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吵雜的聲音,不斷的有兵馬司的人趕過去。
明亮的火焰倒映在溫清竹的眸子裏,配上她冷凝的神情,讓身邊的黑濟仁覺得心裏微微發寒。
還好,他站在了溫清竹這邊。
蘇家的大火驚動了整個京城,讓不少有些年歲的人,想起了蘇家被滅門的那一夜。
崔家,一處僻靜的院子裏。
有個年輕人匆匆趕到了門口,正要敲門的時候,發現走廊裏有個身影。
他轉頭看去,眼神一凝,趕緊走過去扶住老人。
“太爺爺,蘇家……失火了。”
崔煥望着仿如白晝的天空,微微失神道:“是啊,蘇家再次失火了。”
崔立低着頭,不敢讓老人看到他的自責和内疚。
“如果當年崔家和蘇家不妥協,現在的大齊是不是會更好?”崔煥喃喃的問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問崔立。
他想到了半天梁平淑和雷秀山的話,傅烈親了甯平。
傅烈親的哪裏是甯平,分明是溫清竹!
能讓傅烈失控的人,從來都隻有一個。
原來今天他見過的‘甯平’是她,怪不得他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去請梁召過來一趟,有些事情我們不敢做,但她做了,那我們這些老頭子總該幫她一把不是。”
直到天亮,蘇家的大火仍舊沒有撲滅。
濃郁的黑煙遍布整個京城的上空,讓人看着很是壓抑。
乾元宮大殿。
溫清竹跪在姜越的面前,背脊挺得筆直,對上姜越的目光,振振有詞的回道:“陛下,這是微臣想到的最好辦法,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姜越氣得滿臉鐵青,抄起桌上的折子,直接扔到了溫清竹的臉上。
“朕竟然看錯了你!這麽大膽,怎麽不把皇宮也燒了!”
溫清竹很認真的回答:“陛下,微臣的确這麽想過,隻是擔心皇上因此受驚,這才轉而去燒了蘇家,畢竟我們都不知道蘇大人到底知道了多少。”
聽到這裏,姜越陡然沉默下來。
他是個心狠的人,但他遠遠不是做不到沒有一絲感情。
除了姜遠盛和姜遠懷,姜越最看重的人就是蘇活了。
這麽多年來,他已經把蘇活當做兒子來樣了。
畢竟蘇家做出了這麽大的犧牲,姜越也必須給不見天日的蘇勻一個交代。
沉默良久,姜越似乎疲憊了。
他一手撐着額頭,一手揮了揮:“你去刑部吧,帶蘇活出來,去看看蘇家的情況。”
溫清竹告辭退下。
剛出乾元宮的門,她就遇到了前來的衛貴妃。
“見過衛貴妃。”溫清竹側身讓路。
衛貴妃點點頭:“甯大人不必客氣,蘇家的事情還希望你好好解決。”
“娘娘放心,我會解決好的。”溫清竹擡起頭來,目光堅定。
半個時辰後,刑部的一個側院裏。
溫清竹站在門口,拿了皇帝的手令,他們這才讓開。
走進去後,蘇活正盤腿坐在羅漢床上,閉着眼睛說了一句:“不必來勸我了。”
溫清竹輕笑出聲:“蘇大人,我是甯平。”
蘇活陡然睜開眼睛,瞬間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眸子。
他渾身一動,哪知道雙腿都麻了,整個人的身體都往前面傾倒下去。
還好他即使扶住了身旁的小幾,這才避免了尴尬。
溫清竹走過去,一道陰影打在蘇活的臉上,用着唇語說:“我給蘇家放了一把火。”
聽聞這話,蘇活立刻起身要走。
溫清竹拉住他的手,低聲說:“你必須得面對現實。”
“現實嗎?”蘇活自嘲的笑起來,側眼望着溫清竹的臉,“可到底什麽才是現實呢??我所知道的事情,隻不過都是想讓我知道的。”
溫清竹松開他的手,站在他面前,繼續用唇語說:“所以你才更要去尋找真相。”
蘇活望着她的眼睛,久久沒有說話。
直到外面傳開周怡焦急的聲音:“蘇哥哥!”
溫清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轉頭走到了門口。
“周小姐。”
“你是……甯平大人?”周怡上下打量着她,心裏湧現出一股疑惑來。
“是,我來救蘇活了。”溫清竹露出一抹笑容。
到蘇家門口時,整個蘇家已經被兵馬司的人圍了起來。
騎着馬指揮兵丁們行動的人,恰好也是個眼熟的。
他聽到了門口的動靜,調轉馬頭過來,不禁愣了愣:“蘇大人?”
這人正是範宇,他馬上翻身下馬,快步走了過來。
“甯大人?”範宇的語氣很有些不善。
溫清竹一點也不介意,反而越發的親和:“真是辛苦範大人了,裏面還有明火嗎??”
“西院那邊還有,估計還要半個時辰才能完全撲滅。”範榮對眼前的‘甯平’很是忌憚。
快速的解釋完,他又轉頭蘇活說:“蘇大人,你房間的東西我們盡量都搶了出來,但還是損毀了大部分。”
“那些東西在哪。”蘇活一邊往裏走,一邊問着範宇。
範榮馬上帶着他進去:“就在前面的院子裏。”
溫清竹跟着他們進去,看到了一堆燒成了黑炭的物件,大大小小的也有幾十個。
蘇活一言不發,走到了那堆被燒焦的物件面前。
“我來幫你找。”周怡卷了卷袖子。
正要動手,蘇活攔住了她:“不用,你的手不是用來幹這個的。”
溫清竹走上前去:“那我來幫你吧。”
蘇活側眼看過來,眼神有些晦暗:“也不用甯大人幫忙,我自己來就好。”
于是,蘇活自己一個人開始動手。
翻找了好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個方寸大小的盒子。
打開盒子,裏面放着一隻熏黑的長方形東西。
蘇活拿出來後,抖了抖,露出它原本的樣子。
溫清竹仔細一看,這不是……虎頭鞋嗎?
蘇活拍着鞋子上的灰燼,但怎麽也無法完全拍掉。
高溫已經徹底損毀了這隻鞋子。
“蘇哥哥,嗚嗚嗚……”周怡一下子哭了起來。
蘇活轉過頭來,正要擡手安撫她,發現自己的手黑色的,就收了回來。
“沒事,以後你給我們的孩子做一雙。”
周怡聽到這話,馬上撲到了他懷裏,哭得越發大聲起來。
溫清竹一時有些呆滞,她從沒見過周怡會哭得這麽傷心。
聽得人心裏仿佛刀紮一樣的疼。
這時候,蘇活擡起眼來,望着溫清竹的眼睛告訴她:我答應你。
溫清竹渾身一怔,忽然有些後悔。
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順利,根本不需要她再部署什麽。
隻是一場大火,就讓蘇活改變了他的固執。
“對不起。”溫清竹想到了那時候,她也許該問問蘇勻,蘇活爲什麽對這雙虎頭鞋這麽看重。
很快,周桑也趕了過來。
“蘇活,你沒事吧?”
蘇活搖搖頭:“沒事,伯父先帶小怡回去,我這邊和甯大人還有一些事情要商量。”
周桑朝着溫清竹這邊看了過來,語氣頗爲不善的道:“蘇活,建議你不要和甯平走得太近。”
“伯父放心,我會有分寸的。”蘇活再三表示自己沒事,周桑這才帶了周怡離開這裏。
蘇活又轉頭讓範榮先走,但範宇恨不信任甯平。
隻是架不住蘇活再三請求,範宇隻好仔細叮囑了蘇活,這才鄙夷的看了眼溫清竹才走。
終于,周圍安靜下來,再也沒有外人的打擾。
蘇活轉頭看向溫清竹:“你把另一隻虎頭鞋放在哪裏了?”
“姚班家裏。”溫清竹也沒有隐瞞。
她很清楚,蘇活是個很直接的人,而且之前兩個人也有合作,默契一直都在。
蘇活凝神想了想:“你覺得姚班比李威更難對付?”
“嗯,有些事情你暫時不知道,我隻能告訴你,姚班是個很厲害的人,李威爲難不了他多久,等甯王一回來,李家隻怕會馬上失去甯王的信任。”
蘇活正要說話,陡然轉頭朝着東邊的牆頭看去。
溫清竹慢了一拍,也感覺有人在監視他們。
不過等她看過去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傅烈。
他站在牆根下,并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蘇活收回視線,望着溫清竹問:“你和傅烈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沒什麽,先姚班家吧。”溫清竹馬上轉頭,顯然不想說這個話題。
蘇活再次看向東邊的牆根,發現傅烈已經不見了。
他擰起眉頭,看來自己當時強行調查,導緻自己被軟禁,真是不理智。
現在外面的情況,似乎比他進來的時候,更加複雜了。
上了馬,蘇活先是回了一趟了大理寺,清點了自己的人馬。
正要出門,聽到了杜仲的喊聲:“蘇大人!!長公主來了!”
溫清竹心裏疑惑,怎麽這個時候長公主過來了。
不多時,姜舞陽到了屋内,望着他們兩個人直接說:“崔老先生和公公已經進宮,請求徹查姚家。”
“徹查姚家?”溫清竹瞬間伸長了脖子。
姜舞陽瞟了溫清竹的一眼,并未把她放在心上,點點頭說:“嗯,姚班這次逃不掉了。”
“爲什麽姚班逃不掉?”蘇活一臉凝重。
姜舞陽進來後,直接盯着溫清竹說:“甯大人,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溫清竹笑了起來:“是溫清竹這邊的人。”
“此話當真?”姜舞陽眼睛裏顯然還帶着猶豫。
蘇活知道溫清竹不想暴露身份,主動站了出來:“我可以替他擔保,他是清竹這邊的人。”
“那好,我就告訴你們,崔家子弟當年并不是病死的,他們的死是姚班一手策劃的,現在公公和崔老進宮,以梁家和崔家逼迫陛下徹查當年的事情,現在陛下沒有退路,隻能同意。”
“爲什麽?”溫清竹不太懂,按照蘇勻的說法,姜越肯定還有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