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樓梯上傳來一下一下的腳步聲。
姚班的臉便慢慢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他的視線最先落在婀娜身上。
看到姚班來了,婀娜也是馬上站了起來,目光含情的望着他。
溫清竹不動聲色的跟着站起來,視線在兩個人之間掃來掃去。
最後姚班停在了裴奕的身邊,再也沒有走近一步。
他的眼睛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但他的腳步始終不曾靠近。
溫清竹感覺很奇怪,回頭看向婀娜的時候,發現她的眼睛已經浸潤着淚水。
“姚大人……”
似哭似訴的聲音,撩撥着人的心尖,讓姚班整個人都在發顫。
溫清竹盯着姚班,心裏微微警惕。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在她還沒開口之前,姚班卻是側首望着裴奕:“公子真是好生厲害,竟然尋到了婀娜這邊來。”
“姚大人過獎,比起您的功績,晚輩這點小意思算不上什麽。”裴奕的語氣帶着警惕,但不乏熟稔。
溫清竹沉沉的吸了口氣,望着他們問道:“你們很熟悉?”
“怎麽?裴公子沒告訴你?我能順利掏出京城,可是裴公子的功勞。”姚班嘴角微翹,語氣帶着一絲挑撥的意味。
裴奕倒是還算是鎮定,沉着的回答姚班:“我的确幫了大人,但姚大人的本事比裴某想象的更加厲害,有沒有我在,其實作用并不大。”
“那還真是不巧,對傅夫人這樣的人來說,姚某還是不夠看的,若是沒裴公子相助,在下絕不會這麽順利的騙過傅夫人呢。”
姚班又轉頭對溫清竹說:“另外還有件事情,傅夫人可能需要知道,在下所作所爲都是爲了婀娜,但裴公子的所作所爲,卻就令人費解了。”
“怎麽說?”經過了這麽多的事情,溫清竹已經很習慣這種爾虞我詐。
至少她從不覺得,裴奕是個好人——
對她好的人。
姚班的視線在裴奕和溫清竹身上遊移了會,笑着說:“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裴公子主動找到了姚某幫忙,卻又在半路截下來送給甯王的密信,隻讓瑞王拿到了密信,現在又帶着夫人找到了婀娜的藏身之處,夫人覺得,他想幹什麽呢??”
溫清竹望着裴奕,眼神晦暗不明。
面前的這兩個男人都不是好對付的。
之前她以爲姚班的目的是幫助甯王登基,但突然出現一個婀娜,讓溫清竹覺得,她以前的猜測可能要全部推翻。
但姚班也沒說錯,現在裴奕也足夠讓她忌憚。
畢竟一個有明确目标的敵人,她還能找準方向徐徐圖之。
可面對一個沒有目标的敵人,溫清竹覺得,她已經不能用慎重來形容了。
沉默好半天,溫清竹忽然問道:“裴奕,你能不能告訴,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這句話讓裴奕也異常沉默。
半天他才回了一句:“抱歉,無可奉告。”
但緊接着他又說:“請夫人放心,就目前的形勢而言,在姚大人死之前,我裴奕絕對是和夫人一條線上的。”
“是嗎?傅夫人,你和裴公子相處的時間,算起來比在下還要多,你覺得他的話可信嗎?”
姚班自己就是裴奕這樣的人,自然能揣測他的三分心思。
面對姚班的挑撥離間,裴奕知道溫清竹心有疑慮,但他相信,溫清竹是個聰明人。
“傅夫人,我知道你已經知曉,崔家姚家的事情,另外楊家的事情更是和他脫不了關系,現在他更是把目标對準你和瑞王,裴某也被他欺騙了,希望夫人心裏有所判斷。”
“哈哈!”姚班笑了起來,諷刺的望着裴奕,“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裴相爺難對付,沒想到裴公子更是難對付,至少現在傅夫人知道我的目的了。”
溫清竹望着面前的兩個人,已經很清楚的知道,他們都在拉攏自己。
很顯然,在他們之間,有着溫清竹完全不知道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可能關系很大,甚至關系到溫清竹自己。
隻是面對他們的挑撥和拉攏,溫清竹從來不爲所動,她更喜歡自己掌握主動權。
于是她轉頭看向婀娜:“姑娘,姚大人一切都是爲了你,我想問一下她到底要什麽??”
婀娜的神情悲苦起來,看了眼溫清竹搖了搖頭。
接着轉頭對姚班說:“姚大哥,你收手吧,我的命已經到了這裏,活不下去了。”
“你生病了?”溫清竹仔細觀察了一下婀娜,根本沒看出她有什麽病。
在婀娜要回答之前,姚班忽然往前走一步,整個人陡然顫抖起來,頭上的冷汗不住的往下冒。
這一幕看得婀娜的眼淚馬上掉下來,她捂着嘴立刻後退。
瞬間,姚班的神色恢複了許多,仿佛卸去了什麽重壓一般。
溫清竹仔細的望着兩人,忽然快步走到婀娜的身邊。
正要抓起她的手時,之前離開的裘叔忽然出現在,手裏拿着一柄竹笛狠狠打向溫清竹的手背。
“不要!”婀娜失聲大叫,連連後退。
但溫清竹卻是想要收手,已經完全躲不開。
一股失望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這短暫的瞬間内,她根本來不及有太多的反應。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露台旁邊的樹上忽然有人沖了下來。
隻見黑影在眼前一晃,竹笛根本落在溫清竹的手背上,隻見裘叔就已經被狠狠的撞了出去。
兩道人影翻滾在地上,裘叔顯得狼狽不堪,頻頻閃躲。
樓下的打鬥引起了台上人的關注。
很快大家看清楚那個黑影,他蹲在地上,像是猴子,卻又像是野狼,不住朝着裘叔撲殺,仿佛在捕獵自己的晚餐一樣。
“他是什麽人?”裴奕大驚。
姚班卻是認出了這個人,瞬間眯眼看向溫清竹:“夫人真是好手段,竟然收服他!”
聽他的語氣,溫清竹覺得姚班很是嫉妒。
溫清竹側眼看過去:“怎麽??姚大人之前試圖收服過他??”
裴奕望着他們的神情,腦子快速轉動,立刻猜到了北鬥來自哪裏。
不過正當他要說話的時候,他感覺有人在快速靠近。
而且還是個熟人。
裴奕想到自己差點落在那人手裏,看了眼溫清竹,毫不猶豫的腳尖一點,消失在夜空裏。
整個院子回蕩着裴奕的最後一句話:“夫人,咱們後會有期!”
餘音剛落,正在地上和北鬥纏鬥的裘叔,忽然心頭一凜。
有人來了!
他馬上就地一滾,徹底避開北鬥的追擊,朝着姚班那邊大喊:“大人,趕緊帶姑娘走!有我對付不了的人!”
姚班心裏一跳,正要轉身的時候,肩頭忽然落下一隻手,靜靜的說:“姚大人,終于找到你了。”
溫清竹當即睜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傅烈,他身上還帶着青草的味道,看起來像是剛剛趕過來的一樣。
“我跟蹤裴奕過來的。”傅烈回答了句。
話音未落,忽然身影一閃,出現在溫清竹身前,拔劍看向溫清竹的肩頭。
刹那間,兵刃交接的刺啦聲,差點刺破了溫清竹的耳膜。
傅烈身影再次一晃,出現在溫清竹背後,擋住了右手邊來的刺殺。
但同時,左手邊有個黑影抓着婀娜就要後退。
“等等!”溫清竹大喊一聲。
傅烈毫不猶豫的伸出左手,抓住了婀娜的手,制止她被人帶走。
這一幕驚得姚班和樓下的裘叔直接僵住。
另外那邊的黑影也是一頓,周身的黑氣缭繞消散了些,露出個模糊的人影來。
被傅烈抓着婀娜,直直的盯着傅烈的手,眼淚大顆大顆的掉。
溫清竹掃視周圍一眼,發現所有人都盯着傅烈和婀娜的手。
她有些奇怪的問着婀娜:“你怎麽了?”
聽到她的聲音,婀娜慢慢的擡起頭來,哽咽着說:“他,他沒事,他……他一點也不受我的影響……”
溫清竹再次把視線放到了傅烈的手上。
傅烈馬上松手,護着溫清竹後退了兩步。
樓下的裘叔忽然轉頭看向姚班,激動的喊道:“大人!他一點也不被姑娘影響,他是不是摩羅大師說的那個解鈴人?”
姚班渾身一顫,他試圖往這邊走一步。
但很可惜,他剛擡起腳,身體稍微傾斜了一下,就發現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不受控制的沸騰起來。
那種感覺還是沒有消失,姚班隻能後退一步,這才勉強能穩住心神。
他的眼裏馬上有了期望:“侯爺!你是婀娜的解鈴人!婀娜有救了!婀娜有救了!”
姚班越說越激動,差點又往前走了一步。
溫清竹聽得雲裏霧裏,再次看向婀娜的時候,發現她的另外一邊,站着個黑棕色皮膚的女人,晶亮的眸子裏閃爍着耀眼的光,正直直的看着傅烈。
在看向樓下的時候,裘叔甚至已經跪了下來。
溫清竹百思不得其解,決定找姚班仔細問一問。
隻是她還沒開口,婀娜就激動的走過來,伸手要牽傅烈的手。
可傅烈早有察覺,自然是毫不猶豫的躲開,還說了句:“姑娘請自重。”
婀娜微怔,看到了傅烈放在溫清竹肩膀上的手。
有些不解的問:“你是這位姑娘的丈夫嗎?”
“嗯。”傅烈應了聲,轉頭看向溫清竹,“裴奕帶你來這裏的嗎?”
“是,他和姚班好像有什麽交易。”溫清竹點點頭。
終于,姚班插話了進來:“侯爺,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可以立刻轉過來幫瑞王,甚至你們楊家的血債,我也願意以死償還!”
溫清竹和傅烈齊齊看向他那邊去,發現姚班的眼睛裏,居然帶着十分純粹的真誠!
這個人真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姚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