忽然一驚,站了起來!
怎麽一直沒人進來?
她轉頭要出去,卻看到傅烈在旁邊看書。
溫清竹的腳步陡然停下,望着他不可思議的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傅烈放下手裏的書:“半下午的時候就來了,我讓北鬥在外面守着,本想等你忙完,但你一直 沒注意到我。”
“抱歉。”溫清竹低下了頭。
随即想到了什麽,連忙走過去,從上到下的檢查着傅烈的身體。
最終在他的肩胛骨下方發現了傷口,心裏一陣陣的疼:“你受傷了……”
傅烈拉着她過去坐下:“這點上不算什麽,我過來是想問你,除了救雷爍,你爲什麽要不遺餘力的幫賀賴?他對你而言,有這麽重要嗎??”
溫清竹沒想到傅烈是因爲這件事情過來,張了張嘴,但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她隻能保持沉默。
看她這樣,傅烈心裏愈發的緊張起來,面上還是平靜的道:“你自己看着辦就好,賀賴這個人……他不可能背叛匈奴。”
溫清竹擡眸,對上傅烈的視線,心裏越發的慌張起來。
他肯定察覺到了什麽,可是他沒說。
“我要走了。”傅烈起身,溫清竹站起來送他。
他對着溫清竹搖搖頭,緊接着掀了簾子出去。
在傅烈走後不久,賀賴在外面請求見面。
溫清竹現在心裏亂糟糟的,本來不想見他,可是這邊的事情根本等不及,隻能讓賀賴進來。
“大人遇到了什麽問題嗎??”賀賴進來的時候,手裏還端着一份晚飯。
溫清竹轉眼一看,問他:“你怎麽?”
賀賴把晚飯放下來,送到溫清竹的面前道:“我看大人一直沒出來,晚飯也沒吃,所以過來的事情,給大人準備了一下。”
“謝謝你。”溫清竹失聲笑了,拿起了筷子。
她一邊吃,賀賴一邊給她彙報今天的成果。
“我們的士兵已經有了二百多人,烏代打過仗,還當過小頭領,所以練兵很得心應手,成果不錯。
另外天鷹城那邊的消息傳了過來,說是四王子和二王子還要阿桑部落談崩,他快要離開天鷹城了!”
說到隻塔,溫清竹手裏的動作一頓,擡頭道:“你說隻塔要走?”
賀賴點頭道:“嗯,除了二族長的事情,好像還牽扯到了格渾和高欄,哦!還有一件事情,左欄殺了蓋樓。”
“怎麽回事?左欄不是被關押起來了嗎?蓋樓是屍逐的人,一個在王宮外,一個在王宮裏面……”
賀賴搖頭道:“具體是因爲什麽,我這邊沒有消息傳過來,要不我去天鷹城那邊打探一下?”
溫清竹立刻反對:“你是主将,怎麽能擅離職守!”
猶豫半天,溫清竹決定自己過去。
不夠她走了之後,她手頭的事情交給誰呢?
晚上,溫清竹真的翻來覆去睡不着。
一會兒想到了雷爍的事情,一會兒想到了賀賴的事情,最後又是京城的衆人。
想來想去,溫清竹簡直快要失眠。
她起身穿了衣裳走出來,除了北鬥,竟然還看到了烏代在這裏。
“你怎麽?”溫清竹不禁走了過去。
烏代看到她過來,行了一禮解釋道:“我和賀賴将軍輪番給大人值守。”
所以前半夜是賀賴在這裏?
“是。”烏代點頭。
溫清竹心裏越發的複雜,看來傅烈一直沒走,并不完全是因爲她的緣故。
隻是她該怎麽會告訴傅烈呢?
她想在賀賴的身上做一個實驗,一種破除宿命論的實驗。
前世的賀賴和這一世的賀賴,真的會走上一樣的路嗎?
上一次溫清竹努力改變薛苗苗的經曆,讓她走出了自己偏執的閉環。
這很給溫清竹一個啓發,如果未來能掌握在自己手裏,那所謂的預言隻不過是推演後的一種結果。
比如她,傅烈,還有姜遠晗。
溫清竹不想任何人死。
前世的賀賴是隻塔一手提拔起來的,但如果這次溫清竹代替了隻塔的角色,換一種培養理念呢?
匈奴會不會有另一種變化?
“大人在想什麽?”烏代的聲音突然出現,拉回了溫清竹的思緒。
她攏了攏披風,望着遠處的夜色道:“我在想,賀賴能不能成爲匈奴王呢?”
烏代向來冷靜,但這一刻他還是睜大了眼睛。
溫清竹笑看着他道:“是不是覺得我異想天開?”
烏代認真打量着她的神色,發現她并不是在開玩笑,就陷入了沉思。
過了會,烏代道:“我認爲大人更能成爲匈奴女王。”
這句話簡直和賀賴如出一轍,溫清竹不禁仰頭笑起來。
她真的能動搖這麽多人的信念嗎?
笑過之後,溫清竹很快冷靜下來:“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裏的。”
烏代不懂:“大人的意思是,攻下齊國?”
溫清竹對上他的視線,突然問道:“你之前真的隻是個奴隸?”
烏代點頭:“嗯,我和賀賴第一次遇見,就是在天鷹城的奴隸營裏面。”
溫清竹聽着他的語氣,感覺這裏面可能另有故事。
果不其然,烏代說了起了他和賀賴的過往。
八年前,奴隸營。
賀賴剛被提拔到屍逐身邊,正是上一任近侍要重傷的時候,屍逐繼續培養一個新的近侍。
所以賀賴,蓋樓,還有另外兩個更年長的人調到了屍逐跟前。
賀賴因爲是罪臣之後,一直隐忍低調,所以被其餘三人欺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