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微微搖晃,平時沒什麽感覺,但在這個時候,卻放大了她的頭疼。
溫清竹忍不住揉着額角,腦海中還不斷的想着雷嘯的話。
他們争辯了一個晚上,還是雷炎過來請安,才打算了他們的交談。
雷嘯說出了種種理由,溫清竹逐一反駁。
但在最後,雷嘯深深的望着她說了幾句話:“禦史台是能做純臣,太子可以慢慢的和他們鬥,可是百姓卻等不了那麽久,西北那邊一旦控制不住,京城如果不是一條心,那大齊終究和順德年并無差異。”
姜遠晗當皇帝會和姜越當皇帝的時候一樣嗎?
不!
溫清竹覺得不會一樣!
姜遠晗是她一手教出來的,他的品性和能力不說能比上自己,絕對比姜越強上百倍不止。
馬車停了下來,喜兒在外頭喊道:“小姐,到了!”
綠陶起身掀開車簾,溫清竹慢慢走下車。
此時天上月朗星稀,東方已經隐約露出魚肚白。
溫清竹下車站穩,轉頭望着皇宮的方向,遠晗真的沒能力處理這些事情嗎?
回到了侯府,薛光和薛苗苗在屋裏等她。
溫清竹看到桌上的行囊,趕緊上前走過去:“你們這是要走?”
“嗯!!該做的我都做了,本以爲能解決一下苗苗的終身大事,但仔細想了想,京城不合适苗苗,還是讓她跟着我回藥神谷吧。”
“苗苗呢?”溫清竹轉頭看去。
薛苗苗點着頭道:“現在京城和康城的百姓都沒事,我留下來也沒用,幹脆就回去好了。”
“那我送送你們。”溫清竹知道薛光出來一趟已經不容易了,再沒有理由再挽留他們。
送他們出門,卻在府門口看到了裴奕等在這裏。
溫清竹當即目光一沉,裴奕怎麽來了這裏?
裴奕走上前來,一一行禮問好,最後拱手對薛光道:“多謝薛神醫的幫助,晚輩特意前來相送。”
薛光的态度很是疏離客氣:“裴公子客氣了,你如今是朝廷命官,我不過一介布衣,擔不起你的大禮,事情已經兩清,裴公子不必親自前來相送。”
面對這般推拒,裴奕依然保持着很好的涵養,隻微笑着後退了兩步。
溫清竹把他們送上馬車,叮囑了車夫幾句,這才目送他們離開。
等馬車走遠,她才轉頭過來,望着裴奕問:“裴公子的本事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向前外公還打算多留些日子,如今卻是迫不及待的要離開。”
“的确是下官的不對,以後下官會盡量補償夫人的,如果夫人需要幫忙的話。”裴奕微微低頭,表現得很是謙虛。
溫清竹卻冷笑一聲:“裴大人的幫忙,我可擔待不起,隻希望裴大人少算計些我就不錯了。”
裴奕臉上依然挂着笑,溫清竹不再看他,轉頭進府去。
主院裏,溫清竹坐下來沉思,小外公和苗苗爲什麽走得這麽突然?
到底是因爲什麽呢?
眼瞧着到了四月中旬,皇宮裏面卻沒有任何動靜。
溫清竹倒也耐得住性子,隻要姜越能撐住就行。
不過有人卻比她更先撐不住了。
這天溫明軒來到了侯府,身上還穿着朝服,顯然是剛下朝回來的。
人還沒出現,聲音就已經傳了進來。
“阿姐,吏部尚書父親病逝,他申請回鄉丁憂了。”
溫清竹正在看書,聞言擡頭看去,溫明軒一臉焦急的快步到了她面前。
“吏部尚書??他的年紀也才五十多,是崔老舉薦的人,一直都很低調,盡心盡力,太子沒考慮奪情嗎?”
除了朝堂的事情,平常的事情溫清竹都有消息送過來。
溫明軒伸手拉了椅子過來坐下,急切的道:“太子是想奪情,可是這次丁大人态度很堅決,然後裴相舉薦了季淳升任吏部尚書。”
“是裴煜動了對丁家動手的?”不怪溫清竹,實在是最近裴煜和裴奕兩個人的動靜太大,她不得不這麽想。
溫明軒解釋道:“暫時不知道,不過先前丁老太爺的身體已經極不好了,聽說病了兩三年,再加上年紀大,也是有可能的,不過丁大人不願意被奪情,這背後肯定有裴相插手!”
“如果隻是這樣插手,倒也合适。”溫清竹倒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可溫明軒卻說了一件事情:“阿姐最近沒了解朝政,怕是不知道德佳公主已經秘密送信回來,外放的一批寒門士子,已經半數出了問題,現在不隻是京城有問題,外面的問題也很嚴重。”
溫清竹凝神細想後問道:“那衛家有什麽反應?”
“衛大人今天一直保持沉默,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朱大人建議盡早确定太子妃的人選。”
溫明軒的語氣凝重起來,這可不是很什麽好消息。
現在太子的年紀還小,衛貴妃又不在京城,衛家不好直接插手後宮事務,難道真要把霖霖送進去??
一想到她,溫明軒的神情就凝重起來。
溫清竹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情緒,卻也隻是微微搖頭。
旁的事情她還能指導一二,但感情的事情,她自己都處理不好,更不敢貿然去指導别人。
溫清竹還是決定先穩一下,強硬的把溫明軒留了下來吃飯。
或許是一直一個人呆在家裏,溫清竹有些孤獨,吃完了飯又拉着他一起下棋。
夜涼如水,溫清竹竟然一點也不困,反而神采奕奕的。
溫明軒雖然坐在她對面,但心裏很是着急,一個不小心就被溫清竹吃了一大片棋。
溫清竹放下棋子,無奈的擡起頭來:“明軒,你這樣可不行,做一件事就要專注做好。”
聽她意有所指,溫明軒低頭道歉:“對不起,是我心亂了。”
“這就對了,讓自己心靜下來,慢慢思考對策才是。”溫清竹重新拿起棋子,故意給溫明軒讓了一條生路。
她可不想棋局這麽早的結束。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溫明軒就專注許多,讓溫清竹也有了壓力。
可即使如此,溫清竹還是發現他并不是完全的在狀态。
她隻好一邊下棋一邊勸慰:“我知道今天這件事,牽涉到了霖霖,她是個單純的孩子,不适合宮裏,但是人總是長大的不是??你要是真喜歡就去争取,不喜歡的話盡量幫她就是。”
溫明軒手指間夾着一枚黑子,陡然停了下來。
他慢慢的擡起頭來,正好對上了溫清竹微笑的眼睛:“算起來你今年也十五了,霖霖雖然比太子大,但她也有十二三,就算多留兩年,再過四五年她也該出嫁了,何況現在衛家給她鋪的路就擺在眼前。”
溫明軒把手收了回來,緊緊的握着手裏的黑子,他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心裏怎麽想的。
先前覺得霖霖和太子很般配,可霖霖明确的告訴過他,不喜歡太子。
在晉州的那件事情,他還沒告訴姐姐呢。
溫清竹望着他眼裏的猶豫和掙紮,終究把棋子扔進了棋盒:“罷了,今天到這裏吧,明日我給衛家下帖子,請霖霖過來一趟。”
“阿姐!”溫明軒的眼裏流露出一絲緊張來。
看他這反應,溫清竹覺得八、九不離十了,指了指東側院子:“今夜你就在這裏歇息吧,要是睡不着,自己起來練武也好,讀書也罷,都随你,反正今天你别回去了,回去也是想不清楚的。”
“嗯。”溫明軒終究還是點頭應了。
出了門,阿來替溫明軒披上了披風,領着他朝着東側院子走去。
望着他們的背影,溫清竹問着身邊的綠陶:“阿來一直跟着明軒的對吧?”
“嗯,除了去晉州滄州那次,阿來一直都在。”綠陶點頭。
溫清竹轉回去坐下,思慮片刻後吩咐:“等明軒睡下,你就去那邊把阿來叫來,我得問問他。”
夜深時分,主屋内一直點着燈火。
眼瞅着子時都過去了,東側院那邊卻一直沒動靜。
屋子門被推開,綠陶提了燈籠進來,身上還帶着寒氣:“小姐,要不你别等了,少爺還在看書,阿來怕是一時半會過不來。”
“沒事,我的書剛好也沒看完,今天有興緻多看看也不妨。”溫清竹并沒擡頭,而是翻動了手裏的一頁紙。
綠陶放下燈籠走了過去,發現溫清竹手裏的書是關于匈奴地理的書籍。
手邊還放着一本匈奴風俗的書,另外還有最近西北那邊送過來的邸報。
她也沒說什麽,過去抽屜裏拿了剪子,把書桌左右兩邊的燈芯剪了下,屋内瞬間愈發的明亮起來。
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綠陶這才帶了阿來進來。
溫清竹手裏的書已經換成了風俗的那本書。
看到來人,她便放下了手裏的書,指了指白日裏溫明軒坐過的椅子:“坐吧,這麽晚還讓你過來,辛苦你了。”
“小姐說笑了,沒什麽辛苦的!能跟着小姐和少爺,這都是我的福分。”阿來的性子還是和以前一樣,讓人看着心安。
溫清竹也不廢話,直接切入正題:“自從霖霖來了京城,明軒和她見過多少次?”
“這個我想想。”阿來開始沉思,嘴巴一直蠕動,似乎在計算着次數。
幾瞬之後,阿來回答:“一共有六十二次。”
溫清竹眨了眨眼,霖霖來京城的時間可不算長,可明軒就去了六十多次。
先前在晉州衛家,遠晗明軒,霖霖可是一起住着的。
那時候霖霖好像就可以避着遠晗。
難道一開始霖霖就不喜歡遠晗?
溫清竹有些頭疼,她擡手揉着額角,又問道:“明軒主動去的還是霖霖找他的?”
“起碼有五十次以上都是衛小姐請少爺去的。”
溫清竹心裏總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那天衛老夫人的态度那麽激烈。
原來問題不是出在明軒身上,而是在霖霖身上。
“行吧,你早點回去休息,好好照顧少爺,近日的話,要是霖霖再送帖子過來,你就提醒少爺,說該避嫌了。”
“是。”阿來站了起來,躬身後退下。
等他一走,綠陶關好門走過來,有些擔憂的問:“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畢竟衛家也沒放消息出來,非要把霖霖送進宮去。”
“衛家怎麽全是小子呢?丫頭竟然隻有霖霖一個!”溫清竹也是服氣,“不然的話,現在衛家也不會這麽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