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後,站着個同樣打扮的年輕人,順着老人的視線看去,不禁皺眉。
半晌,老人閉上眼睛,頹然的放下了手。
身後的年輕人斟酌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巫祝大人,這天象可在預示着什麽?”
老人半天才轉身,看着眼前的年輕人道:“你是對的,匈奴的希望在四王子身上,而不是在二王子和六王子身上。”
“大人……”年輕人再次擡頭看天,但是他出來得太晚,剛才隻看到了流星雨的末尾。
老人吩咐道:“點燃聖火,拿出獅子骨來。”
年輕人知道他要占蔔,連忙勸解:“巫祝大人!萬萬不可!你才請過火神,現在決不能再請第二次!”
“不行!我必須給二王子找出生機來!”老人擡手,周圍的黑衣仆從各自行動。
很快,院子内支起一口大鍋,放了白色的木柴。
有人提了一個琉璃燈籠出來,小心翼翼的遞給巫祝。
他拿過燈籠,取了一截火引,伸進去點燃。
拿出來火引的時候,忽然刮起一陣風,吹滅了火引。
場面一度寂靜,原來的年輕人再次勸解:“大人,您再等等,那隕星從東方而來。”
老人神色一凝,擡眼看向東方。
沉默半天,終于還是決定再看看。
流星雨剛過去的定遠城。
城北一隅,有個滿頭花白的老人,穿着粗布衣裳,面如雞皮,但精神矍铄。
他摸着自己長長的白胡子,另一隻手斂在身後掐算。
最終還是沉沉歎氣:“天下,終究還是要亂了。”
老人轉頭看向西北方向,心裏猶豫不決。
那個丫頭再不回來,帝王之脈就壓不住黑龍了!!
京城司天台。
所有人都跪在了白笛面前,誰也不敢出一聲氣。
白笛掃視了他們一眼,聲音冷漠的道:“從今天開始,各位大人就留在這裏,若有必要,皇上會親自召見,其餘的閑雜人等,不會踏進這裏一步!”
頓了頓,她接着道:“要是被本官發現誰離開了司天台,可不要怪本官殺人不見血!”
所有人身體一僵,連連回是。
乾元宮正殿,姜遠晗手裏拿着滴血的劍,身穿龍袍,滿身都是血的坐在龍椅之上。
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幾具屍體,宮燈搖曳,殿門虛掩,更給這裏增添了一分詭異而肅殺的氣息。
零散的屍體中間,還戰戰兢兢的跪着幾個人。
其中便有裴煜和何骓,他們身上也有傷口,但一句話都不敢說。
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傅珏趕緊推開門一看,結果看到一地的屍體,除了暗衛和禁軍,還有幾個她以前就認識的人在中間。
傅珏的腳步陡然停下,呼吸停止,整個人都陷入呆滞的狀态。
姜遠晗聽到聲音,擡起頭來,叫了她一句:“貴人那邊可還好?”
這個聲音拉回了傅珏的情緒,她連忙跨進門檻,想要上前,卻發現地上的屍體太多,她根本無處下腳。
傅珏看着滿身是血的姜遠晗,聲音都在發顫:“皇上沒事吧?要不要——”
“朕問你,德佳姐姐那邊可還好!!”姜遠晗眸光一冷,直接射到傅珏身上。
她終于後知後覺,跪在地上禀報:“回,回皇上,德佳公主腹,腹部受傷。”
這話一出,姜遠晗的眸光更冷兩分。
但傅珏還是得硬着頭皮道:“還,還有溫,溫大人,他,他爲了保護衛小姐身受重傷,現在高太醫正在搶救,另外,衛,衛風将軍犧,犧牲了!”
話音未落,姜遠晗陡然站起來,想要走下來。
可他身上的傷不輕,頓時讓姜遠晗冷汗直冒。
想到現在情況,傅珏再也顧不得,咬着牙提起裙子,踩着地上的屍體上前去,扶住了姜遠晗。
她一手拿出一枚藥丸來,遞給姜遠晗道:“這是之前王妃留下的,皇上先吃了吧?”
姜遠晗眼神一凝,晦暗不明的打量着她。
傅珏後知後覺,連忙伸手要去掰開藥丸:“臣妾先給吃半顆給陛下看看。”
她正要動手,姜遠晗卻忽然伸手,拿過了她手裏的藥丸,一口咽下。
正在這時候,外面傳來急促的行軍聲。
殿門被人用力打開,阮密帶着人趕到門口。
“皇上恕罪!屬下救駕來遲!”
姜遠晗吃下了藥,終于能順暢的呼吸,擡了擡手道:“讓各家的大人來認領吧!!順便請朕的皇叔來一趟!!”
“是!”阮密毫不猶豫的聽從指令。
不多時,衛子嬰匆匆趕來,看到地上的屍體堆中,赫然躺着祝子睿,頓時雙腿一軟,差點跪下來。
姜遠晗看他這個反應,嘴角泛着冷笑道:“衛相大人,衛風将軍因公殉職了。”
這話出來,衛子嬰再也撐不住,徹底跪下來。
他看着面前的屍體,終于徹底後悔。
終究還是他害了風兒。
次日天晴,溫清竹很晚才起身。
她昨夜一直沒睡好,好不容易睡着,卻又噩夢連連。
這一次她倒沒有夢到傅烈,反而夢到了她娘。
不住對她道:“竹兒,快去,快去牽着你弟弟,别讓他摔倒了。”
溫清竹看着周圍,還是她在溫家時候住的院子。
在她前面三尺的地方,溫明軒站着沒動,嘴角帶着笑,不住的沖着她揮手。
溫清竹努力的想要伸手去牽溫明軒,可她怎麽也走不上去。
忽然見,姜遠晗出現在溫明軒身邊,拉着他一步一步的後退,眼神充滿怨恨:“姐姐答應過我,要一直留在我身邊的,姐姐說話不算話……”
說話不算話!
一直到土蛋過來把她喊醒,溫清竹腦海裏面還一直重複着這句話。
醒來後,她的身體異常的沉重,穿衣洗漱後,卻桌邊吃飯。
結果她的手一個不穩,木盤子摔在了地上。
明明是新買來的木盤子,竟然摔出一道裂痕來。
溫清竹越發的心神不甯,總感覺出了什麽事情。
土蛋趕緊過來,給她換了一個新的木盤子,遞給她道:“姐姐别擔心,我給你拿了一個新的。”
“嗯。”溫清竹接過了他的盤子,結果手還是不穩,又摔在地上,居然還裂了!
這下子飛天也感覺到了不對。
他站起身來,把自己手裏的木盤子一摔,一點問題都沒問題。
土蛋感覺氣氛不太對,連忙拿了自己盤子一摔,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溫清竹捂住心口,感覺事情很不對。
她轉頭要走,卻陡然停住腳步。
昨夜的流星雨肯定預示了什麽。
她這一世幾乎從沒夢到娘,但這次,她夢到了!
夢裏還有溫明軒和姜遠晗。
溫清竹快速跑出屋子去,擡頭看着京城的方向,心裏很肯定:京城出事了!
“大人,我們可是要走?”
不知道什麽時候,飛天的聲音出現在背後。
溫清竹轉頭回來,定定的看着飛天道:“不走,但我的時間不多。”
飛天點頭:“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溫清竹慢慢的冷靜下來,無論什麽時候,慌亂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她看了眼帳篷裏面,甘松的事情,她不能慢慢磨下去。
現在爲她做事的人是飛天,那溫清竹隻能相信他。
“你姐姐早就清醒了,而且能動。”
飛天神色第一次破裂,他難以置信的看着溫清竹。
他找遍了那麽大夫,除了藥神谷沒去過,其餘的人他都嘗試過。
結果他臨時改變主意,聽了沈嬌的建議,投靠溫清竹這邊來,居然讓姐姐起死回生了!
飛天驚喜交加,但他很快冷靜下來。
爲什麽這個消息,溫清竹之前不告訴自己呢?
他擡頭看着溫清竹,隻見她道:“甘松告訴我,你能幫我的,她也能幫我,她是五毒門的人,比你對我更有價值。但現在我沒有時間了,所以隻要你答應我,十天之内,聽從我的安排,我就幫你治好甘松!”
末了,她又補充一句:“當然隻是恢複正常的思考和行動力而已。”
飛天不明白,爲什麽姐姐不想讓自己知道她好了?
他的手抖了一下,顯然還沒有緩過來。
溫清竹的時間可沒有那麽多,催促了他一句。
飛天這才擡眼看過來,默默的點頭。
“那好,今天上午我會全力去治甘松,不出意外的話,她能恢複到你想要的程度。”
溫清竹沒有廢話,轉頭進去。
吩咐了跟進來的飛天準備了一系列的東西。
很快她站在了甘松面前,對着閉着眼睛的甘松說道:“抱歉,我現在沒有時間等你展現你的價值。”
話音剛落,甘松猛然張開眼睛,正好看到了拿着藥材和器械進來的飛天。
四目交彙的一瞬間,甘松毫不猶豫的避開。
溫清竹拿了銀針,直接讓甘松暈過去……
晌午一刻,溫清竹滿身疲憊的走出來。
身上有着一股草藥和污血混合的怪味。
院子門口,昨日的掮客過來,正擡手和她打招呼。
溫清竹本來不想理會,但是現在的她必須加快速度。
于是她還是起身過去,卻沒有讓掮客進來。
“大人昨晚可感覺還好?”掮客看着院子的圍欄裏面,和昨日差不了多少。
溫清竹點頭:“嗯!不過我沒有帶奴隸過來,想要買一些,你這邊可有人能幫我買?”
“奴隸!”掮客一驚,他剛才想問的便是這個。
經過昨天的觀察,他發現這一行人幾乎沒有人是奴仆。
不說話的大高個看着也隻是保護他們的安全而已。
先前那個叫做飛天的男人,看着和藹,趕車卸貨,什麽都做,但其實他在意的更是那個不能自理的病人。
再加上他們還有個小孩子,這個組合看起來雖然很奇怪,不過有錢的話,在他眼前什麽都不是問題。
近來在天鷹河附近安家的人數不勝數,他可沒有那麽時間去考慮他們的身份來曆。
所以昨晚回去,他就在思考如何在這一行人身上繼續掙錢。
思來想去,終于發現他們沒有可以搭手幫忙的人。
所以他才一早過來。
不想的是,溫清竹居然主動提出了要求。
他自然是連忙答應:“有!當然有!不知道大人想要的是什麽人的奴隸?”
溫清竹沒有廢話指接道:“女性,養育過孩子,耐心,必須來自大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