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人。”溫清竹出了聲。
蘇勻放下手裏的書,卻并沒回頭,而是低沉的問道:“皇上駕崩了嗎?”
“并沒,隻是已經不省人事,我讓人強行幫着吊命在。”
蘇勻似乎若有所思,他慢慢起身轉過來,神情有些悲戚:“這麽說來,太子确定了?是你支持的人?”
“嗯,按照計劃,我會讓姜越四月初駕崩。”溫清竹很平靜的說着這件事情。
可蘇勻聽了,卻面露驚駭,擡起手分外驚愕的指着她:“你——你到底對皇上做了什麽?!”
過了會,蘇勻站都站不穩,直接跪在了地上,雙手捂着嘴,喃喃自語着什麽,根本聽到他的話。
溫清竹看得清楚,蘇勻眼裏滿是驚駭欲絕,好像發生了什麽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一樣。
她很清楚,這是因爲蘇勻堅信的事情,被徹底推翻,支撐下他活下去的信仰,在此刻崩碎。
溫清竹有些心疼,但更多的卻是淩厲:“蘇大人,現在你看到了,姜越并不是無可戰勝的!他的生死不由天不油命,隻由着我!”
蘇勻擡頭來頭,頃刻間淚崩,整個人徹底陷入了絕望。
溫清竹卻仍舊不留情面:“我一直在等,等蘇活親自來見你,可他始終沒有來,所以我算是代替他來了,蘇家那麽多人,枉死在你手裏,他大概無法原諒你吧。”
“啊——”蘇勻長嘯一聲,忽然暈了過去。
溫清竹轉頭,吩咐看守他的人:“開門,把他弄醒。”
可看守他的人臉上卻浮現一抹驚恐:“夫,夫人,皇上不是說過,蘇大人這輩子不能出去嗎??”
溫清竹斜眼望着他身邊的另外一個人,是個年輕十來歲的獄卒。
他當即擡手打暈獄卒長,在獄卒長身上搜尋一邊,摸出了鑰匙來。
不過這個年輕獄卒又說:“夫人,這一把鑰匙無法打開鐵牢,好需要另外三把鑰匙,請夫人稍等片刻,小人去去就來。”
年輕獄卒快速轉身離開,溫清竹回頭看向鐵牢,心裏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蘇活呢?
靜默片刻,身後傳來個不同尋常的腳步聲。
溫清竹回頭一看,蘇活正在朝着他慢慢走來,但他的眼神卻不敢直接望着前面。
過了會,蘇活停在了她身前十步之外,依然沒有擡頭。
但他問道:“他怎麽了?”
溫清竹回頭看着裏面暈倒的蘇勻,又看看不敢直視的蘇活。
明明父子倆相隔這麽近,卻沒辦法正面相看。
“你可以自己看看。”溫清竹希望蘇活能跨過心裏這道坎。
畢竟再過幾天,蘇活和周怡的婚事就要舉辦了。
如果蘇活能原諒蘇勻的話,或許更好。
“不了,他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什麽情況沒經曆過,想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夫人先處理事情吧,我這邊還有事先走了。”
蘇活拱手告退,始終沒有看一眼鐵牢這邊。
等蘇活走後不久,年輕獄卒才回來了。
溫清竹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不過她也并沒說什麽。
等鐵牢打開,年輕獄卒進去,小心翼翼的把蘇勻扶到床上,熟練的拿出藥丸來,碾碎了和着溫水,一點一點的給蘇勻喂下去。
溫清竹眼神微微眯起,這個獄卒是學過醫術的。
沒過一刻鍾,蘇勻幽幽轉醒。
年輕獄卒起身問溫清竹:“夫人,現在?”
溫清竹微笑起來:“帶蘇大人出來,跟我進宮去。”
年輕獄卒一驚,正要說自己不能出宮什麽的,結果看到溫清竹看穿一切的眼神,終究還是沒在多說。
離開刑部很順利,入宮也很順利。
蘇勻長久不能見光,所以溫清竹是把他裝在箱子裏的。
所以箱子就放在了姜越的床前。
屋内沒有留旁人,但也不能不留人,溫清竹想了會,讓方公公留下來。
姜越的呼吸已經很艱難,爲了保證呼吸順暢,他的嘴巴被撐開,仰面躺在床上,四肢被繩子固定住,防止翻覆。
溫清竹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對不對,但她覺得,這件事情必須要有一個交代。
不管是對蘇勻也好,還是蘇活。
隻是溫清竹又擔心,蘇勻的身體向來不好,萬一沒撐住怎麽辦?
她在這邊遲疑着,方公公也在疑惑,這個箱子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
終于箱子動了動,溫清竹轉頭一眼,看來蘇勻行了。
她走到箱子前,伸手慢慢的打開箱子蓋子。
蘇勻卷縮成一軟,整個人都很難受。
但因爲先前暈了過去,箱子六個面都縫上了一層厚厚的毛絨毯,留了四個一指粗的通氣口,所以難受的感覺不是很明顯。
光線照進來,蘇勻慢慢的擡起頭。
在看到他臉的時候,方公公驚得捂住了嘴,聲音都在發顫:“是,是蘇大人嗎?”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蘇勻轉頭看去,眼神有些驚喜,又有些逃避:“方公公。”
溫清竹沒說話,隻靜靜的看着蘇勻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終于他把視線挪到了龍床之上。
看到了那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蘇勻渾身都在顫抖。
這就是姜越?皇上?
“皇上!”蘇勻想要站起來,但是他還坐在箱子裏。
一個不穩,差點翻出來。
溫清竹和方公公同時上前去扶住他:“小心。”
蘇勻走出箱子,要跪下來,溫清竹卻拉着他坐在了床邊上。
“蘇大人看看,這就是姜越,他從來都不是無所不能,本來他也能有機會善終的。”
溫清竹穩穩的扶着蘇勻的手,感受着他的驚天動地的震撼和驚詫,語氣終究還是硬不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勻忽然轉頭抓着溫清竹的胳膊:“讓我見見小活!!他還從來沒見我呢!!”
溫清竹雖然不想傷害他,但蘇活的确是不想見他的。
所以她隻能說:“剛才在黑牢裏,你暈過的事情,蘇活來過了,但是他始終沒有看你一眼。”
聽到這話,蘇勻直接僵住,雖然痛哭起來。
溫清竹轉頭看向姜越,一切的悲劇的由來,都是因爲你而起。
等到蘇勻哭完,已經快要到晌午。
門外的長孫琳琅過來敲門,在外面禀報道:“夫人!李然公子求見。”
溫清竹微微擰眉,怎麽李然出來了李家?
長孫琳琅似乎知道她心裏的疑惑,聲音再一次響起來:“是李武大人帶他過來的。”
溫清竹當即站了起來,李武身受重傷,一直躺着在養病,怎麽來這裏了?
方公公很有眼色的雙手扶住蘇勻:“夫人要不親自出去看看,奴才在這邊伺候就是。”
“麻煩公公了。”溫清竹說完,轉頭出去。
一出門,就看到李然跪在台階下,旁邊有個罩上了圍布的轎辇,隐約傳出濃重的藥味來。
看到溫清竹居然站在乾元宮寝殿門口,李然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很是驚恐的低下頭,喃喃自語:“怎麽是她?爲什麽是她在這裏?”
過了會,圍布裏面傳來重重的咳嗽聲。
溫清竹聽得心驚,再看到李然一幅畏畏縮縮的模樣,怒從心起,當即沖下台階,抓着李然的頭發。
強迫李然擡起頭來,揚手給了他一個巴掌,吓得李然直接懵逼。
溫清竹不再管他,轉頭走向旁邊的轎辇,想要伸手揭開圍布看看,卻又不太敢。
隻能輕聲問道:“李大人,你還好嗎?”
“咳咳!”
又是兩聲重重的咳嗽,溫清竹是大夫,聽得出來李武的呼吸很不順暢。
他很難受。
咳了好半天,李武氣若遊絲的聲音才出現:“丫,丫頭,李然雖然不是個好孩子,但他秉性卻是不壞,不然也不會拼死找上了我,讓我過來求你。”
“李大人!你别這麽說!李威是……”溫清竹有些說不出狠話,隻能咬牙道,“是罪有應得!”
圍布裏面,聲音繼續傳出來:“我,我知道,可李家就這麽一根獨苗了,希望夫人看在老頭子的面子上,放過他吧。”
溫清竹心裏不忿,忍不住的道:“當年大人之所以被逐出李家,都是李威父子害的!甚至到如今,大人都沒能有個孩子!大人當真一點都不恨!”
“咳,咳咳!”李武再次咳嗽起來,聽得溫清竹又怕又緊張。
但終究李武還是說了話:“恨,當然恨,可我已經沒辦法留下孩子,所以我才必須要保住李然,不然祖父怎麽能在黃泉下瞑目。”
溫清竹斜眼看着旁邊的李然,正巧李然悄悄擡起眼來,看到溫清竹要吃人的目光,當即吓得抱頭,看得溫清竹心頭發恨。
圍布裏面,咳嗽越來越重,讓溫清竹越來越焦急。
最終溫清竹還是答應了李武:“好?我不會對李然做什麽的!但李威必須死!”
“好,好……咳咳!”李武的語氣似乎放松了些。
溫清竹趕緊吩咐人把李武送回去。
等李武走遠,溫清竹看向李然,語氣有些陰晴不定:“你到底是爲了你爹,還是爲了你才去找李大人的?”
“是……是爲了,爲了我爹!”李然怕得要死,又不得不回話。
可他的話在溫清竹聽來,根本不可信。
她走過去,再次抓着李然的頭發,讓他擡起頭來,強迫和自己對視:“你給我說實話!到底因爲誰?”
看到溫清竹的森冷的眼睛,李然吓得當即尿了褲子,但溫清竹還是沒放開他。
李然隻能哭喊着說道:“我爹!真是我爹啊!”
溫清竹仔細的看着,确定李然不是在說謊,心情這才稍微平定。
哪知道李然下一句話又道:“我爹要是死了!我可怎麽辦啊!”
這句話讓溫清竹心頭一梗,差點要給李然拍一把毒藥。
竟然到最後還是爲了自己!
但最終她還隻是松開了手,把李然扔開,吩咐侍衛把他帶回李家。
溫清竹慢慢的冷靜下來,李家被禁軍看守着,李然又是蠢鈍的人,怎麽可能越過禁軍防守,找到李武?
難道是夏飛鸢回來了?
不!不對!夏飛鸢知道她回來必死無疑,絕對不是夏飛鸢。
可不是她,又會是誰在背後幫李然呢?
溫清竹眯眼望着宮外,此時此刻,斷頭台上,姚班的腦袋在李威的眼前倏然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