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烈正在看着西北的地形圖,姚班跟在他身後,一直沒有停下嘴來。
“傅候,現在甯王很依賴我,沒有我幫他的話,這次災民的事情,他絕對搞不定。”
“我已經和甯王斷了聯系,這就是我表現出來的誠意,傅候真的不考慮一下?”
“自然,甯王也不是沒了我沒有辦法,傅瑜已經去了康城,但是根據我對甯王的了解,他根本不信任傅瑜的。”
……
姚班絮絮叨叨的把目前情況全說了個遍,可傅烈即使無動于衷。
門簾被人掀開,楊六走了進來。
對傅烈禀告道:“侯爺,梁大人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随時可以準備開始。”
傅烈放下手裏的布陣旗幟,直接往外走,同時回答:“康城那邊的準備得怎麽樣了?該騰出來的地方可都有準備?”
“侯爺放心,已經都準備好了,根據綠陶送過來的消息,他們已經開始動手了。”
楊六跟着他往外走。
卻不想這時候姚班忽然跑過來,一把拉住傅烈的胳膊,最後問他:“你真的完全不考慮?”
傅烈停了下來,側眼望着他回答:“除了這件事情,其他的我都可以考慮。”
聽到他這樣回答,姚班松了手,不甘心的目送他離開這裏。
等到他們掀了簾子出去,姚班狠狠的握着拳頭:爲什麽會這樣!?
康城衙門。
溫清竹起身,送走了姜儀佳和甯王。
雙方很是溫和的告辭,看起來剛才隻是進行一場親切友好的交流一樣。
等他們走遠,姜遠晗走到她身邊站着,很是擔心的問道:“姜儀佳比我想象的更厲害,如果傅瑜朕站在他們那邊的話,隻怕接下來的壓力會更大。”
“這沒辦法,如果傅瑜和甯王加入,我們會更加順利,但同時,最後的分功,我們可能也得不到什麽優勢,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溫清竹轉頭看向姜遠晗,心裏愈發的沉重。
姜越給他的時間太少了,比起甯王的底蘊來,姜遠晗還遠遠不夠。
離開衙門後,溫清竹直接帶上了于凡的隊伍,慢慢的打開了城門。
在城門徹底打開的那一刻,災民都驚訝的望着門口。
大家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轉身,想着要沖進康城去。
可城門後面就是整齊劃一的軍隊,森黑的铠甲,泛着寒光的武器,讓所有災民望而卻步,生生按住了自己的腳。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舉着一排厚重的盾牌,随後就是拿着長槍的士兵,替溫清竹他們開路,慢慢走出城門之内。
出去之後,災民幾乎是連連後退,根本不敢靠得太近。
溫清竹騎着馬停了下來,拿出圖紙看了眼,再次确定了眼前這個地方沒錯。
她收起圖紙,翻身下馬,揚了揚手。
綠陶便領着一群工匠,朝着城門口的空地過去。
有士兵鎮守,災民不敢過來,但他們一直在盯着溫清竹他們的動作。
在快要天黑的時候,一個簡易的大棚框架已經搭建了起來。
最後在最顯然的高處,挂上了一個木牌,上面寫着赈災點。
看到這一幕,許多災民都開始激動起來,抱着身邊的家人同伴,又哭又跳的。
天黑了,可工人們并沒有停下來。
鎮守在這裏的将士按照秩序換了班,城門也沒有再關起來過。
溫清竹站在城樓上,看着城樓下面的工匠們,心裏估算了下,明天就可以開始搭建粥棚了。
“大人,這邊有我守着,您先回去休息吧。”于凡走了過去,關心了她一句。
溫清竹轉頭看向他:“不用,我在這裏等人。”
于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拱拱手又去下面巡查了。
不多時,于凡走出了城門,開始認真巡邏起來,有時候碰見手下有異常,還會過去問問具體情況。
有的人是不太舒服,于凡馬上調了人過來,把他換下。
約莫看了一個時辰,溫清竹發現于凡做事認真,對手下也極好,是個很難得的上司。
“大人,傅大人來了。”綠陶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溫清竹這才收回視線,看向來人的方向,傅瑜穿着一身玄衣,披着鬥篷,身上還帶着風雪。
“你來了。”
傅瑜走過來,打量了溫清竹會,拱拱手:“見過大人。”
見他這麽客氣,溫清竹忍不住的笑起來:“這麽客氣什麽,仔細算來,我們可是老熟人呢。”
傅瑜放松了兩分,但臉上還是很嚴肅:“你這邊已經開始了嗎?”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溫清竹是視線移到了城樓喜愛方。
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傅瑜很快明白了她的意圖。
“隻是康城的糧食足夠嗎??”
溫清竹把手攏在袖子裏,微微出氣,眼前就形成了一團白霧:“這麽災民,當然不夠,在更多災民來之前,我得先安置一部分。”
“你和甯王談妥了嗎?”傅瑜馬上問了一句。
溫清竹歪着頭看他:“談不談妥,和我做不做事可沒有必然的聯系,我可沒有強求要和他合作。”
傅瑜見她氣定神閑,忍不住的問出來:“你們能安置這麽多災民嗎?”
溫清竹并不在在意:“盡量安置呗。”
看她這個反應,傅瑜瞬間有些生氣:“隻是盡量?你知不知道已經死了很多人了!”
“呵!!”溫清竹轉過身來,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那傅大人就能保證安置所有的災民嗎?你敢說這個話嗎?你真的知道災民有多少嗎?那些地方官員送過來的消息,你知道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嗎!”
一口氣說完,溫清竹馬上轉過頭去,指着前方濃郁的夜色說:“先前朝廷已經分撥了一批赈災銀下去,也不算小數目,還給沿途過來的各處縣城府城發了通知,但凡接受災民的地方,按照比例分撥赈災款,可災民還是源源不斷的來了這裏!!”
溫清竹再次看向傅瑜:“你覺得隻有你在想辦法嗎??該做的别說瑞王,甯王都已經做了好多,但效果呢?你也看到了,災民越來越多,康城是京城的第一道防線,我們要是沒處理好,災民就會去洛城!再去京城!”
幾番話下來,把傅瑜堵得啞口無言。
溫清竹感覺雙腳有些僵硬,就慢慢的跺着腳:“我知道你是真心爲百姓考慮的,但是對于甯王而言,這些百姓隻是他手裏奪嫡的籌碼。”
傅瑜閉了閉眼,睜開眼的時候,目光堅定了起來:“我會勸說甯王答應你們的要求的。”
“這倒不用。”溫清竹笑了起來,“救災和奪嫡本就是兩碼事,你做你做的,我們做我們的,災民自然會分化開來。”
“那你在這裏等我又是因爲什麽?”傅瑜有些不解。
“姚班。”溫清竹轉過身來,拿出了皇帝的手令給他看,“他很厲害,但他的心思并不在大齊身上,所以皇上要我除掉他,我找你過來,隻是想提醒你,如果他再次回到甯王身邊,你就是他第一個要除掉的人。”
傅瑜望着她手裏的金令,這說明了溫清竹的話絕對是真的,而且在皇上的眼裏看來,姚班有用,但威脅更大。
冰冷的風吹在兩個人的臉上,傅瑜後退兩步,鄭重的拱手:“多謝夫人告知,我會小心注意的。”
“嗯,那你早點回去吧,在這裏呆久了,儀佳公主不懷疑你,但甯王就不一定了。”
溫清竹收起金令,目送着傅瑜離開。
他的背影越來越挺拔,和記憶中的已經有些不太一樣。
希望他能打敗姚班,雖然幾乎不可能。
站在遠處的綠陶走了過來,拿了一封密信過來:“小姐,是侯爺送過來的消息。”
溫清竹拿過來一看,臉色陡然一凜,姚班果然回來了!
她望着樓下的不停息的工人,心裏有些擔憂,轉頭吩咐道:“去把瑞王找來,有些事情得提前了。”
次日一早,傅瑜正準備出門,院子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讓他很不舒服的聲音。
“傅大人早。”
傅瑜回頭一看,姚班真的回來了!
很快,兩個人在院子中間相遇,相互試探的問了好。
姚班指了指外面:“傅大人還沒用膳吧,我已經命人準備好了,不如咱們一起過去用膳。”
“多謝姚大人好意,我這邊還有事情,可能來不及了。”傅瑜委婉的拒絕,提步就要走。
姚班微微眯眼,望着他的背影說了一句:“甯王說了,今天開始,傅大人必須和我一起行動。”
傅瑜的腳步一頓,慢慢的轉過頭來:“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姚班揚起了下巴。
這撲面而來的敵意讓傅瑜心裏一凜,昨夜溫清竹才提醒過他,姚班這就要動手了嗎?
此時此刻,城樓之上,粥棚已經建好。
四口大鍋架在柴火上,鍋蓋的周圍冒着騰騰的熱氣,揭開來一看,裏頭是滾滾的白粥,混合着青菜葉子,各色的豆類,香氣四溢。
于凡早早的帶了士兵把這邊圍了起來,災民卻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不由自主的靠近過來。
人越來越多,于凡騎在馬上大喊:“從今天開始!我們陸續發粥,每天早晚兩次,一人一份,家人和同鄉盡量在一塊,我們需要逐一登記。”
接着圍住的地方露出了四個空隙,災民馬上擁擠着過來。
于凡按照溫清竹的吩咐,逐一放人進來,讓他們按照秩序排隊。
領到了粥的人被帶着去了旁邊的一拍桌子前。
每個桌子後坐着個三十四歲的中年人,桌上備有筆墨和花名冊。
第一個災民拿着粥碗,顧不得燙嘴,大口大口的往嘴裏面倒。
等那滾燙的一口熱粥到了肚子裏,他的眼淚馬上留了下來。
領着他的小青年拉了拉他的袖子:“去那邊登記一下信息!”
“我還沒吃完呢!”這人有些奇怪。
青年隻好拉着到了第一個桌前,負責登記的先生詢問道:“姓名,年齡,性别,家鄉是哪裏,原來是做什麽?”
“張三,27歲,男……”
很快陸續有人過來登記,粥也是一鍋一鍋的煮出來。
這整整一個早上加上午,已經有将近一萬人過來領了粥,糧食也被迅速的消耗着。
午時一到,粥棚的入口就被攔了起來。
外頭沒有領到粥的人開始哭天搶地的嚷嚷,但他們也不敢直接動手,隻好先排隊等着下午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