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不知道的是,屋内的門口,陸規一手扣着王黛,一手捂着她的嘴巴,不讓她跑出去,也不讓她發出一點聲音。
屋外的石桌邊。
溫清竹很不喜歡她的這種态度:“如果黛黛的丈夫死了呢?”
陸姝皺眉,正想駁斥,見溫清竹是外人,随即壓住怒氣道:“你怎麽能咒黛黛的丈夫死?”
“這是我說說就能成真的?如果我的話這麽靈驗,以後遇到事情我直接開口就是,又何必這麽費盡心機!”
溫清竹望着陸姝,和她之前以爲的性子,有太大的區别。
先前從左冰凝那邊了解的情況,陸姝是個堅強強大的女人。
可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
陸姝半天沒能說出話來,她攥着手心,眼眶紅了,淚水幾乎快要掉落下來。
溫清竹回想着剛才她的脈象,的确很複雜,不太好治。
“你的情況不好治,但事在人爲,你不爲了黛黛,你總該想象你自己,你可是陸承恩的女兒,陸川的姐姐!”
頓了頓,她又道:“你或許有你自己的苦衷,我作爲外人不知道,可是你是姐姐,女兒,也是母親,更是妻子,你的每一個決定都決定了很多人的悲喜,你的傷我會盡量幫忙,但也要你自己配合才行。”
陸姝仍舊沒擡頭,隻咬牙任由眼淚滴落在石桌上。
看着她這樣子,溫清竹也不好多說,起身告辭。
走了兩步忽然回頭道:“對了,黛黛和陸規的事情,我并沒有放在心上,他們還小,另外……陸規是個好孩子,你不要忘了,他的爹娘可早就死了,在他心裏,你也是他娘呢。”
最後一句話讓陸姝猛然擡起頭來,她張着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埋着頭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溫清竹擡眼看向屋子門口那邊,正巧撞見了陸規探出來的半個頭。
給他揮了揮手,又指了指陸姝,她這才轉頭離開。
走出這個院子的時候,溫清竹回頭看了一眼。
陸規和王黛都出來了,倆人一左一右的站在陸姝身邊,努力的安慰着陸姝。
看到他們這樣懂事,溫清竹也就放心的離開。
到了陸家門口,溫清竹遇到了回來的綠陶。
她指了指外面:“大人,跟我來!!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親自去看看!”
綠陶穿着一身男裝,身上還帶着淡淡的藥香味。
溫清竹跟着她一路來到了街上,發現今天的街上的百姓多了許多。
看着他們的穿着,起碼有一半是城外進來的人。
兩人一路穿街走巷,最後來到了東邊街道的一個偏僻巷子口。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個開着半扇門的藥鋪,裏面傳來陣陣的煙草味。
綠陶給了她一個眼神,這才領着她進去。
走進去後,溫清竹發現屋子很暗,沒有開窗戶。
可屋内的人卻有不少,都在櫃台面前排隊。
有個穿着灰藍色斷卦的夥計過來,殷勤的笑問:“葉公子,這位可是你說的貴客?”
“正是!他姓薛,是從康城過來的商人。”綠陶闆着臉,一本正經的介紹。
溫清竹點頭,一個字也沒說,架子姿态那擺得是十分的足。
眉梢眼角盡是瞧不上這裏的樣子。
夥計看得人也多,溫清竹身上傳來的貴氣,讓他心裏很肯定她不是普通人,連忙領着他們往屋裏去。
走了沒兩步,先前排隊的人中間,有人大喊:“喂喂喂!怎麽帶人插隊啊!!你們做生意不帶這麽做的吧!”
領着他們的夥計,眼底劃過一絲不耐,但擡起頭來的時候,卻是滿臉堆笑:“客官!這二位是先前預約過的,他們要買的可不是大筆的,不是一兩二兩的,所以這才進去談的。”
聽了他這話,不滿的人群才安靜下來。
跟着夥計繼續往裏面走的時候,溫清竹眼角發現,在櫃台那邊照看客人的夥計,在悄悄打量着她們。
到了裏間,屋子就亮堂起來,茶點那可是一應俱全。
夥計請溫清竹坐下,親自斟茶,同時問道:“薛老闆是做藥材生意的?”
溫清竹察覺到了他話裏面的試探,笑着點頭:“是,先前本來在甘州,後來康城人工便宜,官府又出了很多優惠政策,還有稅收減免,我這邊暫時去了康城,現在在那發展而已。”
“原來是甘州老鄉啊!”夥計突然驚喜起來,随即用了一句甘州話問好,“老闆在甘州的藥材生意可還興隆??”
溫清竹眉眼淺淺,笑意延伸開來,同樣用了甘州話回答:“算不得好,畢竟杜家藥鋪在那,甯郡王又去了那,算不得很好,不過也就隻有杜家能超過我家了!!”
聽她的甘州話不是一般的純正,夥計臉上的喜色增添了兩分,連忙恢複了官話:“那小人這就去拿樣品給您看看。”
等他一走,溫清竹和綠陶對視一眼,随即分開。
不到一刻鍾,夥計拿了個木盒子過來,不過巴掌大小,小心翼翼的打開。
盒子裏面頓時溢出一股熟悉的味道。
溫清竹伸手要去拿盒子裏面的幹葉子,被夥計連忙制止:“老闆請慢,用這個來夾。”
說着他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個銀鑷子,遞給溫清竹道:“這煙葉珍貴,老闆可得小心看了。”
溫清竹接過他的鑷子,從木盒子裏面小心夾出來一片灰褐色的幹葉子,豎着卷成一卷,瞧着有點像是長一點的茶葉。
拿到了鼻子前嗅了嗅,溫清竹頓時聞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味道。
她低眼看着這葉子,頓時分辨出開,這是經過了很多道工序加工的飛葉草!
在炮制的過程中,裏面還加了其他的許多成分!
另外加進去的東西,有點像是罂、粟殼,又有點像是大煙葉。
這兩種都是溫清竹見過用過的東西,對它們的氣味很是熟悉。
很像,但能肯定不是!
“薛老闆可認出了這是什麽?”夥計看她凝神細想,忍不住的開口問她。
溫清竹回過神來,用鑷子把幹葉子放回去,擡頭解釋:“有點像是風幹的飛葉草,但氣味和顔色不太對,敢問小哥,這到底是什麽?”
見溫清竹幾乎就要确認了本體,夥計很是驚了驚。
他見過不下十個商人老闆,沒一個有溫清竹這樣本事的人!
夥計心裏頓時恭敬了兩分:“薛老闆,實不相瞞,這個的确是飛葉草,但我們老闆經過特殊加工,将這個制成了煙葉,不僅能潤肺止咳,還能提神醒腦,最近德州和雲州那邊很是流行這個煙葉呢!”
“雲州和德州?”溫清竹面上疑惑,心裏卻沉重起來,看來事情比她以爲的要糟糕。
溫清竹看着這盒子煙葉子,總覺得不是什麽好東西。
飛葉草很常見,但怎麽加工也不能消除它的副作用才是。
除非——
飛葉草并不是重點,真正的重點是在炮制過程加進去的東西。
夥計以爲溫清竹來了興趣,立刻開始吹噓:“那可不!别看雲州現在沒什麽人,但不少富商貴人還是留在那裏的!德州自然更不用說!這煙葉提神醒腦,上到管家老爺,下到平頭百姓,不少人都千金搶購呢!”
“真有這麽神奇?”溫清竹看着這煙盒,目光微凝。
夥計見時機成熟,轉頭去哪了一杆全新的煙杆來,用鑷子取了一小撮幹葉子進來,點了火,出了煙,親手送到溫清竹的面前,甚至都谄媚的改了稱呼:“老爺不信可以試試?”
綠陶站在一旁,忍不住的要開口。
溫清竹看見煙霧散開,那種熟悉的味道再次讓她感覺很不想舒服。
她擡起袖子,掩面輕聲咳嗽了兩聲。
夥計連忙拿開煙杆:“老爺以前可沒吸過煙?”
溫清竹放下手來解釋:“也不是沒吸過,隻是不太喜歡,京城那頭更流行鼻煙壺,這東西上不得檔次。”
她瞧着這煙杆,頗有些輕視。
夥計有些着急,連忙拿着煙杆過來:“大人大可以試試!真的很神奇!”
溫清竹堅持拒絕,轉頭木盒子:“我實在不喜歡,先前感覺這煙味的确不好聞,但聞久了,好像還不錯,你總不能一直讓人抽煙,萬一真有喜歡附庸風雅的人,對這東西可是嗤之以鼻,别說京城,洛城的人貴人們怕是都看不上。”
“真的?”夥計沒想到,京城那邊竟是個這樣的情況。
他頗有眼力,瞧得出來溫清竹的不一樣,自然而然的高貴氣勢,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不敢反駁的心理。
夥計很奇怪,他隻對自家老闆才會這樣,今天竟然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商人有了這種感覺!
這讓夥計越發的笃定,眼前的這位薛老爺,非富即貴!
溫清竹說了一堆京城那邊貴人們的愛好,讓夥計啞口無言。
看他這樣,溫清竹忍不住的吸了吸鼻子,對那夥計說:“有人喜歡抽煙,但有人是極度厭惡的,我瞧着這東西是好東西,如果能制成熏香的話,那可能無論男女老幼都能用了!”
“男女老幼都能用!”夥計隻聽到了這一句話,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溫清竹點頭,瞧着這盒幹葉子:“不過熏香的要求極高,飛葉草直接燃燒有用,但碾碎成粉末就不知道了,這可是個不錯的生意,你們這邊能辦到嗎?”
“能!自然能!”夥計沒想到溫清竹居然就這麽給他提了個極好的建議。
“那邊好,如果制好了熏香,可要第一時間通知我,我願意重金購買。”溫清竹站了起來,瞧着這木盒子,心裏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