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點名,裴夫人很有些含蓄,面帶微笑道:“實不相瞞,我今天過來,也是相說婚事的。”
“哦?誰的婚事?崔家姑娘可早就出嫁了呢?”李貴妃不斷的逼問,即使她明知道裴夫人也是來說崔秀山的婚事。
裴夫人腼腆的笑了笑,望着崔老夫人回答:“裴家雖然也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可是公爹如今身居高位,也勉強能和崔家說說親事,我今日不是爲了爲我那不孝子來,而是爲了芷萱的婚事來的。”
這話讓李貴妃不禁扯唇,語含譏諷道:“可現在那崔秀山可是個香饽饽,已經在平國侯夫人的表妹捷足先登了呢。”
“娘娘說的是。”裴夫人還是溫柔端莊的模樣,臉上并沒有什麽異樣。
她掃視了屋内的衆人幾眼,笑不露齒道:“我的确是說親的,崔家嘛,秀山公子固然優秀,可崔家不是隻有他一個公子呀,我瞧着呀,小立就不錯,雖不出衆吧,但芷萱也一般般,況且小時候就他認識,現在大了,不是剛好嗎?”
李貴妃和崔老夫人都露出驚訝的神色,唯獨溫清竹面色如常。
她擡起手邊的茶盞,微微抿了一口。
根據她得到的消息,裴煜看中的也是崔秀山,隻是沒想到裴夫人過來說項的,也是崔立。
現在看來,裴夫人倒是和自己女兒一條心。
放下茶盞的時候,裴夫人又開始說了:“實不相瞞,這京城雖大,但這幾年來,合适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很快,李貴妃和崔老夫人都把目光放到了溫清竹的身上。
見她很是淡定,顯然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崔老夫人沒有說什麽,李貴妃卻是氣得不行,當場要發作。
裴夫人卻眼疾嘴快的搶先起身,走到崔老夫人面前,笑着說道:“這些日子以來,崔家的事情也都辛苦老夫人了,聽說您還不曾出去走走,剛好過兩天芷萱要去奉國寺上香,順便給災民祈福,老夫人可有空?”
這話說得委婉,比起李貴妃的咄咄逼人來說,崔老夫人受用不少。
她當即點點頭:“既然是給災民祈福,那老身也跟着過去,要是立兒有空,我也把他捎上。”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裴夫人盈盈拜謝,轉頭讓丫鬟小厮把送來的禮物都呈上。
仆人們魚貫進來,丫鬟們是端着的,小厮是提着的。
一眼看去,竟然湊足了八樣禮物。
崔老夫人年紀大,規矩也多,看到裴夫人這麽上道,嘴邊都樂開了花。
溫清竹倒是淡定,李貴妃則是氣得嘴都歪了。
在裴夫人說告辭前,李貴妃終于坐不住,起身告辭。
崔老夫人本也不喜歡她,隻客氣說了句慢走不送,這下子徹底得罪了李貴妃,當即甩了個冷臉。
該做的裴夫人都做了,溫清竹也要開始表示一番。
茉莉拿了一隻五百年老參過來,溫清竹親自捧着送到了崔老夫人的面前:“這老參是我從滄州那頭得來的,四五百的年樣子,算是比較難得的,家裏也沒什麽老人,就送過來老夫人養養身體,到時候可要拜托您好好照顧秀山了。”
溫清竹一說明白,裴夫人當即看得眼睛都紅了。
她年少的時候,有幸見過這種年份的老參,但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皇宮藥庫裏頭,也不見得有的。
哪知道溫清竹随随便便的拿出一根來,這一下把她全給比了下來。
瞧着崔老夫人這顫抖的手,滿臉都是推辭:“這可不行!我就一老婆子,哪需要這麽精貴的東西。”
裴夫人捏緊帕子,心裏惱怒。
但爲了女兒的幸福,她還是忍了下去,甚至還能陪着說上兩句:“既然是傅候夫人的心意,老夫人就收下吧。”
有了裴夫人幫腔,崔老夫人也不好拒絕,隻能勉強手下。
她還有擔憂的問:“如今換上身體不大好,這老參不送去宮裏嗎?”
溫清竹笑着說:“老夫人不用擔心,皇上那裏有,這是我單獨給老夫人準備的。”
這下子崔老夫人真的不好拒絕了。
旁邊的裴夫人發顫,但始終沒說什麽,隻是找個空隙也告辭離開。
反正該說的話,她都說了。
溫清竹沒橫插一腳的話,她的表現可是最讓老夫人滿意的。
等裴夫人一走,崔秀山就從隔間裏頭推門出來。
沒了旁人,溫清竹也輕松許多:“崔立呢?現在人家裴夫人都親自透了消息過來,他在這麽躲下去也不是辦法。”
崔秀山也是滿頭包:“我也不知道啊,崔立的性子,夫人也清楚,看着好說話,其實心裏主意大着呢。”
崔老夫人凝神想了會:“那他可有喜歡的姑娘了?”
崔秀山搖頭,她又看向溫清竹。
“老夫人,這我還真不知道,不過他在軍營裏待的時間長,我可以去問問傅烈,或許會有什麽消息。”
崔老夫人心疼的點點頭:“那麻煩丫頭了,大伯這麽去了,隻留下這個個獨苗,要是他不願意,我也不敢強求他的。”
回了侯府,溫清竹剛進門,就接到了外頭送來的消息。
說是李貴妃并沒直接回宮,而是去了甯王府。
在裏頭呆了兩個時辰,出來的時候心情好了許多。
溫清竹沉吟了會問着茉莉:“這些日子可有看到甯王妃出來走動??”
“沒,隻有王妃的母親親自看過一次,後來雷家還要去,都被甯王拒了,這裏面怕是有什麽情況。”
茉莉一臉擔憂,雷七娘是個性子極好的姑娘。
可惜卻嫁給了甯王。
過了兩天,崔裴夫人還真的約上了崔老夫人,去了奉國寺上香。
隻是崔立還是沒去,傅烈這頭命人送了消息回來。
說是沒見過崔立和哪個姑娘有什麽特别的。
溫清竹揉了揉額角,這倒也是,軍營裏頭,不是洗衣服的老婆子就是軍伎。
崔家要是就此沒落,還真是可惜。
這天下午,崔家管家匆匆趕來,說是崔老夫人在上山的時候,遇到了刺客,現在老夫人和裴夫人都受了重傷,請溫清竹過去一趟。
溫清竹一聽,趕緊跟着管家出門。
到了崔家的屋裏,崔立已經在床前候着。
溫清竹過去的時候,看到了桌上的半截老參,裏頭還有一股子沒散開的血腥味。
有個眼熟的嬷嬷 出來,迎着溫清竹趕緊去裏頭。
崔立起身讓開了位置,溫清竹仔細瞧了瞧,心裏一沉,老夫人的腿斷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是年歲已打的老夫人。
溫清竹讓丫鬟婆子去照看,自己走了出去,問着正在看藥方的崔立:“怎麽回事?”
“有人不希望崔家有人成親吧。”崔立的聲音很壓抑,帶着一種了然。
溫清竹覺得不對,又把崔立叫到了屋外。
屏退了下人,她這才認真的問:“你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
這次崔立沒說話,神情很是嚴肅。
溫清竹恨不得拍死他,氣道:“都這個時候了,你忍心看着你七奶奶這樣爲你折騰?!”
崔立的神色暗了暗,半天才低聲說:“應該是裴煜。”
“裴煜?不是甯王嗎??”溫清竹一怔,這又是怎麽回事??
崔立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當年裴煜就想用裴芷萱和我定親,曾祖父拒絕了,如今崔家這個情況,當然是讓裴芷萱嫁給秀山更有利,他大概是等不及了,畢竟皇後的位置,裴芷萱是絕對得不到的。”
聽完他的話,溫清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的好。
當年裴煜算是雪中送炭,打的主意是,讓崔家慢慢的變成裴家的一部分,畢竟崔立遠遠不如裴芷萱嘛。
現如今,崔秀山握着崔家大權,将來肯定是要扶持崔立的兒孫的。
如果裴芷萱嫁給了崔秀山,雖然不如崔立好拿捏,但崔秀山真正算是起來,可是外人,那麽他想延續下去,隻能靠着裴家。
在崔秀山當家的期間,崔家的資源完全可以變成裴家的。
這才裴煜打的好算盤。
隻可惜,當年的幼兒都長大了,即使對付不了裴煜,卻還是知道裴煜的目的的。
沉吟片刻,溫清竹對他說:“再等幾天,你們都别出門了,等小外公來了,崔老夫人該是沒問題。”
崔立一怔:“薛谷主真要來?”
“那是自然,不然你以爲我是說着好玩的嗎?”溫清竹白了他一眼。
再三确認後,崔立喜不自勝。
這件事情一出,外頭的猜測就紛纭起來。
大部分都猜測是甯王李貴妃,瞧着聯姻不成,幹脆讓崔家來個喪事算了。
得到消息的李貴妃氣得直接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不是甯王坐在身邊,而是姜儀佳。
她手裏拿着藥碗,關切的說:“母妃感覺如何?”
“你……你怎麽來了?你哥哥呢?”李貴妃有些心虛,很多事情她都是瞞着姜儀佳的。
姜儀佳的笑容涼薄起來:“有事的時候,是我幫母妃處理,沒事的時候,就是母妃幫哥哥處理,母妃偏心也不能這樣偏心吧。”
“儀佳!”李貴妃有些慌張,抓着姜儀佳的袖子說,“你聽我說,你哥哥奮鬥了這麽多年,等的就是将來的那一天,你讓他突然放棄,談何容易?你說說看,要是你站在哥哥位置上,你會放棄嗎?”
姜儀佳默默的放下藥碗,靜靜的望着她說:“我會放棄。”
李貴妃一時語塞。
景平宮這頭,溫清竹正在和衛貴妃下棋。
沒過一會,白萩過來了,把承明宮那頭的消息帶了過來。
衛貴妃很有些可惜的說:“儀佳倒是個明白人,隻可惜攤上了李貴妃母子,近在咫尺的權力,的确很難放棄。”
溫清竹搖搖頭:“放不放棄,其實還得看人。”
“怎麽說?”衛貴妃來了興趣。
溫清竹放下一枚棋子,擡起頭來笑着道:“杜薇娘進京了。”
又過了兩天,雷三夫人找到了溫清竹。
明裏暗裏的打聽杜薇娘的事情。
溫清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雷三夫人聽完後,很有些詫異:“那這杜姑娘瞧着是個好的。”
“她自然是個好的。”溫清竹也很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