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竹心裏數了一下,傅十一衛林其實算不上真正的寒門。
真要算起來的話,甯平兄弟,還有萬鴻羽和金元寶。
現在甯修娶了姜德佳,也不能完全算是寒門。
兩次科舉,提拔出來的寒門士子屈指可數。
底層雖然也有一些,但終究是溪水入海,無影無蹤,翻不起什麽大風浪。
“等他登基,立刻開恩科,另外不是還有你們衛家在嗎。”溫清竹笑看着他。
衛風翻了個白眼,扯開嗓子嚎起來:“要是老子還四肢健全!我爹早不用擔心!你想咋搞都行!但我那些弟弟真的不行!衛雨和衛海一個從武,一個被教得太正直!沒經曆什麽大事,短時間内撐不起來衛家的!”
“可衛老大人不是身體康健嗎!!何況太夫人和太爺都是長壽之人,大人肯定也能長壽的!”
溫清竹心裏想的是,難道還有人敢對付衛家麽?
“衛家是臣,太子是君,最好的情況是兩方都穩固,再差一點雙方總要穩固一方,否則的話,如今這一切又能維持多久?”
衛風的話,溫清竹不是不明白,隻是現在的問題是,她不想強迫任何人。
所以她保持了沉默。
看她似乎在思考,衛風也就放心下來,隻說道:“霖霖是三弟夫婦的心頭寶,當年霖霖出生,他們就沒打算讓霖霖回來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要是霖霖真不喜歡太子,難道非要她嫁給太子?”溫清竹能理解衛家的擔心,但做不到站在他們這邊。
她又反問一句:“那你爲什麽不娶妻??”
“我這樣子誰能看上我?”衛風自嘲一笑。
溫清竹卻異常認真的道:“以衛家的門第,你又是衛大人的嫡長子,雖然巧玉姑姑生了個兒子,可是真要娶妻,卻還是能的,那你又爲什麽不呢?”
這次輪到衛風說不出話來。
溫清竹站起身來:“現在我和傅烈都在,出不了太大問題,現在更重要的是西北匈奴,還有姜遠成這個隐患,等這兩件事情解決,天下也算是安定了,你們衛家真的沒必要擔心。”
離開衛家,溫清竹沒見衛子嬰,心情有些不好。
裴煜的勢力她當然知道,本以爲能說服衛家,卻沒想到吃了閉門羹。
上了馬車,綠陶問她:“現在是回府,還是去康城。”
溫清竹沉默片刻,讓馬車調轉方向,去了宮裏。
不過她并不是去見姜遠晗,而是來到了乾元宮,看看姜越的情況。
現在的乾元宮守衛森嚴,等閑人不能進去。
到了前殿這邊,長孫琳琅不在,隻有方公公在。
他領着溫清竹往屋裏走,同時說着姜越的情況:“陛下現在已經神志不清,薛神醫說,怕是最多隻能撐到五月初,到時候就是神仙下凡,就吊不住陛下的性命了。”
走進屋裏,薛光正從裏面出來,擡手便道:“你過來跟我說說,裴奕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溫清竹一驚,快步走了過去,方公公很識趣的退下。
她有些不太明白:“外公怎麽突然提起了這個?”
薛光坐在桌邊,神情有些嚴肅:“昨日我出宮了一趟,苗苗帶我見了裴奕,是個不錯的後生,但心思過于深沉,我得仔細打聽打聽。”
溫清竹跟着坐下,她沒想到薛光對裴奕的印象似乎還可以。
不過外公是過來人,看盡了人生疾苦,溫清竹也不擔心,把關于裴奕的事情詳盡的說了一遍。
聽完後,薛光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後,他長歎一聲:“沒想到他竟然有這般經曆,這麽說來的話,妻兒家族對他而言,淡薄如水。”
溫清竹聽得出來,外公的語氣之中滿是遺憾。
不過态度也已經很明顯,裴奕沒有機會了。
正巧薛苗苗來了,看到溫清竹在這裏,還有些驚訝:“表姐怎麽在宮裏??我去衛家找你,他們說你去康城了!?!”
溫清竹站起身來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是文盟主,他想見你。”薛苗苗一邊走過來,一邊拿了一封信出來。
半個時辰後,百味樓湖邊雅間。
溫清竹見到了文禦風,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仔細端詳這個男人。
當成配得上美人如玉這個詞。
“見過夫人。”文禦風行了一個京城禮節。
溫清竹走過去坐下,微笑道:“文盟主是江湖人士,怎麽也學起了這迂腐的規矩?”
文禦風淺笑回應:“既然來了京城,自然該入鄉随俗,何況夫人也擔待得這樣的禮節問候。”
果然是會說話的人,恭維人的話就是不同。
溫清竹心裏舒坦,語氣也就輕快兩分:“先前答應文盟主的事情,已經在安排,約莫四月初能到位,樓家的人已經在趕往陵城,到時候文盟主來個穩重捉鼈就好。”
“這些事情葉姑娘已經和在下說明,我這次邀請夫人前來一聚,是另外一件事情。”
文盟主的神色罕見的凝重起來。
“什麽事?”
“關于五皇子的事情。”
溫清竹的眼神當即意味深長起來,文禦風卻拿了一塊黑色的令牌出來:“這是我們江湖中神機門的掌門令,前些日子我的人照例去拜訪神機門主,結果發現神機門被滅門,最重要的九轉八卦儀也不翼而飛,不過暫時沒找到門主的屍體,應該是無事。”
“你覺得是五皇子做的?”溫清竹望着桌面上的令牌。
漆黑的表面,散發着幽幽的暗光,正中間用古體字雕刻上‘神機’二字,看起來讓人心神敬畏。
“是,而且肯定!”
文禦風開始說着他這邊得到的消息:“先前五皇子多次派人去神機門求見老門主,給他算一卦,這件事情還是通過沈家來遊說的,但老門主始終不同意。現在神機門出事,我的人已經現場勘驗過,隻有五皇子身邊的人才能這般悄無聲息,讓神機門來不及求救。”
“你說的沈家遊說,難道是沈嬌?”溫清竹想起這次的事情,對沈嬌的這個有些看不透。
文禦風點頭,語氣還頗有些欣賞的稱贊道:“的确是沈姑娘,她雖爲女子,但卻是個奇女子,各方面都不輸夫人,而且她之所以爲五皇子辦事,也是因爲景一諾在五皇子手裏,她……或許并不是想真正的對付夫人。”
“怎麽說?”溫清竹有點好奇,其實她心裏也有這種感覺。
隻是一時找不到證據。
文禦風提起了王默:“你可還記甯王身邊的王默?”
溫清竹點頭,他又繼續說:“按照五皇子的意思,沈嬌來京城的目的,是挑起甯王反抗,但她卻悄無聲息的處理掉了最重要的王默,她其實并不想挑起事端。”
“先前她沒有傷害姨母。”溫清竹這個知道。
文禦風很有些遺憾的說:“本來沒有計劃讓我過來的,是因爲五皇子察覺了沈嬌并沒真正動手,這才派了我過來。”
“那她現在人呢?”溫清竹又問。
文禦風從袖子裏拿出一幅地圖來,指着西北這一片說:“沈家最近在西北活動頻繁,不出意外的話,五皇子打算從這裏入手。”
他的指尖一路滑到了邊境,到了匈奴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溫清竹眼神一凝,姜遠成果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沉思片刻,溫清竹擡頭望着他:“那文盟主是想請我辦什麽事情呢?”
“是神機門的老門主,還請夫人救他一命。”文禦風站了起來,認真的拱手作揖,一路到底。
溫清竹的指節輕輕的瞧着桌面,并未直接答應他。
畢竟神機門到底是個什麽存在,而那個老門主又是什麽人,值不值又是另外一回事。
文禦風站直身體:“我知道這件事情會讓夫人爲難,但是請夫人相信我,神機門主絕對值得夫人救,當年我本該病死,若非得了他的指點,根本不可能坐在今天這個武林盟主的位置。”
“這個神機門主真的很厲害?”溫清竹心裏思襯着,仍舊猶豫不定。
她不覺得姜遠成是個相信命的人。
文禦風當即答道:“聽說京城也有司天台,負責推演算卦,對于我們江湖人士來說,神機門正如同司天台,無論武林有什麽腥風血雨,但神機門從不被波及,這次我們也很意外。”
溫清竹站了起來:“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既然你也給我提供了消息,那我自然會幫你打探神機門主的消息,但我不保證能救他回來。”
“多謝夫人!”文禦風再次躬身行禮。
等溫清竹一走,有個長着一雙桃花眼的粉衣男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文禦風身後。
他望着溫清竹離開的方向,微微撇嘴:“盟主真覺得她能救爺爺?”
“自然,這是我離開時候,門主親自送過來的信,說他會遭此一難,隻有來找傅夫人才能救回他。”
文禦風的神情很是沉重,轉頭看着身後人,他的臉上依然不以爲意。
看粉衣男子這般态度,文禦風深深的看着他,說出了實話:“你真的以爲零落的傷,隻有你的獨門内力能幫她嗎?”
粉衣男子一怔,随即睜大眼睛,喃喃道:“爺爺不是說你爲了救零落,内力損耗過度,支撐不住這才找我過去幫忙的嗎?”
文禦風緩緩的搖頭,伸出左手來,一團淺綠色的霧氣慢慢的在他的掌心浮現。
粉衣男子呼吸一滞,文禦風的内力根本沒有絲毫受損!
那他被叫過去,是爲了——
文禦風見他終于明白,這才說道:“沒錯,門主算出神機門的這個劫難,提前支走了你,萬一他沒能逃過去,神機門有你在,算是留下了一顆火種。”
粉衣男子腳步有些不穩,趔趄的後退了兩步。
……
馬車停在了侯府門口,溫清竹掀了簾子下車來。
一眼看到了北鬥已經站在門口。
回到了主院屋裏,北鬥立刻把客棧的事情,全都告訴了溫清竹。
聽完後,溫清竹凝神想了想,也許她該好好注意一下這個神機門主。
三月二十七這一天,李貴妃發喪,甯王親自送靈。
爲表敬重,太子也親自把他們送到了京城門口。
不過溫清竹卻是沒有過去,她站在皇宮城樓上,遙遙的望着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