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災民中有人似乎知道了有糧食要過來,正成群結隊的往來路上趕去。
溫清竹心裏一沉,能這麽幹的人無非兩個人,不是甯王就是姜遠成。
“遠晗,你把談老爺那邊的事情交給明軒,你親自去一趟甯王那邊,看看他那邊有什麽動靜沒?”
姜遠晗馬上跟着問:“那你呢?”
“我去赈災點那邊看看,綠陶那邊應該把情況都摸查得差不多了。”溫清竹站起身來,喊上北鬥,囑咐幾句就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姜遠晗回過頭來,詢問溫明軒:“你昨天和姐姐說了什麽?”
溫明軒神色平靜:“殿下覺得,我還能說什麽呢?”
姜遠晗的眸色變深,不再糾結這個話題,把談老爺那邊的事情,一一轉交給溫明軒。
在南邊的城門口,臨街的一個客棧已經被臨時租用。
現在是由衙門的人在管理,現在正是早飯的點,入城的災民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正在領取今天的早飯。
一碗稀粥加一把鹹菜。
溫清竹站在遠處的巷子口,望着那邊擁擠的一群人,大部分的人都衣不蔽體,臉色極差。
或許是聚集在一起的人太多,雖然天氣很冷,但也大部分人看着還能承受。
過了會,巷子後頭出現傳來綠陶的聲音。
“大人!”
溫清竹轉頭一看,發現她也換上了男裝,小臉都瘦尖了。
她迎上去,握了握綠陶的手,發現手都是冰涼的。
當時溫清竹的臉上浮現出疼惜之色:“這些日子辛苦了。”
綠陶指着前頭:“不辛苦,大人随我來。”
兩人一路往前走,拐了個彎從客棧的後門進屋去。
到了二樓,綠陶把一疊名冊遞給溫清竹:“大人可以看看,這是最近這些日子的情況。”
溫清竹拿過來一看,在康城大營的配合下,綠陶把所有災民的信息都記錄在冊。
一共入城了一千三百三十五個災民。
目前已經有三百六十人找到了活幹,雖然賺不了什麽錢,但是吃穿不愁。
另外還有七十一個女人孩子賣身爲奴,也能保證活着。
最後是有四五百人,在衙門的安排下,開始幹着打掃街道,修葺衙門城牆等活,每天三餐的午飯能吃到糙米飯。
剩下的還有四百多人啥也不想幹,每天定時在這赈災點這裏領取兩次稀粥。
放下冊子後,溫清竹擡頭問道:“剩下這些不想幹活的人,沒有鬧事嗎?”
“當然鬧事了!!”綠陶想起這個就頭疼,不過她很快又說,“還好于大哥對付這些無賴很有經驗,有他安排的人在,還有之前大人抓的第一批鬧事的人,他們不敢太過。”
“于大哥?可是于凡?”溫清竹驚訝的望着綠陶,她什麽時候和于凡的關系這麽好了?
綠陶趕忙解釋:“是,大人别多想,于大哥是個好人,而且他也有未婚妻。”
“哦。”溫清竹笑了起來,“我又沒說問這麽多。”
“小姐!你就别調侃我了!!”綠陶很是無奈。
接着,溫清竹走到了窗邊,朝着樓下看去。
發現還是有一些人在詢問,衙門這邊什麽時候重新分派活計。
他們大多數比較着急,問完之後一臉失望的離開。
看了好半天,溫清竹發現這裏面一個稍微年輕一點的女人都沒有。
“綠陶,這一千三百人多人裏面,所有的女人都被賣了嗎?”
“嗯,本來有些人不想賣的,可是賣了妻子的人得到了糧食後,又開始打其他災民妻女的主意,于大哥幫了我好多次,但我們不可能時時刻刻盯着他們,所以剩下的一些人還是把妻女賣了,至少不用擔心被侮辱。”
綠陶說着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滿是凝重,還帶着些自責。
她之前也努力想過辦法,但是基本上沒什麽效果。
“這樣嗎?”溫清竹看了眼災民領到的稀粥,看來得減少煮粥的米量了。
至少不會吃飽了想别的。
看完了城内的情況,溫清竹又去了城牆那邊。
從上往下看,牆根底下,橫七豎八的堆着一具具屍體,大部分人都是面目全非。
甚至還有不少人身上的衣裳都被人扒走了,慘烈情形看得人觸目驚心。
溫清竹回過頭來,閉了閉眼,心裏有些難受。
她雖然早就得到了消息,可是親眼看到這樣的慘狀,她覺得一味的封閉下去也絕對不是辦法。
溫清竹轉頭望着守城的侍衛長:“這兩天情況怎麽樣?”
“這幾天過來的災民越來越多了,每天早晚換班的時候,災民都會想辦法爬牆進來,隻是下面的這些屍體擺着,他們也不敢随意沖過來。”
“那那天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溫清竹的神情嚴肅,這種用人搭成人肉梯子的辦法,可不是一般的災民能想到的。
侍衛長回想了一下,臉色也浮現一些不忍來。
不過他很快回憶起了那天的事情。
傍晚時分,陸續的災民趕來,他們也不敢随便攔人。
隻是讓他們排隊,核查身份和路引,逐一放任進去。
眼看着快要天黑,隊伍越來越長,守城門的侍衛也要換班。
隊伍遲遲不能動,後面的人也有些着急。
卻不想甯王的人從城外回來,直接騎着馬強行闖關,直接撞開攔着路的兩個侍衛。
這樣便形成了一個缺口,後面有人看到這情況,不知道是揚聲大喊了句:“明天說不定不放人進去了!!咱們先沖進去啊!!”
有一個人動了,其他的人就開始慌張起來,大家再也不守秩序,開始洶湧的往裏面沖進去。
門口這點侍衛哪裏攔得住上千人的災民。
人潮洶湧而來,推着侍衛們朝裏面走,後面的人越來越恐慌,人越來越多。
還好城樓上的将士看到情況不對,早早下來。
直接兩處兵刃,當場斬斷了兩個人的胳膊,同時派人強行關上門。
這才暫時阻止了這場混亂。
天色暗下來,城牆下面的人越拉越多,大家哭喊驚恐,有些人的說話聲此起披伏。
過了半個時辰,外面忽然來了一大波人,聽說城門忽然被關閉。
大家也不知道聽說什麽,開始找來試圖搭建人梯。
有一一隊人在做,其餘的災民也想活下去,不少人都在開始效仿。
城樓上的守門士兵感覺不對,馬上派人去大營那邊請人過來。
果不其然,不到半個時辰,根本沒有人成功。
反而接連受傷了不少人。
有五六個人再次失敗了,底下吵吵嚷嚷,忽然有人踩着他們的身體就往城牆上面爬。
災民蜂擁而至,一場詭異的踩踏事故正式開始。
大約有兩三百人參與了這場爬牆,突然間有個人竟然真的爬到了牆頭。
士兵也不能把人趕下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湧過來,但死亡開始蔓延,凄慘的呼救聲開始此起彼伏。
終于有人發現不對,開始大喊:“你們爬上來!會死的!”
但還是不斷的有人湧過來,甯王的人先一步過來,看到這情況,直接動手射殺災民。
這引起了士兵們的憤怒,和甯王的争執起來。
死去的人越來越多,堆起來的屍體也越來越高。
康城在幾十年前本就是個一個小城,城牆也就五丈多高的樣子。
有人發現屍體堆起來的小山,給了他們機會,越發的洶湧過來。
開始連綿不斷的有人爬上來,場面一度混亂。
過了沒多久,甯王親自趕過來,帶人直接出手斬殺災民。
在火光的照應下,險些飛濺,屍體和頭顱不斷的滾落。
這才鎮住了那些瘋狂的災民。
後來于凡趕來,親自鎮守,挪開了屍體堆,搬走了一半的屍體,這才讓災民們冷靜下來。
天亮時分,城牆底下橫屍遍野。
聽完侍衛長的話,溫清竹敏銳的感覺到不對。
“最開始上來的那個人你們可有抓住?”
侍衛長一愣,想了好半天,最後搖了搖頭。
溫清竹長歎一聲:“那個人果然不見了!”
她轉頭看向城牆下面,算計了一下高度,如果人體按照一定的人數架起來,其實爬上牆頭并非不是不可能。
哪怕隻是從侍衛長的轉述中,溫清竹還是能清楚看到,災民裏面果然有人在搞事。
甯王的處置很果斷,這才避免了更大的災難。
如果是她在這裏的話,隻怕也會這麽做。
正想着,身旁忽然傳來于凡的聲音:“大人,葉姑娘。”
溫清竹轉頭看去,于凡正帶着人過來,其中還有兩個看起來像是賬房的人。
“他們是?”
于凡馬上解釋:“他們來粗略估算城外的災民的,目前我們這邊得到的數據看起來,大概已經過來了五萬人。”
溫清竹看着那兩個人,一手拿着冊子,一手望着城樓外面的災民,點點數數的。
她有些不解的回頭看過來:“你們到底是怎麽估算出來?”
于凡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
身邊的綠陶馬上過來,幫着于凡解釋:“這是個取樣的辦法,災民想來喜歡一起行動,一群一群的人都是不一樣的,詳細說的話,他們有一套自己的計算辦法,可能要說好久。”
“那邊算了吧。”溫清竹也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
于凡這才拱拱手,帶着人那兩個人開始去計算了。
溫清竹望着他們的專心在計算,特别是于凡還在旁邊指點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對這些事情很懂啊。
“綠陶,這個于凡的身份可都調查清楚了?”溫清竹實在覺得奇怪,這樣人才,怎麽這個時候才被發現呢?
綠陶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說:“其實瑞王也有懷疑,現在還在深挖于凡的來曆,可是他的來曆都很清楚,隻是經曆比較獨特而已,當初他并不是一開始就參軍的,而是打算科考,但在那好幾年前,大人也知道科舉是個情況。”
溫清竹微微感歎:“那他也是被之前科舉被耽誤的人才了?”
“嗯,可以這麽說。”綠陶回應道。
聽她這樣信任的語氣,溫清竹忍不住的盯着綠陶仔細看。
綠陶真的對于凡沒想法嗎?
“小——大人!”綠陶急得不知道從哪開口。
溫清竹笑了笑:“算了,不逗你了,糧行那邊的消息也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