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間車簾被掀起來,有花香飄進來。
等車子停了下來,喜兒掀開車簾,探頭進來,小聲的喊道:“小姐,到了。”
溫清竹睜開眼睛,綠陶已經出去,拉開了簾子。
下了車,喜兒在前面打着燈籠領路,同時小聲的說道:“少爺已經在屋裏了,他一直在等着您。”
到了屋門口,暖黃色的燈光燭光映照出來,還沒走近,就聽到了霖霖的聲音。
喜兒上前敲門,溫明軒的聲音在裏面響起:“來了!”
一開門進溫清竹站在他面前,趕緊側身讓開:“阿姐快進來。”
到了屋裏坐下,溫清竹的目光落在霖霖的身上,問她:“你怎麽在康城?衛老夫人知道嗎?”
“不知道,我偷偷來的。”衛卿霖沒敢正視她的眼睛,很有些心虛。
溫明軒親自倒了茶,送到溫清竹面前:“阿姐,你一路趕來辛苦了,先喝點茶潤潤嗓子。”
溫清竹結果他的茶,滿心無奈的望着他:“霖霖身份特殊,多少人都盯着衛家的動靜,要是有個萬一,你怎麽負責?”
“是我是我!不管明軒哥的事!”衛卿霖馬上跳了起來。
溫清竹看着他們二人,很是無奈。
喝了茶,溫明軒就找了個理由把衛卿霖支走了。
溫明軒這才從抽屜裏拿了一疊文書出來,遞到她身邊的小幾上,道:“這是最近塗家在康城的活動記錄。”
溫清竹随手翻了翻,大約能看出來塗家還是想好好在康城發展的。
她擡眼看向明軒:“你是一早在這邊的,塗家少夫人的屍體還在嗎??”
“不在了,塗家派人送回徽州去了,不過我們找到了兩個粗使丫頭,是當時塗家伺候少夫人的,她們說少夫人一直被關在屋裏,從她們過去開始,就沒有見到那位少夫人來過。”
溫明軒猶豫了下又說:“甯大人當時問了塗少爺是否又去看少夫人,結果是一次也沒有,康城新開的萬豔樓,倒有人見過塗少爺的蹤迹,甯大人推測,塗少爺和少夫人的關系很有問題。”
“那塗老闆和塗少爺真的生病了嗎?”溫清竹覺得,要是有必要的話,她要親自去一趟塗家。
溫明軒搖頭:“塗老闆隻是備受打擊,塗家商行的事情還需要他來處理,至于塗少爺,他夫人出事後,就再也沒離開屋子,我找了給他看病的大夫打聽過,說是真的病了,郁結于心。”
說到這裏,他臉上滿是疑惑。
溫清竹自然知道他是疑惑什麽,無非是塗少夫人過世,先前塗少爺表現得絲毫不在乎,而後卻又真的病了。
“其實我覺得我可以見一見那個塗少爺。”溫清竹斟酌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次日一早,溫清竹去了康城醫館,私下約見了王默。
桌面上隻擺了一壺水,王默坐在她對面,正在一五一十的禀報着賈家的情況。
說了半個時辰才說完。
溫清竹一直在打量着對面的人,王默真是越發的陳穩老練,禀報事情更是簡單而直擊重點。
“夫人?”王默見她有些失神,忍不住的提高了分貝。
溫清竹回過神來,臉上帶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剛走有些失神,讓我想起一位故人。”
王默點頭,很有分寸的不幹涉溫清竹的隐私,隻重複了剛才的最後一個問題:“賈家開始收攏新進來的商戶勢力,目前在整個康城的份額占據,已經超過五成,這并不是一個好兆頭,夫人可有什麽打算?”
“打算是肯定有的,不過不是現在,你繼續在賈家坐着,有我在,他們不敢怠慢你,隻要賈家的份額不要超過七成,一切都好說,若有必要,你也可以提點他們一下。”
溫清竹雙手交疊,撐着自己的下巴,眼前的王默真是越發的有前世王大人的風範了。
被她這麽看着,王默饒是心理素質過硬,也有些頂不住了:“夫人可是覺得我這身打扮有問題?”
溫清竹一愣,上下一看。
他穿着一身淺灰的長袍,頭發豎起,用一個銀冠固定,整個人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可是他這一身沉穩可靠的氣質,簡直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嗯,的确有問題,你要是穿月白的圓領袍更好看!!”溫清竹很認真的點評了一句。
王默嘴角抽了抽,卻也耐着性子解釋:“我日常需要康城各處查賬清點,月白的圓領袍不合适。”
“行吧。”溫清竹心裏都明白,這是王默經曆了那場流亡之後的後遺症。
她正色起來:“我今天并不是抽查賈家的事情,而是想讓你幫我安排一件事情。”
“夫人請說。”王默也認真起來。
這是除了在賈家幫忙行商之外,溫清竹第一次交給他任務。
溫清竹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去塗躍家一趟,以江湖名醫的身份見到塗少爺,必須讓人無法懷疑,各處都沒有纰漏,你能辦到嗎?”
“可以,但得給我三天時間。”王默應了下來。
溫清竹搖頭,豎起了兩根手指:“最多兩天。”
離開醫館,溫清竹帶着帷帽,行走在街上。
來來往往的全是人,男女都有,所以溫清竹走在其中并不顯眼。
街道兩邊,四扇門就是一個鋪子,鱗次栉比,每個鋪子都開着門,招呼着進來出去的客人。
在這裏,商人不僅僅是商人,也可以是客人。
綠陶跟在她身邊,很欣慰的說道:“這裏看起來越來越好了。”
“可不是,一眼看去,竟然比京城還要熱鬧兩分。”溫清竹看到這個場景,心裏很是滿意。
走了沒多會,前面忽然有人吵了起來。
溫清竹擡眼看去,其中有個婦人滿頭珠翠,沒帶帷帽,看起來頗有些生氣,正在和攤販争執什麽。
“那個女子?”溫清竹當即停下了腳步。
綠陶也看到了那個女人,認真回憶了一下,忽然道:“是絲絲姑娘!”
“絲絲是誰?”溫清竹真沒想起來。
綠陶就低聲提醒道:“是賈老闆在滄州時,身邊帶着的小妾。”
溫清竹恍然大悟,原來是她。
作爲賈小二的寵妾,怎麽當街和别人吵了起來。
溫清竹走了過去決定聽聽。
結果一聽,就聽到絲絲在說:“……你最好告訴我,這硯台你到底哪來的??這可是我們老爺家傳的寶貝!!你要是不說清楚,這個康城你也不用呆了!”
“夫人,這是我從别的老闆手裏收過來的,沒偷沒搶的,您可不能冤枉我!”小商販一臉無辜,好聲好氣的勸說她。
聽他這麽說,絲絲直接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拍在小販的桌面上:“這個給你,你告訴,你從哪裏收來的?!”
硯台?
溫清竹走近了些,透過人群的縫隙看去,發現小販攤子上,擺着一枚黑中帶紫的硯台。
怎麽瞧着有些眼熟?
看了會,溫清竹陡然一怔,這不是——
她的臉色陡然一變,直接撥開人群走過去,伸手搭在絲絲的肩膀上:“夫人,我來處理這件事情吧。”
絲絲忍不住的一抖肩膀,回頭一看,正要大罵。
清風飄過,掀起了帷帽的一角,絲絲當即捂住了嘴,趕緊把罵人的話咽下去。
溫清竹見她認出了自己,這就好辦了。
綠陶走到小販面前,擋着衆人的視線,遞給小販一塊牌子:“老闆可能跟我們回去問話?”
看到這牌子,小販馬上點頭,連忙把硯台收起來,跟着溫清竹她們就走。
絲絲卻在這個時候猶豫了:“夫,夫人,我就不用去了吧,夫人看上了這塊硯台,就算是我們老爺送給您的。”
溫清竹轉過頭來,靜靜的望着她。
在這無聲的威壓之下,絲絲終于還是屈服下來,低着頭到:“我跟您回去。”
回到了别院,溫清竹先單獨問了小販,這東西他是從誰手裏收過來的。
小販隻知道上一個老闆姓佟,長得文雅秀氣,瞧着還是個識字的。
溫清竹擡手鋪了紙 ,綠陶替她磨墨。
不一會,她提筆蘸墨,擡頭對小販說:“你來形容我來畫。”
小販是站在紗簾外面的,瞧不大清楚溫清竹真實模樣,卻依然能看出她是個大美人。
他雖是做小本生意的,最近卻見識了不少大富人家。
掃一眼周圍的裝潢擺設,這已經不僅僅是大富人家,而是大戶人家了。
按照溫清竹的吩咐,他趕緊回話:“這人是方臉,圓眼睛,嘴兩邊的紋路很深,皮膚比常人白許多……”
約莫一個時辰後,溫清竹修修改改,終于畫出了一張人像圖。
綠陶拿出去給小販一看,他當即指着這人說:“對!一模一樣!就是這個佟老闆!”
“那就好。”綠陶把畫收了起來。
轉頭進去拿了一張契書和一袋金子出來,遞給小販說:“你把這個收下,要麽從此離開康城,要麽去康城外面的蘇家工坊,你可以在那裏當一個小管事,你要是有本事,将來步步高升也不是沒可能的。”
小販接過了她的東西,先看了眼錢袋,當即屏住了呼吸:“這,這是一百兩金子!”
“不錯!你再看看文書。”綠陶又提醒他。
小販趕緊打開文書一看,仔細确認了蘇家工坊的印章,整個人激動得當時就跪了下來:“多謝夫人!小人願意去蘇家工坊!”
送走了這小販,綠陶這才把簾子拉起來,同時問着溫清竹:“要不要問問絲絲夫人?”
“不用,那雲霄硯台我已經讓喜兒給王默送去了,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一兩個時辰就有結果。”
溫清竹站在窗前,庭院裏的花開得正盛。
已經是四月中旬,天氣都開始熱起來,宮裏面的姜越卻還是毫無動靜。
本來溫清竹是放心離開的,可是裴奕突然露出的這一手,讓她實在難以放下心來。
在京城一無所獲,裴奕做事滴水不漏,看似一切都是偶然。
可溫清竹很清楚,這一切都是裴奕精心順勢而爲的。
他早就知道塗家會動手。
大約半個時辰後,并不是王默過來,而是一個很陌生的人來了。
模樣分外俊美,一雙眼睛更是帶着危險的味道。
一進來就讓溫清竹警惕起來,這人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