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竹倒是沒什麽感覺,隻是瞧着在場的衆人,不忿的不忿,看好戲的看好戲,自然也有如同衛子嬰這般巋然不動的。
怼到自己面前來,往日溫清竹就沒有避開的道理,更何況與今日。
“裴相爺這話說得對,怎麽說今天這種大事,我不僅不應該插話,而且還不該過來的。”
溫清竹表現得很謙虛,熟悉她的人放心下來,裴煜卻是皺起了眉頭。
突然間,一直隐形人的禮部尚書忽然擡起頭來:“你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住口!”裴煜當即呵斥一聲,禮部尚書隻能繼續龜縮下去。
溫清竹臉上的笑意更盛:“朱大人有話要說,裴相爺爲何阻攔?我覺得他說得也沒錯啊。”
“傅夫人何必強詞奪理。”裴煜想到上次五谷台的事情,當即甩袖側過身去,不打算理會溫清竹。
不過溫清竹卻是不打算放過他,語氣變得微冷:“說一句強詞奪理就打算完事嗎?”
“旁的事情我的确沒資格置喙,隻是儀佳公主這件事情,想必沒有任何人比我跟有資格來參與決定,甯王殿下覺得呢?”
她轉頭看向姜遠安,他的神色沉重,并未回話。
溫清竹嘴角一勾,打算要拿姜儀佳的事情開說。
衛子嬰微不可擦的歎了一聲,看向蘇活說:“把儀佳公主的事情,複述給傅夫人吧。”
這次裴煜沒在插話,蘇活也放心下來,開始說起姜儀佳的調查結果。
貫穿姜儀佳心髒的那支羽箭,産自定遠,是陸家軍常用的。
正因爲如此,羽箭質量好,在加上放箭人的力道非比尋常,這才一擊斃命。
有三個疑點,弟一個便是陸家軍的羽箭,怎麽會出現在京城。
陸承飛父子手下的陸家軍,前些年使用的武器還是定遠那邊送過來的,可在大約十年前左右,陸家軍使用的武器就更換成了京城敕造的。
所以這羽箭一定來自定遠,根據箭頭的材質和标記,是七年前陸家軍鑄造出的第三批。
可不湊巧的是,那一年匈奴來犯,陸家軍迎戰,罕見的铩羽而歸,遺失了一批武器,其中便有這個批次的羽箭。
當時消息報到京城來,是兵部尚書範榮親自處理的,根據姜越的命令,不僅沒有責罰,反而還賞賜了一批金銀武器過去。自然另外也派了兩位趙将軍過去,分化陸家軍的兵權。
範榮親自督辦的這件事情,所以對這個批次的武器印象很深刻,蘇活找到他那裏去,當即辨認出來,這就是當年被匈奴劫走的武器。
第二個疑點就是,根據當時的距離和情況,射殺姜儀佳的這一箭,需要極強的力道,和不同尋常的重弓,根據傅烈和辛重的推測,這種重弓目前隻有光州的邱家才有産出。
經過連夜的調查,甯王手下的兵器庫中遺失了一把這樣的重弓,嚴加拷問王府所有的人後,基本上能斷定是夏飛鸢打開了兵器庫的大門。
蘇活說到最後,看向傅烈:“至于第三個疑點,目前未能查明。不過傅候說,大齊裏隻有他,還有辛大人,陸将軍兄弟能自如的使用這種重弓。所以指向很明确,兇手是從匈奴來的。”
“所以你們在讨論要不要發兵征讨匈奴?”溫清竹看向了姜遠晗,隻見他點點頭。
裴煜再次拱手上前:“太子,開年雪災,赈災已經花費了不少銀子,根據何大人的彙報,目前國庫空虛,實在不建議發兵!!”
“那本王自己去!”姜遠安冷冷的打斷他。
姜遠晗看向溫清竹問道:“姐姐覺得呢?”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他身上,雖然姜遠安說他自己去,可軍饷糧草等等,卻還是要國庫來出的。
“匈奴已經堂而皇之來到京城,就在天子腳下射殺儀佳公主,不說要給公主報仇,就是他們如此大膽潛伏進來,我們大齊也該準備動手了。”
“衛大人也是這麽說的,隻是現在的情況是,到底要不要立即發兵?”姜遠晗心裏也做不了決定。
發兵是需要一個正當理由的,從明面上看匈奴一直很安分守己,并未有任何逾矩。
可現在姜儀佳的的确确是死在匈奴人手裏的,這仇肯定是要報的。
怎麽報仇,就需要尋找一個很好的借口。
夏飛鸢要想活着,必定會往西北逃去,必然也會匈奴人接頭。
想明白這一點,溫清竹回道:“其實大可不必——”
話還沒說完,姜遠安直接打斷她:“夫人不同意又何必說那麽多,本王自己會解決一切!”
他轉身要走,溫清竹隻能站頭,喊住他說:“甯王這麽着急做什麽??我什麽時候說不出兵了?”
姜遠安回過頭來,眼神帶着驚訝。
溫清竹繼續道:“不過不是直接征讨匈奴,而是派人追殺夏飛鸢,畢竟她才是庇護匈奴人的叛國賊,要不是她,匈奴人怎麽能拿到重弓。仔細說起來,夏飛鸢是你殿下的表弟之妻,怎麽會出現在甯王府呢?”
先前并不是沒人知道這件事情,而是他們看在儀佳死了的份上,并未過多追究這件事情而已。
畢竟姜遠安本身也是受害者。
“你——”姜遠安怒氣騰起,卻又不得不隐忍。
溫清竹看了他一眼,轉頭過來對姜遠晗建議:“儀佳的事情自然不能這麽算了,可這件事情甯王也有無法推卸的責任,不如派甯王去追捕夏飛鸢。”
“可她并不是真兇。”姜遠晗看了眼姜遠安,覺得這件事情并不能讓他滿意。,
溫清竹笑了起來:“追捕是追捕,可不要真的動手,讓夏飛鸢安然和匈奴人彙合就是,到時候聯合陸家軍一起進攻不是正好。”
“臣認爲這個辦法可行。”衛子嬰第一個站出來同意。
剩下的傅烈蘇活等紛紛表示贊同,唯獨裴煜沒有開口。
溫清竹看向他那邊:“裴相爺莫不是有更好的辦法?”
裴煜深吸一口氣,隻能躬身回禀:“臣也贊同。”
姜遠安還想再說什麽,可他知道這已經是姜遠晗能妥協的極限。
至少這樣的話,他帶兵也不完全得靠自己。
當天,姜遠晗留下了兵部尚書和戶部尚書,商量供給糧草的事情。
同時一封密旨也直接送往定遠。
京城衆人想不到的是,定遠大将軍府卻正在發生一件大事。
大堂之内,所有人都身體麻痹不能動彈,東倒西歪的在椅子上或者地上,可他們卻都睜大眼睛望着唯一一個站着的人。
這個人是陸策,他望着眼前主位上的陸承恩,拱手作揖:“多謝伯父這麽多年的栽培和照顧,陸策今日自請出陸家族譜,希望不連累陸家。”
陸承恩一手拿着紅纓槍,一手撐着椅子的扶手,雙腿都在發顫,可他眼裏仍舊是充滿的期待:“策兒,你不會的,你身上流的是陸家人的血,絕對不會背叛陸家的!”
“以前我的确不會。”陸策站直身體,眼神十分平靜,“可從今天起,我就會了,大将軍不必多言,希望将來在戰場上相遇,您也不必留手!!”
他說完就轉身,卻一眼看到了一個身着铠甲戰袍的女子。
眉目英氣,身量高挑,皮膚呈現着小麥色。
她的手微微顫抖,手裏還拿着一把帶血的劍,怔怔的望着陸策:“小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陸策望着女子,眼神終于有了一絲波動,不過又很快歸于平靜。
“二姐,你讓開吧,你攔不住我的。”
女子陡然握緊手裏的劍,緊緊的盯着他:“那小武說的都是真的了?!”
陸策默默點頭。
女子再也控制不住的沖上來,卻并沒有用劍,而是用另外一隻手試圖困住陸策。
面前襲擊,陸策側身一躲,順勢抓住女子的手臂,用内力一震。
咔嚓一聲,骨頭挪了位置,女子悶哼一聲,把手裏的劍調轉過來,試圖用劍柄去攻擊陸策。
卻不想還陸策瞬間松手,轉身移到了女子身後,擡手一點,便定住了女子。
陸策低低的說道:“對不起二姐,你就當從沒見過我吧。”
說完這話,陸策毫不猶豫的轉頭離開。
不到兩刻鍾,兩個将軍帶着兵馬趕到了大将軍府,到了大堂一看,當即震住。
第二天一早,姜德佳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
她沒有直接去皇宮,而是來到了溫平國侯府。
溫清竹一聽姜德佳來了,轉頭去了架子那邊,抽出了衛貴妃的信。
剛走出院子,她就看到了姜德佳,身穿一身玄衣,頭發高高的束起來,做男兒打扮。
即使如此,也掩藏不了她的瑰麗之色。
溫清竹走上前去,把信遞了過去。
姜德佳趕忙打開一看,看着看着,淚水滴落在信紙上,濕了一圈又一圈。
最後姜德佳把信紙緊緊的抱在了懷裏。
溫清竹扶着她到亭子裏坐下,轉頭讓綠陶去拿了熱茶和點心過來。
等姜德佳慢慢的平靜,溫清竹把吃食茶水推到她面前說:“先吃點喝點,讓自己有了力氣才好問話。”
姜德佳望着她,眼角還是濕潤的,點了頭,開始吃喝起來。
沒過一會,姜德佳轉過來抓着她的手問:“母妃的身體到底怎麽樣了?真的已經治不好了嗎?薛神醫不是在宮裏嗎?他也沒有辦法嗎?”
一連串的問題抛過來,讓溫清竹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溫清竹隻能拍着她的手,勸解道:“别着急,娘娘的情況的确有些糟糕,但是還遠沒到很糟糕的地步,她隻是想趁着還有時間,多陪陪莫先生,畢竟莫先生大半輩子都耽誤了。”
姜德佳還是不信:“那母妃爲什麽要瞞着我走?!還走得那麽着急?”
“我也沒騙你,娘娘的身體是辦法的,隻是她覺得對不起莫先生吧。”溫清竹回想到那幾日的情況,衛貴妃眼裏有着她從未見過的活潑。
“真的?”姜德佳慢慢的平靜下來。
溫清竹點點頭,拿了杯子放到她手裏:“你先吃喝,我慢慢跟你說。”
現在的姜德佳已經找不到衛貴妃的蹤迹,隻能聽溫清竹的解釋。
漸漸的,姜德佳吃完,也把溫清竹的話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