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沒問題。
柳見覺得甯平那邊肯定有什麽蹊跷,轉頭喊上随從,調了轎子往衙門那邊去。
匆匆過去,一打聽才知道,甯平現在在大牢那邊。
他轉頭馬上趕過去。
剛到門口,發現有幾個眼生的護衛在這裏。
當即他的心一涼,這些人是誰?
等他走過去,護衛們攔住了他。
當即柳見的心裏很是憤怒,但他在官場這麽多年,還是有點眼色的。
這幾個人身上的傳來的威勢,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于是他盡量溫和的開口:“我是這裏的柳同知,幾位兄弟瞧着眼生,你們是?”
“他們是瑞王殿下派過來的。”
溫清竹用甯平的聲音回答了他。
柳見馬上擡起頭來,朝裏面一看,瞬間瞳孔緊縮。
怎麽可能!
甯平竟然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面前!
溫清竹擡了擡手,讓護衛們讓開:“讓柳大人進來吧。”
門口的護衛們這才松了手,讓開了路。
柳見難以置信,但他也很快冷靜下來,不緊不慢的走了進去。
溫清竹轉頭往仵作間那邊去。
柳見跟在她身後,不停的觀察她。
可是怎麽看都沒能看出什麽破綻來。
直到溫清竹一掀開簾子,眼前一具屍體被開腸破肚,有個帶着面罩的仵作正舉着一段腸子,上面還帶着血,借着燈光仔細的瞧。
咋一眼看到這個,柳見的肚子馬上翻滾起來。
一個沒忍住,側頭彎腰嘔吐,咕噜幾下,把吃下去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酸臭的味道開始蔓延開。
溫清竹吩咐着獄卒:“還不趕快帶柳大人下去。”
“是是是!”門口的兩個獄卒趕緊上前來,扶着渾身發軟的柳見離開了這裏。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喜兒從陰影裏走出來,出去又叫了個獄卒,把柳見弄髒的地方打掃幹淨。
不多時,房間裏面再也沒有其他人。
前面穿着仵作衣裳的人,把腸子放好,轉頭去洗幹淨了手。
這才取下面罩,露出一張清秀的臉來。
這人正是許久不見的孫俊明。
他指着桌台上面的屍體說:“大人,這毒和平時我以前見過的完全不一樣,我剛才仔細檢查了,這種毒并不會破壞人的五髒六腑,肌肉骨頭等也沒有問題,我懷疑可能作用在經絡裏面。”
“那你這邊有什麽辦法沒?”溫清竹自然是希望盡快解除甯平的毒。
過不了幾天,康城災民隻怕會越來越多。
姜遠晗那邊什麽時候回這邊來,還是個未知數。
“我再看看,大人可以試着開一些修複經脈的藥,也許會有用。”孫俊明給個建議。
溫清竹點頭,望着這裏停着六具屍體又問:“這六具屍體的死亡原因都一樣嗎??”
“不,有一具屍體不一樣。”孫俊明往裏走了好幾步,最後停在了一具女屍面前。
揭開白布後,溫清竹看到,眼前的屍體正是農婦王氏,也是第一個死亡的人。
“她有什麽問題?”溫清竹走了過去,農婦王氏的屍體自然也别解剖了一番。
孫俊明指着屍體心口的經絡說:“她這裏的經絡和别人的不一樣。”
他指了指其餘的五個人:“他們的經絡都呈現的是紫紅色,可是這個王氏的經絡,呈現的卻是青色,正常的屍體的經絡也是青色。”
孫俊明提出了一個猜測:“我覺得,這個王氏并不是死于這種毒。”
“是嗎?”溫清竹的眼神開始凝重起來。
如果這麽說來的話,那明天有必要見見朱大義了。
次日一早,溫清竹早早的準備妥當。
派出去的人還沒帶回朱大義,衙門口的鳴冤鼓就響了起來。
等了會,有人過來禀報,說是城内新出現在災民,肆意搶劫傷人。
“大人,現在升堂嗎?”
溫清竹笑了起來:“當然升堂。”
兩刻鍾後,伴随着一陣威武的喊聲,溫清竹穿上了知府官府,坐在大堂之上。
瞬間,周遭一片安靜。
堂下跪着一對夫妻,女人的臉受了傷,身上還披着一件男式的外衫。
男人則是沒了外衫,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對溫清竹說:“大人,請大人給我們做主!”
“說。”溫清竹點了頭。
見她這反應,男人愣了愣,但很快說了起來:“大人,草民經營着一家包子鋪,小本生意,昨天那群新進城的乞丐,直接把草民鋪子的包子全搶了,今天他們又帶了更多的人過來,賤内擔心草民扛不住,便跑了出來,沒想到這群禽獸竟然直接撲向了草民妻子,想要——”
說到這裏,男人陡然停住,氣得咬牙切齒。
“意欲不軌??”溫清竹幫他補充了一下。
“是!”男人低下頭來,攬着妻子一起跪下,“請大人給草民做主啊!”
溫清竹轉頭看着護衛首領:“你們帶上衙役,抓捕所有新入城的乞丐。”
“是!”
八個鐵甲護衛帶着一群衙役立刻出發。
男人直接愣住,女人本來還有些害怕,但聽完溫清竹的話後,一點也不害怕了。
不到半個時辰,護衛首領帶了三十八個乞丐回來。
這些人用麻繩串着綁住了手,每個人嘴裏都堵上了抹布,逐一帶到了公堂。
“跪下!”護衛首領一腳踢在第一個人的膝蓋彎處,強迫他跪了下來。
後面的人頓時嘩啦的跪了下來。
溫清竹又問男人:“可是這些人??”
男人回頭逐一分辨,拼命的點頭:“就是他們!!街坊鄰居們都看到了!”
“那就好!帶人證物證上來!”溫清竹接着吩咐。
有捕頭呈上了物證,包括打砸傷人的木棍,鐵片,還有從包子鋪搶走的碎銀子銅錢,以及一些沒吃完的包子。
另外包子鋪左右隔壁的老闆夥計都上來做了證詞。
經過交叉認證後,事情的經過便全部記錄在案。
溫清竹這才讓人拿下了第一個乞丐的抹布,問他:“你可認罪?”
“老子不服!”乞丐當即暴怒的吼出來。
溫清竹微笑:“你不服什麽?”
“拼什麽我們這些外鄉人要忍饑挨餓,你們這些城裏人卻要吃香的喝辣的!我們隻不過搶了幾個包子而已!你們竟然要抓我們!”
乞丐憤怒的咆哮着,狠狠的瞪着溫清竹,仿佛不怕死一樣。
溫清竹嚴肅下來:“現在本官是在問你,可對搶劫包子鋪和傷了包子鋪老八夫婦的事情可認罪?”
“憑什麽認罪!要不是我們吃不飽飯!怎麽會去搶劫!怎麽會去傷人!”乞丐越說,聲音越大,義憤填膺的巴不得左右人認罪。
溫清竹冷冷的望着他:“城内也有乞丐,他們也吃不飽飯!他們可沒有搶劫傷人!你不去傷害讓你吃不飽飯的人,卻來傷害無辜之人嗎?”
“我——”乞丐一時語塞,怎麽會這樣?
但很快,他又調整過來,大罵道:“你們這些狗官!永遠都不會知道吃不飽飯的痛苦!怎麽會在意我們老百姓的死活!那麽大的雪!壓垮了房子,征那麽重的稅,糧食不夠吃,去城裏,隻會被人趕出來……”
乞丐說着說着,眼淚就流了出來。
“誰把你們趕出來的?哪裏下了大雪?哪裏的房子被壓垮了?你們那征稅多少?你是哪裏人?”
溫清竹一連串的問題甩出來,讓乞丐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怔怔的擡起頭來,有些不可思議的望着溫清竹。
好半天,他支支吾吾的,什麽話也說不清楚。
“你一個一個回答,到底怎麽回事?如果你是康城人,本官自然會爲你做主,如果不是康城人,本官會收集好證詞,禀報給皇上,是對是錯,是真是假,到時候自然會還給你們一個公道!”
溫清竹的聲音擲地有聲,原本有些吵鬧的公堂,瞬間安靜下來。
乞丐突然間漲紅了臉,下意識的往後面看了看。
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溫清竹發現人群中有個格外不顯眼的人,低着頭始終沒有擡起頭來。
“怎麽?本官給你機會說,怎麽又不說了?”
溫清竹的語氣開始變得威嚴起來,讓乞丐渾身一哆嗦。
他連忙跪了下來,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草,草民是雲縣河鎮白家村的人,十一月中旬接連幾日下大雪,壓垮了鎮上一半的房子,在十月的時候,稅收加重,原本隻要三成稅,但官老爺那邊說今年稅收是定額的,一下上交了家裏的六成收入。
沒有房子,糧食不夠,十二月初隻能帶着家人離開,沒想到路上全是無家可歸的人,到處都是一片混亂,找不到吃的,草民隻能賣了妻子和兩個女兒,帶着兒子趕往陵城揚州那邊。
沒想到走到半路,聽人說京城收了這麽多的稅,肯定有很多糧食,草民這才調轉趕往京城這邊,後來遇到了一個好心人,帶着我們率先趕到了康城,可是我們發現康城人并不待見我們,這才一時糊塗……”
“你家收成多少,收了多少稅?”溫清竹眯了眯眼,果然有人在從中作亂。
乞丐趕忙回答:“收成兩千斤谷子,上交了一千四百斤,後來聽說糧食漲價,就把糧食大半都賣了,結果大雪壓垮了房子,剩下的糧食也吃不了多少,再想用錢買糧食,卻已經買不到了。”
公堂之上一片寂靜,這哪裏是六成的稅收,簡直是七成了!
按照大齊律例,農民按照土地多少,每次隻需要上繳三成糧食就行的!
終于,溫清竹轉頭望着身邊的通判:“他說的話,你可都記下了?”
“都,都記下了。”通判握着筆的手抖個不停。
這,這已經不全是天災了。
溫清竹回過頭來,拍了桌子一聲,吩咐下去:“取下所有人的抹布,讓他們逐一說明情況,全部記錄下來,直接送去皇上面前!”
公堂裏外頓時一陣倒吸氣的聲音。
被抓的乞丐們紛紛跪下來哭喊認錯,表示自己願意配合。
但其中有兩個人雖然在跟着喊,但明顯有些敷衍。
有鐵甲護衛鎮守,這兩個人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記錄的通判一個一個的詢問,寫下他們所說的事情,一張又一張的紙被用完。
不斷喊人去拿紙過來。
記錄的紙已經一隻手掌長的厚度,但這才僅僅記錄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