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視一眼過去,發現對面的雅間,有個身影很熟悉的人側坐在窗邊。
溫清竹邊走邊看,那個人微微側首,露出一雙熟悉的眼睛來。
張轲!
“怎麽了?”傅烈順眼看過來,望着窗戶邊側首的那個人,微微皺眉,“聽素履的話說,這個人這幾天一直想單獨和她見一見,你認識他嗎?”
溫清竹收回視線,微微颔首:“認識,一位故人。”
故人?傅烈再次看去,發現那個人已經站了起來。
熟悉的身量和無法掩蓋的小動作,讓傅烈一眼認出這個人就是張轲!
他知道張轲和素履的往事,對張轲一直沒什麽好的印象。
哪怕傅烈知道張轲是溫清竹安插在姜遠成身邊的一顆棋子,他還是很不喜歡張轲。
活了這麽多年,傅烈極少有不喜歡的人。
第一個是陸策,第二個便是這個張轲。
離開了邊關客棧,溫清竹和傅烈一路步行。
“對了,我在這裏定遠也有府邸,你想過去看看嗎?”傅烈走在街上,忽然問了一句。
溫清竹本想去看,但擔心身份被察覺,還是拒絕了:“暫時不過去吧,現在的定遠,我還不放心。”
傅烈心裏有些失望,他其實想和溫清竹單獨聊聊,關于避子湯的事情。
可她顯然并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走了兩步,溫清竹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對傅烈說:“去也行,不過我們得悄悄去。”
“好。”傅烈的心安定了幾分。
在回去傅烈府上前,他先和溫清竹回了一趟陸家。
剛走近卻發現陸家軍出現在門口,竟然人人手裏拿着火把,把這裏圍得嚴嚴實實!!
人群中陸川騎着馬正在指揮着什麽。
溫清竹趕緊跑上前去問:“出了什麽事?”
陸川一看他們,連忙對手下吩咐:“趕緊牽一匹馬,不對!兩匹馬過來!”
“出了什麽事情?你們這是要去哪??怎麽突然調兵進城?”傅烈左右一看,發現這些士兵都是陸家軍的精銳。
看來陸家發生了大事。
陸川看了眼府内說:“雷爍被……被人偷走了。”
溫清竹不禁睜大眼睛質問:“什麽叫做偷走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在定遠守衛最森嚴的陸家!”
陸川也不知道,這天底下竟然還有人突破了他們陸家的防衛:“對不起!!這件事情……”
溫清竹不想看見他,轉頭往府裏趕。
到了雷爍的房間,陸承恩正在和左堂說着什麽。
見溫清竹過來,兩人一起轉身。
溫清竹直接忽略他們,快步趕到了裏間,看到卻是空空如也的床鋪。
上面還有人躺過留下皺褶,雷爍的身影卻是已經失蹤。
溫清竹閉了閉眼,雙手攥緊。
到底是怎麽回事??雷爍爲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看那個人樣子。
他既然能夠潛入進來,肯定有能力殺了雷爍的。
可他并沒有,反而一直都想擄掠雷爍。
哪怕是森嚴如陸家,竟然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或許,并不是空子!
“大人,這件事情我會仔細調查——”
陸承恩的話還沒說完,溫清竹陡然睜開眼睛,轉頭看着陸承恩:“我知道問題在哪,也知道雷爍被誰抓走了!”
“誰?”陸承恩皺眉。
溫清竹凝神回答:“雷爍畫出來的男子。”
陸承恩不解:“我們也是這麽認爲的,但這個男子看着很是眼生,一點他的消息都沒有,如何查起!”
“雷爍說過,他是匈奴人!”溫清竹一邊走出來,一邊看着左堂道,“這件事情,左大人認爲呢?”
“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左堂根本不會多說什麽。
傅烈和陸川也站在門口,都看着溫清竹,等着她開口。
溫清竹思襯片刻,對他們道:“這個男子,是匈奴人,而且還是匈奴貴族,他長着這麽一副神似中原人的樣子,那隻能是匈奴人和大齊人的孩子,可他卻如此厲害,不僅能入衙門如無人之境,甚至連陸家都防不住,所以他隻能是匈奴四王子——隻塔!”
“這,是大人的猜測吧?”陸承恩聽完,遲疑着問了出來。
溫清竹一勾唇角:“是不是猜測,直接殺去匈奴不就成了!掃平匈奴草原,一個一個的抓來看,總能找出來的!”
“大人!”陸承恩的語氣嚴肅起來,“這個時候開戰,可不是一個正确的選擇!”
溫清竹斜眼看過去:“那大将軍認爲,什麽選擇才是正确的呢?”
陸承恩沉默不語,他很清楚溫清竹的強勢。
之前趙家吃了那麽一個大虧,趙慶愣是忍着不動。
現在是輪到了他們陸家嗎?
溫清竹看出了陸承恩的擔心,笑着道:“陸大人放心,在開戰之前,我會做兩件事,一是清點三軍,二是炸平雙峰山築城牆!”
“大人真要打仗?”陸承恩心裏浮起一股怒氣,他可以容忍溫清竹指揮,但決不允許她瞎指揮!
溫清竹漠然:“不打,那陸大将軍就準備接受革職的聖旨吧!”
不再管他們,溫清竹轉頭離開這裏。
茉莉匆匆跟上,徒留屋内的一片寂靜。
陸川咽了咽口水,他聽說溫清竹的很多傳聞,但親眼看到她連自己親爹都敢甩臉,他心裏竟然有絲絲的崇拜!
“小川!”陸承恩的聲音把陸川拉回了現實。
他連忙嚴肅着上前,到了陸承恩面前停下:“爹。”
陸承恩看了眼傅烈,說了句告辭,帶着陸川暫時退下。
屋裏沒了旁人,左堂便走到傅烈面前,小心的問:“大人真想要打仗?”
“嗯!”傅烈點頭。
左堂的神色分外凝重,想到了溫清竹剛才的話。
心裏更是有些後悔,早知道他甯願把女兒嫁給姜遠安好了!
這樣的話,她也不會跑到匈奴去!
左堂告辭退下,既然打仗勢在必行,他作爲定遠知府,也許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首先一條,便是上報朝廷,請示糧草。
溫清竹回到了自己的屋裏,片刻後,她陡然站起來。
“老家夥!竟然算計我!”
茉莉跟在她身邊,很有些不懂的問:“大人,是陸大将軍嗎?”
溫清竹失笑,點頭回道:“沒錯,他這是故意激我呢。”
陸家軍現在被趙家軍逼得退無可退,正是生死存亡之際。
他想要讓陸家繼續延續下去,就必須求變。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一個打仗的機會!
現在溫清竹把這個機會送到了他面前,陸家的防衛堪比禁軍,甚至在禁軍之上。
他之所以會執意反對,爲的就是讓她當衆說出剛才的那話。
這樣看來,陸承恩肯定知道劫走雷爍的人是誰。
過了會,傅烈在外面敲門。
他進來對溫清竹說:“大将軍要見你。”
溫清竹跟着傅烈過去陸承恩的書房,發現夏天跪在屋子中間,陸川也跪在她旁邊。
進屋後,傅烈就把門帶上。
溫清竹進去後,陸承恩爽朗的笑着,請他們坐下。
她看了看地上跪着兩人,心有疑惑。
陸承恩這才開口說道:“王妃一言九鼎,可要說到做到!”
看他這前後的神情變化,溫清竹自然猜了出來:“之前有眼線在陸家?”
“王妃果然聰慧過人,不過剛才我已經把所有眼線清理了,王妃大可以留在陸家。”
溫清竹點頭,迫切的問道:“抓走雷爍的人真是匈奴四王子隻塔?”
說起正事,陸承恩收斂起笑意,認真回道:“沒錯!從衙門的畫像出現開始,我就知道是隻塔盯上了雷爍,他的真容我恰好見過,因此一直按兵不動。”
“那你爲什麽故意讓他抓走爍姐姐?”溫清竹心裏有些惱怒,明知道對方是匈奴王子,竟然還雷爍被抓。
陸承恩擡手:“王妃不要急,聽我慢慢解釋。”
溫清竹點了頭,陸承恩這才道來:“先前畫像一出來我就知道是隻塔,這個人先前以商人的名義和陸家有過一段交集,後來東窗事發才離開定遠,所以我知道他的行事風格,和左賢王如出一轍!他既然沒動雷爍,就絕不會動她!抓她走肯定别有目的!”
“所以你就讓他把爍姐姐抓走?”溫清竹心裏還是有氣。
陸承恩看了眼夏天,說起了另一件事:“怎麽說呢,先前我一直懷疑府裏有奸細,但府裏的人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直到隻塔潛入進來,我才發現是夏天帶路的。”
“她是隻塔的人?”溫清竹有點不敢置信,看着夏天,怎麽都覺得不像!
哪知道陸承恩搖頭:“不是夏天,而是谷括!”
溫清竹心裏好像沒什麽意外,畢竟先前尾巴村時間和雷爍被傷事件,都和谷括有關。
她相信事有偶然,但是谷括在她來這裏後,來找夏天的次數頻繁許多。
溫清竹心裏就早有懷疑。
“将軍,我願以死謝罪!”夏天忽然擡起頭來,從袖子裏面抽出一把匕首,擡起來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捅。
陸川早就注意她,看她動手,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匕首。
刀刃割傷了他的手,鮮血不但的滴落下來。
夏天頓時松了手,眼淚不住的往下掉,怔怔的看着他問:“爲什麽?這是我的錯,爲什麽不讓我以死謝罪,你以前都提醒過我,可是我沒相信你……”
夏天的哭聲越來越大,陸川這才扔了匕首,把夏天抱在懷裏安慰:“我以前不喜歡谷括,不是因爲感覺他是壞人,而是覺得他不靠譜,三年前匈奴内亂,他還帶着你去邊境,根本不知所謂!”
歎了口氣,陸川拍了拍夏天的頭道:“你跟着我一起長大,不會看着你被人不靠譜的人拐走!隻是沒想到,他竟然是隻塔的手下,想了想,大概就是三年前那次,他從活着從草原回來了吧。”
夏天擡起頭,眼睛紅腫如核桃,哽咽道:“我那時候根本沒多想,隻是覺得他從小可憐,誰也不看好他,但他從匈奴手裏逃了回來,覺得他還是有本事的!我真的不知道,他竟然連我也欺騙!還背叛了大齊!”
陸川不再說什麽,隻是低頭繼續跪着。
因爲他爹的話還沒說完,這次的事情也有他的問題所在。
陸承恩瞧着自家的小兒子,總算明白了自己有錯,心裏稍微欣慰:“小川,你自己說,你錯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