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的回頭過來,微笑着問:“雷大人有什麽疑惑嗎?”
雷嘯擡手,請她過去坐下。
親自斟茶倒水,遞送到姜舞陽的面前,這才問道:“殿下不是王妃那邊的人嗎?”
“可本宮終究是大齊的大長公主。”姜舞陽深深的看着他眼睛,一字一頓的回答。
雷嘯心裏有些驚疑不定,姜舞陽可是從順德帝時期,唯一活下來并且安全成親的公主。
雖說沒能保住兒子,可終究還是有個女兒。
況且按照目前的形勢來看,梁平淑大概率是要嫁給陸磊的。
梁家和陸家聯姻,是文武聯合,地位權勢可能成爲京城第一。
隻是雷嘯還是有點疑惑,姜舞陽這麽選擇,這裏面有沒有溫清竹的手筆呢?
如果有,事情就是另外一種情況。
思考良久,雷嘯最終還是答應。
送走姜舞陽,雷嘯喊來管家,詢問了近日雷爍的行蹤。
一打聽就得知,姜舞陽和雷爍幾乎是前後腳回來的。
雷嘯微微眯眼,看向京城的方向:她這是想要幹什麽呢?
天光大亮,朝陽升起的時候,文武百官齊齊等候在宣政殿。
姜遠晗和溫清竹同時到來坐下。
和之前不一樣的是,溫清竹面前本該垂簾,這次卻什麽都沒有。
文武百官相互左看右看,最終還是衛子嬰帶頭,叩拜行禮。
等姜遠晗說了平身,雷嘯第一個站出來:“臣有事請奏!”
“雷大人請講!”姜遠晗看上去并沒有什麽情緒。
雷嘯擡起頭來,神情嚴肅的看着姜遠晗,開始細數溫清竹的每一處罪狀。
足足說了一個時辰,仍然不見停下。
諸位大臣聽着,都心思浮動,雷嘯這是決定和王妃爲敵??
約莫兩個時辰,雷嘯才停下。
他的聲音已經嘶啞,但語氣铿锵,完了直接跪下:“請陛下将王妃貶爲庶人!永遠囚禁在天牢!”
衛子嬰擰眉,雷嘯到底要幹什麽?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太監的通報:“舞陽大長公主觐見!”
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姜舞陽身穿明黃色禮服,卻頭發披散,手裏捧着發冠,一步一步走進來,跪在姜遠晗的面前。
“皇上!!自古以來,非親非王不得攝政!溫清竹被封爲長公主!可她終究是外人!何況皇兄吩咐下來的攝政王是傅烈!而不是她!!”
姜舞陽把目光直接投向姜遠晗身後,定定的看着她。
溫清竹隻是淺笑,并未說什麽。
等姜舞陽陳述完,已經是半個時辰後。
眼瞧着快要到了晌午,今日的太陽,格外的炙熱,殿内的大臣們,站得雙腿發麻,渾身發酸,冷汗熱汗一起流出來。
到了最後,姜舞陽俯身跪下,額頭貼地,顯然姜遠晗不答應,她就不起來。
前有朝廷重臣,後有皇室宗親。
加上昨日溫清竹直接刺穿朝廷大臣的心髒,讓其當場斃命。
誰也不知道下一個就是不是自己。
特别是比朱由品級低的大臣,心裏更是戚戚然,隻覺得與其活下溫清竹的淫威之下,不如早早聯合諸位大臣,逼迫皇帝處置溫清竹!!
于是乎,整個朝廷,除了裴煜和衛子嬰,其餘的大臣紛紛下跪,請皇帝處置溫清竹。
看到這一幕,姜遠晗依然絲毫不爲所動。
溫清竹看着面前這個始終沉着冷靜的少年,心裏很是擔憂。
他到底會不會處置呢?
約莫過了一刻鍾,姜遠晗站起身來,望着下面的朝臣:“你們愛跪就跪着,朕乏了,先下朝。”
他轉頭就走,隻留下溫清竹還在這裏。
跪着的大臣悄悄擡眼一看,見真的隻有溫清竹在這裏,心裏冷汗直流。
王妃要是動怒,怕是這裏會血流成河!
出乎意外的是,溫清竹也站了起來,擡手道:“諸位大人起來吧,本宮對陛下有救命之恩,他不會處置本宮!所以,你們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本宮死了。”
話音剛落,整個大殿鴉雀無聲,甚至都聽不到人的呼吸聲。
溫清竹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前面的人把姜舞陽和雷嘯扶起來,他們跪得太久,站都站不穩。
文武百官誰也不敢說話,準備各自下朝。
正在這時候,姜舞陽喊住範榮:“範大人!可否留步?”
衆臣側眼看了看,他們品級太低,想到剛才的事情,隻覺得一陣後怕,紛紛加快步伐,離開得更快了。
和範榮一起留下來的,還有他兩個人兒子,長子範令,次子範宇。
三人齊齊給姜舞陽行禮問好,她擺擺手,把視線落在範榮身後的兩個人身上,特别是範令身上。
“早前聽聞範大人有兩位虎子,這些年本宮見範宇倒是不少,這範令倒是極少見到。”
“微臣一直在外當值,皇上登基後才徹底在京城留下,殿下的确很少見到微臣,不過以後殿下就能常常見到微臣。”
範令有條不紊的回答,不卑不亢,還不動聲色的帶着兩分自來熟的親近。
他的這一番話,讓姜舞陽很是很滿意,眼裏盡是欣賞:“小範大人頗得範大人真傳,說話穩妥又貼心,瞧着就讓人心生歡喜。”
“殿下過譽。”範令低頭,以示自謙。
姜舞陽滿意的點頭,看着範榮道:“本宮可以和大人單獨聊聊嗎?”
“殿下請。”範榮鄭重的請她出去。
半個時辰後,範榮眉頭緊皺的坐在回家的馬車上。
範令不禁問:“爹,大長公主和您說了什麽?讓你這麽苦惱?”
範榮看着自己長子,滿眼都是欣慰。
看到次子的時候,忍不住的皺眉。
不過都是兒子,不好厚此薄彼,他直接說道:“大長公主想調用我的人手,突破傅家軍,抓住王妃。”
“爹答應了?”範令心裏當時就一動。
範榮搖頭:“我沒答應,但也沒有說不答應,隻告訴殿下需要考慮一天,這件事情要是成了,皆大歡喜,要是不成,怕是那個位置換個姓都有可能。”
“不會的!”範宇忽然反駁一句。
範榮心裏有氣,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你這個小兔崽子和傅烈走得近,就向着他們那邊了?還是說你始終沒放下王妃的那個表妹!”
範宇撇過臉去,沒說話。
看他這樣,範榮越發生氣,還好範令在,勸說道:“爹别生氣!小宇就是年紀小,等他再長兩歲,自然會明白的!”
“我不會的!”範宇認真的轉過來頭來反駁範令。
氣得範榮就是一腳踹過去,差點把範宇踹出馬車,還好他姿勢不對,力道小了許多,範宇這才沒有被踹飛。
但範榮還是恨鐵不成鋼的指着他罵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個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沒兩年,居然敢不停老子的話!”
“爹,你别生氣,小宇是這樣的,我當年還不是性子執拗,後來不就好了!到時候把他外放幾年,成熟懂事就行。”
範令這麽一勸,範榮突然明白過來,姜舞陽爲什麽來找他。
“原來是這樣!”範榮神色複雜的看着範宇,罵也不是,誇也不是。
範令瞧出了他的異樣,忍不住的問:“爹不想放走小宇走?”
範榮點頭:“五城兵馬司經過改革和整頓,已經不是隸屬于順天府,而是成爲一個單獨的部門,目前還能和大理寺刑部對接,很多事情小宇這邊能拿到第一手信息,他這個位置,是王妃信任他,特意給他安排的。”
“獨立出來了?”範令詫異的看着範宇,很有不解,“王妃這麽看重他?”
說到這裏,範榮心裏更苦惱:“是啊,王妃看重的人,哪怕沒有調動職位,手裏的權力也比旁人大許多,爹是兵部尚書,可池餘是王妃安排去京郊大營的,現在王妃能調動他,爹的話,可能就不一定了!”
範令皺眉:“王妃的人怎麽随處可見?”
“若不是這樣,你以爲皇上是怎麽安全登基的?”範榮知道長子剛回來,對京城的形勢不太熟悉,于是仔細講解起來。
範令越聽,越是心驚:“皇上豈不是是個傀儡!”
“住口!”範榮趕緊捂住他的嘴,掀了簾子看了看,見是個安靜的巷子,這才放心。
他低聲對長子道:“你知道也不要說,王妃到不想把皇帝當傀儡,是皇皇上自願的。”
“爲什麽?”範令越發不懂。
範榮在他手心裏寫了幾個字,驚得範令嘴巴怎麽都合不上。
範宇把這一切都冷眼看着,心裏隻是冷笑:爹和哥哥什麽都不懂。
天色一黑,五城兵馬司換值。
準備下值的隊長一看來人,很有些奇怪的問:“你是範大人?”
來人翻身下馬,就走到隊長面前拱手道:“我是範宇的大哥範令,他今天拉肚子渾身無力,所以讓我過來替他一晚上,這是他的令牌。”
範令遞出五城兵馬司的令牌給隊長過目。
确認無疑後,隊長馬上笑起來:“原來是範令大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兩人客套了一番,更替了值班隊伍。
此時此刻,傅家軍依然還沒有撤離京城,還在敲鑼密鼓的再次搜查。
約莫一個時辰,華清宮這邊收到消息。
溫清竹側身靠在軟塌上,手裏看着記錄了匈奴的書籍。
聽完茉莉的來報,她放下書來,盯着面前的人問:“範宇範榮都沒來?是範令對傅家軍動了手?”
“沒錯!範令的人下手極狠,被盯上傅家兵差點直接殒命,還好旁的傅家兵支援很快,這才保住了一條命。”
茉莉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臉上全是擔憂。
溫清竹開始沉思,怎麽會是範令呢?
能得到姜越信任的人,不可能——
想到這裏,溫清竹陡然坐直身體。
她想明白過來,範榮沒問題,可不代表範令沒問題!
他一直在外,近來才回京,到底有什麽信息,目前還不明朗。
溫清竹立刻追問:“那他動手的路數是什麽?”
“暗殺!聽楊六的意思,很專業!和皇家暗衛旗鼓相當!”茉莉很認真的轉述了楊六的話。
思慮片刻,溫清竹嘴角勾出笑來:“看來,咱們釣到了一條意想不到的大魚,你再去查查,看看範宇到底是怎麽拉肚子的?先前爲了保護苗苗安插的人手,這不就有了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