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一諾站在廊下,望着空中不斷飄落的雪花。
這已經是第三場大雪了。
整個陵城的糧食和布料都在上漲,嗅覺靈敏的人已經開始囤聚貨物。
“公子,你還是進屋來吧,外頭冷,今年冬天的寒氣格外的重,要小心染上風寒。”
阿正拿了一件紫貂披風出來,替景一諾穿上。
他看了眼庭院皚皚白雪,忍不住的奇怪:“公子,你說今年的雪怎麽這麽大呀?雖然說瑞雪兆豐年,但是雪太大也不正常吧。”
“你都看出來,你家公子自然早就發現了,今年全國都有雪災。”景一諾歎息的說着,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雪花。
怎麽還沒回信呢?
按照他的計算,這個時候他們也該回信了。
陵城郊外的某處農舍内,有個農民模樣的年輕人從屋裏走出來。
他整理下不太合身的衣裳,帶上皮帽子迎着風雪出發。
大半個時辰後,他來到了陵城内的一間客棧。
要了一家客房,換了一套搬運工的衣裳,趁着無人的時候,悄悄出門。
幾經輾轉,終于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府邸前。
有規律的敲了三下門,約莫等待了一刻鍾,大門終于打開。
門縫裏面露出一雙眼睛來,低聲問:“有消息了?”
“嗯!”外頭的人趕緊回答。
裏頭的那雙眼睛确定外面無人,這才放他進來。
年輕人一路快步走到了花廳門口,抖落身上的雪,簡單的打理了下自己的儀容,這才颔首悄然的走進去。
到了書桌前,他恭敬的跪下來,行了一個大禮:“奴才參見殿下。”
坐着的人正是姜遠成,披着上好的紫貂披風,停下手裏的毛筆,擡頭望着眼前人:“截住了?”
“是,殿下輕看。”年輕人站了起來,從袖子裏面拿出來了一封帶血的信來。
送到姜遠成的面前放下,然後哈着腰後退,不再多問。
姜遠成拆開了信封,看到了裏面的筆迹,嘴角輕蔑的一勾:“小皇弟還真是厲害,居然能找到景一諾這邊來,隻是可惜……”
他不會看到這封信了。
姜遠成擡起手,把信紙遞到燈燭前,火舌迅速的吞沒了整個信紙。
他擡手扔在了旁邊的瓷壇子裏。
過了會,姜遠成站起身來,說了句:“來人。”
門口守着的人趕緊進來。
“景一諾可接下來紫貂披風?”
來人回答:“殿下放心,景公子沒接受,但是他身邊的小厮阿正接下來了。”
“那就好,今天我再去會會他。”
康城,衙門。
姜遠晗派出去的人終于回來,帶回來了一個更讓人擔心的消息。
看過信後,他扶着額頭沉默了很久。
直到外面有人在敲門:“殿下,夫人過來了。”
他這才站起來,起身到門口去迎接溫清竹。
溫清竹跨步進來,頭上還落了一層薄薄的雪,小臉發白,愈發顯得櫻唇紅豔。
明眸朱唇,素淨的臉讓人越發的挪不開眼。
“遠晗??”
叫了一聲沒回應,溫清竹便主動朝裏走。
沒過會,姜遠晗清醒過來,低着頭趕緊跟上。
兩人都坐下後,溫清竹看了眼書桌那邊,問着他:“外頭的消息你收到了吧?”
“嗯。”
“情況怎麽樣?”
“不太好。”
“能解決嗎?”
“我想想看。”
溫清竹站了起來:“那好,如果有問題你盡量來找我,康城這邊,我已經讓田沖整合了所有糧食商人,不讓他們把糧食運出去。”
“姐姐要走?”姜遠晗這才擡起頭來,有些驚惶的望着她。
溫清竹轉頭,從綠陶手裏拿過賬本,遞過來交給他:“既然你想自己想辦法,那就相信你。”
沒有說太多,溫清竹簡單的叮囑了幾句,轉頭就離開了這裏。
在府衙門口,她遇到了正回來的甯平。
他倒沒有穿着官服,隻是一身青色的便服,似乎是去了城外,袍子下邊沾染了不少黃泥,還有些融化雪水留下的痕迹。
“夫人來了??”甯平看清楚來人,趕緊行禮問好。
溫清竹擺擺手,看到了他身後衙役手裏的拎着兩個箱子。
便問道:“甯大人這是去幹什麽了?”
“最近城外出了兩次命案,鬧得外頭的鎮子人心惶惶,微臣微服過去看了一下,查出點端倪。”
他又看了看身後人手裏的箱子:“拿到了點證據,準備先查看一下。”
“需要幫忙嗎?”
溫清竹對箱子裏的東西有些好奇。
甯平斟酌了下,點了頭:“微臣感激不盡,麻煩夫人了。”
跟着甯平到了大牢那邊。
等了會,捕頭和仵作都過來了。
兩個箱子都打開,左邊裏面放着一條帶血的肚兜,右邊裏面放着一碗發馊的飯菜。
先是讓仵作驗證下,确定飯菜裏面沒有毒。
肚兜上面也仔細驗證了下,沒有問題。
“這飯菜和肚兜是哪來的?”溫清竹有些奇怪,這兩樣證據,怎麽會湊到一起被發現呢?是兩個命案的證據,還是一個的??”
甯平回答:“兩個命案的,因爲距離的地點不遠,所以一起回來。”
“具體是什麽案件??”溫清竹的視線在兩個物證上面打轉,又問了句。
回憶了好半天,甯平才慢慢說來:“前一個是一個農家婦王氏死在了廚房裏,是被人勒死的,這個帶血的肚兜是死者房間發現的。”
“死者房間?他們廚房和他們的卧房是一排屋子裏的嗎?”
溫清竹轉頭去了記錄官的身邊,看了眼他手裏的冊子。
發現冊子上面并沒有記載,死者家裏屋子的布局結構。
“把冊子給我。”甯平拿過了冊子,快速的把死者的房屋布局畫了出來。
轉手遞給溫清竹:“兩個死者都有,兩家之前的距離也标注了出來。”
溫清竹接過來一看,發現廚房和死者的卧室距離很遠。
因爲廚房是單獨坐在後院。
又翻看了下死者的身份,這個農婦年紀不大,但他丈夫卻大了她十歲。
仔細翻看了下死者發的關系譜,并未發現什麽異常。
她又看了看另外一個死者的信息。
死的另外一個人是和農婦年紀相仿青年,家庭關系很簡單。
但在最後一頁,溫清竹看到,兩個死者的身上,各自有一個荷包,一鴛一鴦,正好配對。
“這個是怎麽回事?”溫清竹把冊子舉了起來。
甯平解釋說:“這個農婦王氏三年前曾經和這個劉飛說過親,後因爲聘禮的事情談崩,後來嫁給朱大義,我們初步懷疑是朱大義殺了他們,但是朱大義能證明在他們死亡前後,根本不在家裏。”
“這個案子發生多久了?”溫清竹忍不住的看了眼那碗馊了的飯菜。
“十天。”
溫清竹盯着那碗飯菜想了下,是不是她想多了。
“夫人有什麽想法嗎?”甯平馬上問了出來。
半晌,她搖搖頭:“沒有,先這樣吧,你們繼續調查,如果沒什麽進展,我再來想辦法看看。”
“多謝夫人。”
甯平親自把溫清竹送走,轉回來的時候,看到有人在擊鼓鳴冤。
凝神看去,那人正是朱大義的老娘。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甯平想了下,繞開了人群,從後門回到了衙門。
坐在馬車裏的溫清竹,自然也知道後面的情況。
她沒有留下來是有原因的。
回來之後,溫清竹立刻去找了忠伯。
發現忠伯正在給北鬥紮針。
“他病了嗎?”溫清竹有些奇怪。
北鬥要站起來,但是被忠伯按着動彈不了。
“小姐怎麽過來了?”
溫清竹走到了他們身邊,觀察了一下北鬥身上的紮針的穴位。
很是疑惑的問:“他的喉部有問題?”
忠伯點點頭,指了其中三個穴位說:“以前跟着大人,學了點醫術,見過類似他這樣的病例,他還是有機會可以說話的。”
“真的?”溫清竹有些不可思議,讓北鬥伸出手來,探了探,發現他的脈息的确和以前不太一樣。
又觀察了一下他喉嚨的地方,有一些很細微的變化。
忠伯解釋了一番,溫清竹也明白了這其中的原理。
如果北鬥能說話自然是更好的。
“對了,我過來是想請忠伯幫個忙,以前我記得外公說過,有種毒在人活着的時候才會有,死了就會消失,忠伯還記得是什麽嗎?”
沉吟片刻,忠伯回道:“我暫時沒能記起來,不過薛仁的話肯定知道,我幫小姐問問。”
“麻煩你了。”溫清竹點頭,希望是她猜錯了。
實在是那王氏和劉飛的死有點蹊跷,沒有緻命傷,身上也沒有明顯中毒的痕迹。
仿佛自然而然的死去,實在讓她有些擔心。
出門的時候,北鬥忽然站了起來。
他跟着溫清竹的步子走到了門口,頭上的銀針還沒取下來。
溫清竹陡然回過頭來,看到他的視線在掃視着院子裏,最後定在了綠陶身上。
“你在看誰?”
北鬥比劃了一下,表示他在找喜兒。
溫清竹隻能歎氣:“現在她還不想見你,到時候她想見你,自然會過來的。”
他又趕緊比劃了手勢:那什麽時候?
“不知道,你先跟着忠伯了解我們這裏的生活習慣吧,等你徹底明白,你就知道爲什麽她不想見你了。”
北鬥顯得很是失落,屋内的忠伯叫了他一聲,他就轉身進去了。
望着北鬥落寞的身影,溫清竹回頭看了看院子門口,喜兒正站在門外。
自己的話,想必她也已經聽到了。
溫清竹現在心裏其實更希望喜兒能喜歡北鬥。
但感情這種事情,她自己做不到,也無法要求别人。
到了下午,又下了一場大雪。
天氣陰沉沉,看不見一絲天光。
溫清竹坐在屋子裏,一邊回憶着前世的事情,一邊拿着筆寫下當年的災情。
這一世情況發生了變化,但還是有很多例子可以參考的。
以工代赈是最優的解決方案。
可是現在沒有一個足夠大的工程能容納這麽多災民。
最關鍵的是,上一次的運河工程,真正能排上用場的都是男人。
女人大部分在趕過來的時候就被抛棄,變賣等等。
等到災情過去,有了生存能力的男人,又想要娶妻,差點引發矛盾。
當年一度出現少女婦人被拐被搶的案子。
搞得康城這邊,一時之間不敢有女人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