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威的肚子開始發燒,一股麻痹僵硬的感覺傳來,讓他有種昏昏沉沉的嘔吐感。
“你們李家隻有李然一個兒子了,夏飛鸢的孩子是誰的,想必你也有懷疑,那個孩子的長相可以點也不像李渡,你好好考慮一下,在藥效發作之前,如果你願意配合,我就幫你救下李然,同時答應你,在你死之前,姚班更先死。”
說完這話,溫清竹轉頭就走。
剛踏出牢房門,李威嘶啞的聲音傳來:“我願意配合,請你救救然兒。”
背對着他的溫清竹微笑起來,看來殺人果然要先誅心呢。
“你先等着,我去找蘇活過來。”
溫清竹一轉頭,卻看到蘇活已經站在走廊裏,陰影遮住了他大半的身體。
不過一雙眼睛還是露在了外面,很是複雜的望着她。
溫清竹走過去,站在他身側說:“我幫你們審問出來了,他交代出來的消息,隻有有關于姚班的,記得寫信告訴我。”
“好。”蘇活閉了眼應了她。
溫清竹正欲要走,蘇活轉頭又問了句:“你給他吃的真是毒藥?”
“蘇大人。”溫清竹歪着頭看過來,眼神帶着一種别樣的挑逗,“你身上的英明神武什麽時候全沒了?難道是因爲我在你面前?”
蘇活神色一僵,還要問話,卻看見溫清竹已經大步走了,背着他擡起手揮了揮。
片刻後,蘇活自嘲一笑,溫清竹在滄州連命都快沒了,哪還有什麽時間去研制毒藥。
他走到李牢房門口,正面望着昏昏沉沉的李威,不斷作嘔,動作看起來也有僵硬遲緩。
略一思索,蘇活瞬間想起,有種烈性藥可以驅寒祛濕,特别是在這種陰暗潮濕的大牢裏,格外有用。
不過這藥有個副作用,那就是讓人昏昏沉沉的,身體時常有種麻痹感。
蘇活終于明白過來,推開牢房,走到李威面前,問他:“你現在願意交代了嗎?”
“當然,可我要看到我兒子完無缺。”李威撐着最後的力氣,擡起頭來對蘇活說着。
三天後,有兩件事情震動京城。
一件事是,康城大批災民組成了人肉牆壁,踩着無數災民屍體,爬進了康城。
另一件事是,刑部和大理寺下放案牍,當澄清楊家通敵叛國的罪名,靖遠侯誣陷謀害忠臣,欺上瞞下,其罪當誅,現奉旨抄家,下通緝令捉拿其黨羽,于七天後午門斬首。
坐在甯家前院的書房,溫清竹手邊放着一堆信件。
她正在一封一封的看,臉色越來越陰沉。
直到她看到了一個落款爲堰的書信。
溫清竹拆開這封信,發現是姜堰寫過來的。
她馬上站了起來,喊着門外的北鬥:“你進來下。”
北鬥馬上進來,隻聽溫清竹拿出一張地圖遞給他說:“你今晚去這個地方。”
接着又拿出另外一張畫像來:“天一黑,你就把這個人抓來知道嗎?”
北鬥拿過地圖和畫像,認真的看起來。
一刻鍾後,他把東西還回來,點了頭。
是夜,丫鬟把晚膳送過來,囑咐道:“大少爺,夫人這幾天的身體好多了,二少爺讓奴婢問您,今晚有空去見見他嗎?”
“夫人身體好了就好,你去告訴二少爺,我今晚沒空,讓他好好照顧母親,退班了就趕緊回家,不要在外面閑逛。”
“是。”丫鬟失望的看了看溫清竹,隻能轉頭退下。
溫清竹轉頭去歇了面具,這才開始吃飯。
剛吃完,北鬥扛着一個人出現在他面前。
這個人正是姜堰,北鬥拎着他的後衣領,點了醒穴讓他清醒過來。
姜堰擺了擺頭,慢慢的睜開眼,看到了穿着一身書生長衫的溫清竹,正坐在他面前,笑着問他:“有什麽事情嗎??”
聽到溫清竹的身影,姜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趕緊要跪下。
可後衣領被抓者,當即脖子一卡,讓他呼吸不過來,頓時漲紅了臉。
溫清竹笑着說:“放開他吧。”
北鬥這才放開了姜堰,結果姜堰沒及時站穩,噗通一聲摔在地上,痛得他眼淚都飚了出來。
不過他可不敢說什麽,趕緊爬起來,老老實實的跪下:“見過夫人。”
“說吧。”溫清竹今天心情不錯,沒多說什麽。
姜堰自然也感覺到了她的好心情,心裏稍微放松了兩分,很是坦誠的道:“夫人,楊家的案子終于完了,草民也将功贖罪完成了任務,這次給夫人寫信,是……是想……”
“想離開京城?”溫清竹替他說了出來。
這句話吓得姜堰趕緊頭貼在地上,緊張的回答:“是,汝南王府倒了,草民也隻是庶民一個,對夫人和陛下都沒有任何威脅,用一座精美的院子把草民關起來,實在不值得。”
“值不值得可不是我說了算。”溫清竹望着眼前姜堰,想到了昨日收到的信,眼神馬上變得幽暗起來。
“姜堰,我還以爲你會過來告訴我,姚班在滄州那邊部署了些什麽?沒想到卻是想離開京城啊?”
話音未落,姜堰整個人的血液冰涼,呼吸一滞。
溫清竹到底怎麽知道他和姚班有過聯系的?
在滄州的時候,她根本什麽都沒發現啊??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除非隻有你一個人知道這件事情。”
溫清竹站了起來,走到姜堰的身邊,拿出了一張信紙來,送到了姜堰的面前。
暖黃色的燈光下,黑子白紙上面,一清二楚的寫着:
滄州的事情并未徹底結束,姚班趕到滄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聯系上姜堰,獲取第一手信息後,立刻送回京城。
甯王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李威,他擔心傅烈無法解決滄州的事情,暗中派人過去支援姚班,在他們還沒趕到之前,事情已經解決。
目前滄州還留有甯王的人手,當時三隊人馬圍追堵截,你直接以姚班的性命威脅,這才迅速解除危機。
按照甯王的意思,準确來說,是皇上的意思,要把所有的巫族趕盡殺絕。
城内的許多大齊人和巫族人生下來的孩子,哪怕登記在漢戶籍上,依然算作巫族人,統一暗殺。
但瑞王身邊還有幾個巫族人,守衛森嚴不好動手,姚班堅持動手,甚至以自己爲誘餌帶走傅烈的主力軍。
沒想到的是,瑞王身邊的暗衛超過了預計,他們還拼了命要護住那五個巫族人,最後殺死了一男一女,瑞王帶走胡森,另外一巫族餘孽身受重傷,但武功極高帶走了巫族小女孩。
根據姜堰留下的消息,武功奇高的巫族餘孽名叫北鬥,巡夜人出身,不盡快除掉會有後患,殺手們就選擇追殺北鬥和巫族小女孩。
不想巫族北鬥百毒不侵,速度極快,和傅家軍彙合。至此,任務失敗。
五日後,姜堰留下信息,龍代女兒平惠還留在滄州,建議留守滄州,徐徐圖謀刺殺,以絕後患。
回京之後,姚班接受了姜堰的建議,開始在滄州部署人手,暗中散布謠言,讓皇上對傅烈産生懷疑,同時另外派人去蒼雲山脈尋找巫族幸存者,逐步洗腦他們痛恨駐守滄州的大齊官員,以圖謀後續刺殺——
到了這裏,這張紙上面的寫着的字就完了。
姜堰的思考已經停止下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你是不是在想,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溫清竹站了起來,回到了桌子邊坐下。
她有些不太明白,姜堰爲什麽要幫助姚班呢?
“我幫你除掉了龍代,還給了你将功贖罪的機會,可你呢?卻更早就選擇了和姚班合作,甚至回京之後,還和他有密切往來,你是覺得我真的不敢殺你嗎?”
姜堰嘴角微微一翹,慢慢的擡起頭來,眼神怨毒的望着她:“除掉了龍代??那不是你們本來就要做的事情嗎??”
溫清竹沒有說話,隻靜靜的聽着他繼續說:“還給我将功贖罪?我有什麽錯?做錯了什麽?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世子的位子也沒有保住,我又得到了什麽?”
“那你想得到什麽?”溫清竹想起了在滄州的時候,姜堰也曾經對她坦誠過。
“我隻想我爹娘活着!自己不用再成爲棋子而已!是姚大人給了我機會!而不是你溫清竹!”
姜堰怒目圓睜,雙手狠狠的捶着地面,哪怕雙手都震得劇痛無比,卻依然抵不過他内心的傷痛。
聽完他的話,溫清竹望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内心的谷欠望,那不是對親人的渴求,而是對權力的熱衷。
溫清竹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可我沒記錯的話,你這個世子的位子,可是用你出賣你爹,找龍代換來的?怎麽?你這麽快就忘了?”
姜堰的神情一僵,卻又聽見溫清竹一一戳破他虛僞的面具:“你娘是怎麽死的,你心裏最有數。如果你真的不忍心連累她,完全可以早早放她走,可你沒有,隻因爲毛毛不害怕你娘,願意和你娘親近,你覺得這個是個機會。”
姜堰慢慢的收斂了自己的情緒,眼神變得平靜而真誠起來,一如當時在滄州的時候,他選擇和溫清竹合作。
不過短短兩個月,事情改變得太多了。
“的确,你沒說錯,我爹娘的死我并不是很傷心,但你應該保留汝南王的爵位,而是讓它徹底消失。”
溫清竹有些憐憫的望着他:“看來你真的一點不懂皇權到底意味着什麽。汝南王府當年存在的意義,就是鎮壓巫族,如今巫族已除,哪怕文武百官都反對收回汝南王的爵位,但姜越還是會這麽做。萬一甯王登基,你覺得他第一件事情是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