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裏之前,連心就已經知道這個張嬷嬷的身份,所以無論什麽懲罰,她都必須受着。
隻是張嬷嬷的目光太過毒辣,而且足足看了一刻鍾都沒說什麽。
連心隻感覺自己快要頂不住,手心的汗水不住冒出來。
“連心是裴側妃的大宮女,如今東宮之中,又沒有太子妃,奴婢以爲,直接懲罰不太好,但她對衛家小姐不敬,這又是鐵定的事實,奴婢建議,把連心姑娘送回裴家再調、教一番的好。”
張嬷嬷轉身說完這一切,才擡起頭來等待着太子發話。
可幾句話卻把連心吓得面無人色,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告饒:“太子贖罪!奴婢狂妄自大,對衛小姐不敬,實在是眼屎糊了心,罪該萬死,太子怎麽懲罰奴婢都人了,請太子千萬不要奴婢送回裴家!”
“住嘴!”張嬷嬷突然轉身呵斥,“太子還沒發話!你這個賤婢竟然敢擅自插嘴!來人啊!掌嘴!!”
很快兩個上了年紀的宮女過來,一個人押着連心,一個人挽起袖子,手掌握住又松開,調整好力氣,一巴掌下去。
啪!
連心頭一歪,右臉上赫然浮現一個鮮紅的掌印。
嘴角溢出血來,右耳嗡嗡直響,似乎聽不到聲音。
啪啪啪!
十巴掌下去,連心眼前直冒金星,頭暈轉向,處在昏迷的邊緣。
裴東籬跪在地上,一句話求饒的話也沒說。
溫清竹略一思襯,輕咳了兩聲。
本來一直裴東籬忽然擡眼起來,目光直接朝向溫清竹這邊。
不過衛卿霖站了起來,擋住了裴東籬的視線,本來想給連心求情。
忽然看到裴東籬的眼神,瞬間改了主意:“裴側妃,我知道你心疼連心姐姐,可是這裏宮裏,不必裴家,你就是不說我也打算給連心姐姐求情的。”
裴東籬很像辯解兩句,可是她不是爲連心求情,怎麽會擡頭呢?
可這個時候,她是萬萬不能給連心求情的。
正處于兩難的境地,衛卿霖已經轉身在跟太子求情。
“太子殿下,連心的确有錯,但她是萬萬不能被送回裴家的,因爲她來了宮裏就注定再也回不去,把她送回去等于是要了她的命,太子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連心這一會吧。”
姜遠晗心裏是不想饒的,一個小小的宮婢竟然敢爲難姐姐!
隻是這時候衛卿霖開口,必然是姐姐的授意。
所以他點了頭,擡眸看向裴東籬:“看在霖霖的面子上,就罰連心閉門思過半個月,以後若是再尊卑不分,别怪本宮不客氣!!”
“多謝太子寬恕!”裴東籬心裏有苦說不出,但她能做的隻有道謝。
不過連心出事,也有她這個主子沒管教好的原因。
裴東籬又再次跪下請辭道:“臣妾禦下不嚴,如今再無顔面掌管東宮内務,請太子收回成命!”
衛卿霖一怔,下意識的看向溫清竹,先前沒料到裴東籬還有這一招啊!
溫清竹眉頭微皺,裴東籬這個時候請辭,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既然太子這麽護着衛卿霖,傅珏又在養傷中,那麽能接手東宮内務的人,隻有衛卿霖。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說,衛卿霖代掌東宮内務最好。
可她什麽名分沒有,一旦真的代掌,隻怕裴煜立刻上奏。
目前除了裴東籬,沒有人能名正言順的管理東宮内務。
她現在請辭,等的就是讓太子發話,讓她繼續掌管内務。
這樣一來,其餘的人無話可說,也不會出現威嚴不足的情況。
正在猶豫之間,張嬷嬷忽然站出來說道:“側妃考慮的的确很周到,連心的言行舉止,皆是代表了側妃。”
聽張嬷嬷這麽說,裴東籬心裏一跳,難道她掌管的内屋真要被收回去?
可是根本沒人能接手啊!!
張嬷嬷是經曆過兩朝的老人,比這棘手萬倍的情況,她也遇到過。
當即續道:“如今連心言行失當,側妃自然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側妃能認識到這一點很好,既然您主動提出,那東宮内務就交給傅良娣來掌管的吧。”
裴東籬忡怔了片刻,她在忍不住的問:“可是傅妹妹現在重傷養病在,她能管好東宮的内務嗎??”
張嬷嬷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她等的就是這句話:“側妃放心,傅良娣待衛小姐情同姐妹,衛小姐和太子的關系又不言而喻,這内務之職,挂在傅良娣名下,奴婢也是回去良娣殿中,再有衛小姐在旁輔佐,自然是沒問題的。”
裴東籬袖子下的手緊了緊,她先前果然是運氣太好了嗎?
不再管裴東籬,張嬷嬷轉身回來,請示姜遠晗道:“等将來太子妃入住,再将内務交還,太子意下如何?”
“自然很好。”姜遠晗當即同意。
先前他一直沒找到借口拿回内務管理權,現在裴東籬自己送出來,他求之不得。
事情很快很定論,裴東籬帶着連心離開。
姜遠晗趕緊屏退閑雜人等,跑到溫清竹的面前邀功:“姐姐我做得對嗎?”
“嗯,很對。”溫清竹誇贊了他兩句,眼睛卻轉頭看向了張嬷嬷。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接下來的兩天,在溫清竹和張嬷嬷的帶領下,整個東宮的人全部換了一遍。
皇宮裏有問題的宮人,也陸續發落了許多。
這天下下午,衛卿霖坐在桌前,手裏拿着筆,滿臉苦惱的聽訓。
“小姐這件事情處理得不對,您雖然名義上代掌東宮,但除了乾元宮之外,整個後宮的事務都歸您管,所以按照律例,直接發配冷宮才是。”
張嬷嬷闆着臉說完,又擡手指了指桌面的賬冊:“小姐趕緊批閱吧。”
門口傳來腳步聲,溫清竹掀了簾子進來。
衛卿霖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樣,趕緊起身跑過去:“姐姐!你可來了,張嬷嬷讓我處理整個後宮的事務!”
“怎麽了嗎?”溫清竹一臉疑惑的看着她,拉着衛卿霖到桌邊坐下,“是我吩咐嬷嬷這麽做的,做戲就要做全套嘛。”
衛卿霖張了張嘴,愣是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她隻好回去坐下,雙手抱頭,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折子。
溫清竹看她可憐,忍不住的提醒她:“你趕緊處理完,明軒今天下午要來東宮見太子。”
“真的?”衛卿霖馬上站起來,眼睛都在發光。
溫清竹點頭,衛卿霖立刻坐下來,開始認真翻看。
見她終于有了動力,溫清竹轉頭對張嬷嬷說:“嬷嬷可以跟我去外間說會話嗎?”
“姑娘不必客氣,直接吩咐就好。”張嬷嬷知道她的身份,一直對她都很恭敬。
到了外間,溫清竹請了張嬷嬷坐下。
她直接開門見山:“自從多了裴東籬的權,裴相上折子的速度,都快趕得上冊封太子那會了,有一事我想請問一下嬷嬷。”
“姑娘請說。”
“若是陛下醒來,他會怎麽處置洛妃?”
張嬷嬷目光一沉,斟酌了會才問:“姑娘真能讓陛下醒來?”
溫清竹低眼看着手邊的青瓷杯,語氣有些幽深:“是啊,但他醒來的時候,也就是他真正駕崩的時候。”
屋内半晌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張嬷嬷站了起來,很肯定的道:“怕是會讓洛妃殉葬。”
“連嬷嬷都這麽說,看來我對皇真不能有任何一絲期望。”溫清竹擡眼看向門外。
陽光亮得刺眼,宮人都陸續換上了夏衫。
算算日子,也到了五月。
定遠那邊傳回來的消息還行,基本上沒出太大的問題。
每次匈奴都隻是試探性的小面積襲擊,并未大規模進攻。
另外還有一件事,鎮國大将軍陸承恩地了折子進京,願意交出兵權,回京養老。
用過了午飯,溫清竹離開東宮,去了乾元宮。
屋内,隻有她和洛蟬兩個人在。
溫清竹站在床前,望着形同枯槁的姜越,心裏沒有一絲波瀾。
許久她才開口問洛蟬:“張瑤怎麽樣了?”
洛蟬擡起頭來,滿臉憤恨的道:“還算好,但甘太醫建議,短時間内不要懷孕。”
溫清竹轉頭過來,視線從洛蟬的臉上移到了她的肚子上:“你的身體如何了?”
“不,不太好。”洛蟬眉間盡是郁色,她一直在努力調養,但效果不太好。
“你最近應該見過傅十一,他有什麽想法?”溫清竹轉身做了下來。
洛蟬眼神有些閃躲,但還是認真答了:“他,他不願。”
“不願啊。”溫清竹輕歎一聲,收回了視線。
望着床上的姜越對她說:“裴煜知道你一直暗中在幫傅十一,他想要完全控制傅十一,就必須除掉你,還有張瑤,說起來先前張瑤的事情,是我中了他們的計,所以這次我決定幫你們一次。”
“真的嗎?!”洛蟬激動起來。
溫清竹回過來看她,目光凝重道:“現在能讓裴煜快速閉嘴的辦法,是讓皇上醒來。可這樣的話,你的将來怕是沒辦法保證了。”
聽到最後一句,洛蟬臉上的喜色瞬間消散,嘴唇微微發顫:“夫人這,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皇上會讓你殉葬。”
洛蟬當即後退一步,整個人面無血色。
她不是沒想過會有這種可能,但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她控制不怕的害怕起來。
溫清竹沒再說話,過去床邊,開始查看姜越的情況。
他的身體真是太糟糕,整個人瘦得皮包骨頭,如同屍體一般躺着。
沉下心來仔細聽,才能發現他還呼吸聲。
溫清竹着重檢查了一下姜越的喉嚨和嘴,因爲時常需要灌藥,活動是最頻繁的,看起來問題不大。
檢查完,她就開始制定方案,心裏滿滿的有了辦法。
等溫清竹轉身過來的時候,洛蟬似乎已經想通了,恢複了平靜。
“你做好決定沒?一旦皇上吩咐下來,裴煜這些人肯定會全程盯着你,親眼看着你死的。”
洛蟬異常平靜的回答:“嗯,現在這個情況,保住張瑤都有困難,既然他爲了張瑤能拒絕我,那他肯定是真心愛張瑤的,讓皇上醒來吧。”
溫清竹點了頭,站起身來說:“你這邊準備一下,大概就是明天。”
“嗯。”洛蟬親自送了她出去。
回到東宮這邊,溫清竹剛巧遇到了過來的溫明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