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等着。”溫清竹看着白笛起身,臉上微笑起來。
次日一早,姜遠晗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上朝。
溫清竹換好了禮服,跟着他身後,一個坐在龍椅上,一個坐在輕紗簾後面的鳳椅上。
下面站滿了朝臣,開始紛紛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歲歲,攝政王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
溫清竹和姜遠晗同時出聲,朝臣慢慢的站起來。
昨天一番血雨腥風,今日的朝堂就安靜了許多。
除了彙報的大臣,再也沒人敢提出任何的異議。
包括裴煜,他率先彙報完,就退下一言不發。
姜遠晗接觸朝政時日不短,處理起事情來,自然是得心應手。
身爲皇帝,他再也不用謹小慎微,隻需要把自己的疑問和想法一一說出來便是。
各處的事情彙報完畢,姜遠晗例行詢問:“諸位愛卿,可要事要奏?”
朝堂靜默了一會,無人開口。
溫清竹很意外的出了聲:“陛下,本宮有一事要奏。”
“王妃請說。”姜遠晗側眼看着身後,心裏很有些疑惑,先前姐姐怎麽沒和他提前商量?
溫清竹擡頭看向裴煜,嘴角挂着微笑:“本宮認爲,大齊官制有問題。”
這話一出,朝堂之上,衆人齊齊擡頭,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射向簾子後的溫清竹。
連姜遠晗都怔了怔,遲疑了半天才問:“姐姐是指?”
太過詫異,以至于都忘記該稱呼溫清竹爲王妃才是。
溫清竹擡了擡手,綠陶拿着折子走到姜遠晗身邊。
她穿着一襲紅色的圓領袍,頭戴黑冠,腳蹬雲靴,神情肅然的打開折子開始宣讀:“自曆朝曆代以來,以丞相爲百官之首,統領百官,爲皇帝負責。 可曆朝皆有丞相手握大權,威脅于皇權,因此提議,廢除單一丞相制!!設立丞相閣,人數不定,凡能力到達者,悉數可爲丞相,至少有三個丞相!”
宣讀完畢,綠陶恭敬的把折子遞給小方子:“請皇上過目,這是翰林院康院長簽署的建議書。”
小方子接過折子,恭敬的遞到了姜遠晗的面前。
他拿過來仔細看着,在末尾處果然看到了康院長的簽字和死人印鑒。
朝堂下面,所有人都視線停在了裴煜的身上。
這個提議雖然是溫清竹代替康院長提出來的,但她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意思已經很明顯。
她就是找個借口,光明正大的打壓裴煜!
看完了折子,姜遠晗回頭看看溫清竹,又看看下面的朝臣。
這件事情太過震驚,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但凝神細想,姜遠晗隐約能明白姐姐的意思。
這不隻是打壓裴煜,而是想要收攏回丞相手裏的權力,讓丞相無法再一家獨大。
曆史上的确出現過不少丞相權力過大,威脅皇權的事情。
最嚴重的的一次,當屬前朝妖妃那一次,丞相差點都造反成功。
想明白這一點,姜遠晗端正神色,望着下面的大臣問:“愛卿們可有什麽異議?”
“臣認爲此事不妥。”衛子嬰率先站出來反駁。
姜遠晗凝目:衛大人覺得如何不妥?”
衛子嬰深吸一口氣回道:“貿然改變,太過激進,臣認爲需要仔細商議。”
話說到這裏,衛子嬰的态度很明顯。
他是支持改革,但不支持這麽激進大面積的改革。
有了衛子嬰開口,其餘的朝臣,特别是裴煜的黨羽,紛紛站出來駁斥,舉了各種理由。
大約從兩個方面反對這個提議。
一個是祖制傳承派,丞相制傳承已久,貿然改變是對曆代先皇的否定,會動搖江山社稷,讓百官不穩。
另一個則是勞苦婉約派,裴煜曆經兩朝,爲了皇上殚精竭慮,這個時候改變,會傷了裴煜的心,真要改的話,可以等裴煜退休再慢慢商議。
姜遠晗聽一個接一個的說,等裴煜一黨說完,自然還有同意的,也列舉了諸多好處。
隻不過比起前面的反對的理由,則弱勢許多。
等所有人說完,姜遠晗發現雷嘯一句話也沒說。
他不禁問道:“禦史大人可有什麽意見??”
雷嘯站了出來回答:“微臣不敢妄議,陛下可以聽聽王妃的話。”
姜遠晗這才想到,姐姐還沒說話呢。
他立刻側眼問道:“王妃可有意見?”
溫清竹隔着簾子,依然能感受到諸多的惡意。
不過她并不在乎,這個意見本來就是她提的,隻是借了康院長一個名頭而已。
“本宮同意這個提議,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擡頭看望着朝堂下面的文武百官,反問道:“祖宗定下的規矩,從來都不是一層不變的,你們誰敢說現在的規矩和太祖時候的規矩,是一模一樣的?”
有人忍不住回答:“規矩自然不是一層不變,但丞相職位,曆朝曆代都沒有人說有問題,反而印證了丞相很有必要,至多——”
話說到一半,這人陡然停下。
溫清竹笑着補充:“至多也不過兩人,那是前朝太祖和前前朝光帝拆分過的,分爲左丞相和右丞相,事實證明,丞相多了,也是不爲過的,而且那時候的朝堂和百姓更加穩定!”
“可那是前朝和前前朝的事情!如今是我們大齊的天下,自然得按照我們大齊的規矩來辦!!”
這次反駁的是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溫清竹定睛看去,還果真是個熟人。
她平靜的回答:“這麽說,一切都要按照太祖的來了??”
“不,不是這個意思。”禮部郎中着急起來。
正要解釋,身前的人一退,一腳踩在了他的腳背上,驚得他差點喊叫出來。
踩他的人正是朱大人,他恨不得把這人的嘴封上!
這個時候跟着添什麽亂!
“那是什麽意思?”溫清竹的語氣微微發冷。
朱大人逼不得已走出來:“回禀王妃,臣認爲,改變是必要的,傳承祖制也是必要的,隻是這個度需要好好的把握一下,衛大人說的不錯,需要慎重商議。”
“現在不就是在商議麽?”溫清竹笑意加深。
這朱大人也開始變得聰明起來。
朱大人一急,趕緊回道:“我們禮部負責禮儀規矩,若是對百姓和皇上好的,我們自然是認同的。”
模棱兩可的話跑回來,表了忠心,又不得罪裴煜那一夥人,實屬難得。
溫清竹不再問他,轉頭問姜遠晗:“陛下認爲呢?”
“額……”姜遠晗想了一下,轉頭看向裴煜問,“裴相可有話要說?”
裴煜被點名,自然得站出來。
他神色平靜的回答:“臣和朱大人的想法一樣,隻要是爲了皇上和百姓好的,臣并無異議。”
溫清竹不禁挑眉,這個裴煜,以退爲進,真是好手段。
他要是堅持反對,溫清竹還能見招拆招,可裴煜居然躺平等着裁決。
這倒不好讓溫清竹直接動手。
畢竟這麽多年來,裴煜的對大齊的貢獻還是有目可睹的。
順德帝時,那樣混亂的時候,裴煜都能穩住,現在自然不會在話下。
看來經過登基這件事情,裴煜學會了收起自己的自傲。
不過他這樣軟着來。
溫清竹并不是沒有辦法的。
她提出了一個疑問:“裴相這話,深明大義,本宮和皇上甚爲感激,這件事情的确需要好好商議再決定。”
她這一個台階給出來,其餘的人紛紛附和稱是。
不過話鋒一轉,溫清竹盯着裴煜又道:“昨天在乾元宮之時,假扮爲皇上的死士被砍頭的那一瞬間,本宮聽到裴相喊了一聲,保護甯郡王,立刻?”
朝堂瞬間安靜下來,這句話有許多人都聽到了。
特别是五品以上的大員,他們可是跟在裴煜幾人身後、進去的。
當時那個時候又那樣混亂,誰也沒想到裴煜居然來了這麽一句!
要不是溫清竹立刻揭穿真相,隻怕他們所有人會立刻撤退,轉而真的去保護姜遠安。
畢竟姜越的兒子,除開被貶的姜遠盛,和流放的姜遠成,隻有在京的姜遠安才能迅速稱帝,穩住局面。
要是姜遠晗真的死了,裴煜的做法完全沒錯!
但很可惜,姜遠晗并沒有死,而且活得好好的。
裴煜這話就很顯得叛主謀逆。
寂靜了片刻,姜遠晗有些疑惑,他不在的時候,裴煜說過這樣的話?
溫清竹緊追不舍:“裴相那時候縱然不相信泵本宮,也該相信皇上才是,他是大齊天子,自然有先皇庇佑,怎麽會真的被殺。就算裴相不明真相,可您這麽快調轉方向,甚至一下都不像驗證皇上是不是真的死了,就像轉頭甯郡王?”
“請皇上降罪,臣是爲了江山社稷,爲了大齊百姓,這才不掉以輕心,錯信假象,臣不辯駁,自請辭去丞相之職!”
裴煜當機立斷的跪下,态度擺得很低。
按照溫清竹的想法,裴煜這般識趣,自然是成全他。
但可惜,裴煜并不是他一個,他的身後還有一串人。
這話一出,裴煜身後朝臣紛紛跪下,你一言我一句的給裴煜辯解。
吵得煩了,溫清竹厲喝一聲:“皇上還未說話,諸位就這麽着急替裴相辯解,莫不是懷疑本宮獨攬大權?轉型專制?”
朝堂上再次安靜下來,衆人看向了姜遠晗。
他前面頂着朝臣的殷殷期待,後面頂着姐姐的目光,兩邊壓力都大。
深吸一口氣,姜遠晗明白姐姐的意思。
這次沒和他商議的目的,就是讓他來做決定。
姜遠晗擡頭看去,靜靜的說道:“裴相心系大齊百姓,乃大齊之福,但——”
他的語氣沉重起來:“置朕的安危不顧,立刻另擇他主,實屬存有謀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