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竹覺得沒問題,姜遠晗也覺得沒問題,可是天下人覺得有問題。
這就是不好搞。
姜遠安扯了扯嘴角:“這有什麽難的,我去殺了那禮部尚書不就行了!”
溫清竹心裏不贊同,要是殺人就能解決問題,她早就動手了。
正在猶豫的時候,傅烈從外面進來,随同一起的還有傅瑜。
他們上前過來,他給姜遠晗和姜遠安行禮。
姜遠晗擡手讓他們免禮,傅瑜卻是撩開衣擺跪在了地上:“太子,微臣懇請迎娶儀佳公主進門。”
這話一出,姜遠安當即站起來,直接手刀落下去。
傅瑜不閃不躲,但傅烈不可能真看着傅瑜被打。
在最後一刻,抓住了姜遠安的手腕:“甯王!”
“傅候這是站在傅瑜這邊了?”姜遠安的臉上露出危險的氣息來,他的态度已經很明顯。
見到傅瑜不當場殺了他,已經是給了在場人的面子。
溫清竹扶了扶額,走過去對傅瑜說:“你可知道這意味什麽?儀佳公主已經死了,她嫁過去那就是冥婚,你後來娶的任何人都妾室,這樣的話誰還敢嫁給你?”
“京城娶不到,那我就去京城之外娶。”傅瑜很堅決。
可他的話卻激怒了溫清竹,當即冷笑起來,嘲諷道:“傅瑜!你果真一點都沒明白我那天和你說的話!!”
傅瑜垂下眉眼,他不是不懂,隻是儀佳公主和周怡表妹不同。
先前周怡雖然受傷嚴重,可她還活着,還能嫁給蘇活,生兒育女。
但儀佳公主已經死了,身爲未嫁女,不能入皇陵正位,甯王又不是太子,将來隻怕會無人供奉。
溫清竹看着他的神情,當然看出了他心裏所想,心裏愈發的不喜歡他。
當即擡頭對姜遠晗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如太子去請傅瑜大人的父母來一趟,問一問會不會答應舉行冥婚。”
“傅夫人!”傅瑜當即看向溫清竹,他的父母當然不會答應!
溫清竹斜眼瞟過去,譏諷道:“怎麽?傅大人這就抉擇不了?你這麽真心實意,卻不忍心爲儀佳公主忤逆父母??反而來爲難太子?”
“我不是這個想法!”傅瑜的手都在顫抖,“隻是不得已——”
“好一個不得已!”溫清竹的聲音大起來,“你不得以,又想如意,就來讓太子不得已?君道的确在孝道之上,可太子還未登基,卻做出如此欺壓臣子的行爲,這就是你的君臣道??”
一大頂帽子扣下來,傅瑜縱然讀了萬卷書,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溫清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看了傅烈一眼,好好他并沒有生在傅家。
溫清竹收回視線,對姜姜遠晗說:“讓儀佳公主入皇陵吧,裴相他們我來解決。”
姜遠晗很是擔心的走下來:“我先前已經試探過裴相他們,剛一開口就被堵了回來,姐姐又能怎麽做??”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溫清竹笑了起來,“我說的話你難道還不相信?惡人的話,我來做就好。”
姜遠晗看看姜遠晗,又看看傅瑜,心裏很是煩躁。
現在姐姐幫着他清理宮中事務,已經引起了衆多不滿。
如果又來強行處理姜儀佳的事情,那隻怕更會引起對姐姐的彈劾。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傅烈開口道:“太子不用擔心,這件事情臣會跟着清清一道來處理。”
姜遠晗看向傅烈,對上他的眼神,心裏微沉。
這是說沒必要讓他插手嗎?
還沒說話,溫清竹送了一口氣:“有你在更好。”
姜遠晗敏銳的發現,姐姐的語氣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太子答應嗎?”姜遠安絕對不會讓姜儀佳在死後嫁入傅家的。
姜遠晗現在隻能答應,終于點了頭。
姜遠安這才站起來身來:“多謝太子成全!”
至于旁邊的傅瑜則是滿臉失落。
溫清竹現在一點也不想看到他,和姜遠晗說了兩句,轉頭跟着傅烈離開。
隻是剛走出宣政殿不久,傅瑜很快追了上來。
他很是不理解:“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溫清竹停了下來,靜靜的望着他:“你是不是想說,比起來對付朝中大臣,直接用權勢來壓制你父母,不是更好?”
傅瑜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的确是這麽想的。
他欠了姜儀佳一條命,傅家也是因爲姜儀佳的關系東山再起的。
他們整個傅家都欠姜儀佳的。
現在姜儀佳死後不能入皇陵,隻要他和姜儀佳舉行冥婚,那姜儀佳就是傅家的人,将來也不擔心沒有供奉的問題。
傅家做出這些犧牲也是應該的,雖然他母親不同意,父親也表現出不贊同的意思。
可隻要太子發話,他父母又怎麽能反抗?
“傅瑜,你有沒有想過,儀佳是怎麽想的?她真的是想要成爲你的妻子,才替你擋住這一箭的嗎?”
看在傅烈和去世傅家太夫人的面子上,溫清竹決定最後跟他好好說說。
“儀佳會……”傅瑜脫口而出,說到一半,卻又停下來。
因爲他知道,儀佳要的并不是他傅瑜妻子的位置。
溫清竹忍住心中的不滿,繼續道:“儀佳不會的,她要的從來都是你傅瑜的真心,我已經問過紫玉了,先前儀佳已經決定取消這個婚約,她活着的時候都不想這麽嫁給你,難道她死了還想嗎?
你現在強行要舉行冥婚,考慮的永遠隻有你的感受。因爲你覺得你虧欠她,所以想要彌補,想要讓自己心安,可是你能不能設身處地的爲她想想!想想她到底要的是什麽!”
溫清竹實在說不下去,轉頭過去,根本不想看見傅瑜的臉。
傅瑜臉上滿是迷茫,他一直都是竭盡所能,滿足所有人的期望。
父母的期望,君王的期望,同僚的期望,乃至世人所定下的君子期望。
明明他都在認真執行,爲什麽他好像偏偏在儀佳的事情錯了?
傅瑜伸手拍了拍傅瑜的肩膀:“我知道你心裏是想滿足所有人的期望,可是人生在世,總會有難兩全的事情,在必要的時候,你必須做出選擇,繼續拖着,企圖兩全其美,最後隻會兩個都失去,如今你已經失去了報恩的機會,你現在要握住的就是,好好孝順父母。”
“那儀佳怎麽辦?”傅瑜的眼睛紅了,他也不知道爲什麽,他的心裏這麽難受。
是從未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喜歡。
因爲這種感覺會讓他發現,自己根本不是自己。
溫清竹慢慢的轉頭過來,望着傅烈的神情有些發怔。
傅烈回過頭來,牽起她的手說:“我們走吧,傅瑜不是不懂,隻是他一生順遂,最大的問題也不過是傅家傾覆,給他一點時間,他會明白過來的。”
溫清竹的手有些發顫,剛才的那些話。
她能感覺出來,這是傅烈在告訴自己,無論什麽時候,她都是傅烈的第一選擇。
沉寂的心在這一刻散發了一點溫度。
溫清竹點了頭,跟着傅烈離開。
過了一日,傅瑜似乎是想通了,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情。
隻是姜儀佳入皇陵的安排也頒布了下去。
這個消息自然是第一時間被裴煜得到。
他坐在書房裏,手裏還拿着下人送過來的信件,臉上滿是凝重。
忽然間,裴煜擡起頭來,吩咐随從:“去叫傅十一過來。”
約莫半個時辰後,傅十一來到了裴煜面前。
裴煜把信件往前一推說道:“你先看看這個。”
傅十一恭敬上前,拿過來一看。
還沒看完,眉頭跟着皺起來。
裴煜瞅着他看得看不多了,讓人擡了椅子過來:“你先坐下。”
傅十一把信件放回去,心知隻怕裴煜要開始鏟除異己了。
坐下後,裴煜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件事情,想必是傅夫人一手承接下來的,你覺得她一個内宅婦人,應該插手朝廷大事嗎?”
傅十一心髒猛地加速,醞釀了很久回答:“不該。”
聽到他的話,裴煜終于滿意的笑起來,看來他并沒選錯人。
或許芷萱嫁給他也是個好選擇。
至于他現在的妻子,罪臣之女,貶爲妾室也算是擡高了她。
姜儀佳的陵寝是臨時決定,因此需要新招工人。
溫清竹既然接下來了這件事情,自然要負責到底。
剛好可以借此機會,試探一下新的商業模式。
三月二十号這一天,京城下發了文書,招收各種能工巧匠,改建皇陵。
住在洛城的姜舞陽一聽到這個消息,馬上趕了回來。
溫清竹正準備出門,被姜舞陽又堵了回去。
“清竹,你到底想幹什麽?你知不知道皇陵隻能往後規劃,不能改造的!”
溫清竹把姜舞陽請着坐下來:“殿下别急,我這麽做,隻是想借這個機會,收攏一批匠人而已。”
姜舞陽聽出了她話裏有話,這才稍微放松:“你的意思是,并不打算真的動皇陵?”
“也不是完全不動,隻是要把儀佳葬入皇陵正位,有點麻煩,反正朝臣肯定會反對,那我幹脆搞得大的,還有商量的餘地嘛。”
面對姜舞陽,溫清竹很放心的說出自己的目的。
可姜舞陽還是不放心:“你這麽做,太子不會爲難嗎?”
“當然不會。”溫清竹笑眯眯的看着姜舞陽,“不是還有梁叔叔嗎?”
姜舞陽一怔,随即恍然,但還是有些不滿:“夫君因爲娶了我,已經隻能擔任閑職,你現在讓他出頭,不是把他架在火上面烤嗎?”
溫清竹明白她的擔心,現在姜舞陽沒明着翻臉,已經算是很給她面子了。
她隻好把後來的打算也告訴姜舞陽。
不過溫清竹不打算直說:“長公主真的願意看着梁大人這麽蹉跎一生嗎?”
姜舞陽心裏有些發悶,她肯定是不願意的。
先前她丈夫本就是人中龍鳳,就是因爲娶了她,才退出一線。
這麽些年來夫君雖然沒說什麽,但偶爾喝醉了,也會望着曾經的科舉書籍感慨。
“自然是不想的,夫君是個有才能的人。”姜舞陽終究還是不甘心的說了出來。
這些年梁家若非有着爵位,隻怕已經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