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誨算不上,這個東西隻能你慢慢理解,胡英豪是個很好的例子,你以後有的是機會,我現在隻能告訴你,姜堰痛恨的從來都不是龍代或者巫族,而是壓在他頭上的權力,這樣你就懂了嗎?”
溫清竹覺得柔側妃死得實在是時候,她這麽一死,姜堰還真的沒什麽後顧之憂。
把毛毛留下後,楊六親自過來一趟,說是傅書醒了。
他想見見溫清竹。
聽到這話,溫清竹的第一反應是不去。
可是她又想到傅書醒來,很可能隻是一時的。
還有就是,她實在無法忽視招兒奶奶說的那些話。
未來真的是那個走向嗎?
跟着楊六到了雨花鎮,溫清竹一下車,看到了門口的喜兒和北鬥。
“小姐!”喜兒趕忙過來扶着她。
溫清竹望着北鬥有些奇怪的問:“他怎麽一直跟着你?”
“還不是他不願意别人靠近他,楊大人要照顧傅大人,翠翠和小魚對他又很敵視,沒有辦法隻能暫時跟着我。”
喜兒扶着她一邊往裏走,一邊解釋着。
溫清竹時不時往旁邊瞧着,發現北鬥走路幾乎沒有任何聲音,隻是靜靜的跟在他們後邊。
到了門口,翠翠從走廊裏過來。
視線一下子落到了北鬥的身上。
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恨意,讓自己快速的轉過頭來。
對着溫清竹說:“夫人來了,裏面請,傅大人現在精神狀況還不錯。”
溫清竹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到了屋内,一擡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的傅烈。
反倒是楊松沒見到人影。
溫清竹停了下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
“是……是清竹嗎?”
沙啞低沉的嗓音,聽起來像是枯枝折斷般的刺耳難聽。
可溫清竹還是從這難聽的聲音裏面,感覺到了一股儒雅的風度。
溫清竹深吸了一口氣,兩世爲人,她還真沒想到,自己竟然要面對公公。
綠陶和喜兒自覺地留下,隻讓溫清竹自己掀了簾子進去。
“見過傅大人。”
溫清竹雙手合在腰間,微微屈膝行禮。
傅書咳嗽了兩聲,帶着笑意說:“既然是我們楊家的人了,不用這麽生疏,跟着烈兒一起喊爹就好。”
溫清竹垂着眉眼,心裏竟然有些緊張。
正在這時,傅烈起身走了過來,把溫清竹扶了起來:“爹隻是想和你說說話,你不用緊張。”
“嗯。”溫清竹自己都沒想到,她竟然緊張了。
甚至緊張到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長輩。
溫清竹跟着傅烈坐下,這才慢慢的擡起頭來,正好對上了傅書的眼睛。
明明黯淡無光,卻讓溫清竹覺得,這樣的眼睛真是世上少有的明亮溫和,讓她心安。
“你和烈兒的事情,我都聽他說了,讓你受苦了。”傅書的視線穿透溫清竹的眼睛,看到了她内心深處的孤獨和執念。
于是他的語氣越發的柔和和親切起來:“我這身體也撐不了多久,隻怕都無法回京,所以打算在這裏多住幾天,好好陪陪你們。”
“傅……”
“嗯?”傅書露出個嗔怪的眼神。
溫清竹隻好改口,小聲的說道:“爹,我給你看看吧。”
“也好。”傅書的笑容盛放開來。
溫清竹站起身來,傅烈跟着站起來,幫着她挪了凳子。
看到這一幕,傅書心裏十分的安慰,看來這個小子還是很機靈的。
坐下後,溫清竹努力讓自己不要去在意這件事情,替傅書把脈。
一探脈息,溫清竹心裏一驚。
這樣的脈象,根本就是油盡燈枯了!
傅書察覺到了她的凝重,替她解釋道:“沒事的,崔立都給我看過了,能活一刻鍾是一刻鍾。”
“這樣吧,我想辦法請鍾神醫或者二外公來看看。”溫清竹提了一個建議。
傅書望着傅烈,使了個眼神。
傅烈這才趕忙解釋:“鍾神醫已經來過了,不然的話,爹根本撐不到你過來。”
溫清竹的心沉了下來。
“你别擔心,我能看到你和烈兒,已經很開心了!至少到了九泉之下,還能他娘交代一下,烈兒娶了個世上獨一無二的好姑娘,我們不在,也能放心了。”
傅書的安慰雖然是好心,可這讓溫清竹愈發的不安。
這天,溫清竹陪着煎藥,和傅烈一起照顧傅書。
等傅書精神好些了,他便說着傅烈小時候的事情。
“以前烈兒還小,既不像我,也不像他娘,冷冷清清的性子,沉默寡言的,隻有一點好,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人也明白事理。
隻是那個時候他娘着急啊,總覺得烈兒是出了什麽問題,帶着他去看了好多次太醫,人家太醫都不耐煩了,對了,還找你外公呢。”
溫清竹一怔:“還找過外公?”
傅書笑着點頭:“可不是,你外公醫術好,名聲好,别的太醫不耐心,但你外公卻是格外有耐心,還挺喜歡他的,說是烈兒将來必成大器。”
這話一出,溫清竹不禁轉頭看向傅烈。
卻發現傅烈趕緊躲開了視線,假裝自己看着傅書。
溫清竹隻好收回視線,有些疑惑的問:“那個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從沒聽外公提起過?”
“那是很小的時候,烈兒才三歲多,你還沒出生呢。”傅書一邊解釋着,一邊回憶着當年的事情。
那個時候,誰曾想,世道變得如此之快。
不到兩年,楊家被迫上戰場,又過了一年,楊家所有人都去了戰場,隻留了傅烈一個孩子在京城。
最後他們慘遭陷害,楊家所有人戰死沙場,他雖然幸免于難,卻被困在滄州。
而年少的傅烈才不到十歲,經曆着被逼換姓,四處躲藏的生活。
“對了,烈兒說,當年要不是你救了他,他就會被人抓走了。”傅書突然想到了這件事情。
溫清竹點點頭,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想到自己會嫁給傅烈。
她隻是聽外公說,京城官府在抓好人,她不能讓好人被抓走而已。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你看看你和烈兒,一直都在一起。”
溫情組和沒有回話,她的心開始動搖了。
她能有現在,全都是前世的傅烈給的。
她和傅烈之間的回憶,也剩下她一個人知道了。
可是她能否認這一世的傅烈嗎?
溫清竹不知道,傅烈對她的喜歡,似乎從未變過。
傅書累了,溫清竹照顧他睡下,便離開了房間。
“清清。”傅烈從後面追了出來,輕輕地拉住了她的手,“我們可以談談嗎?”
溫清竹知道,自己這麽一味的逃避也并不是辦法。
她點了頭。
兩個人關好門,就站在走廊前,望着庭院裏的枯草落葉。
“你的事情,叔叔已經告訴我了,我不知道你一個人經曆了那麽多,我也不記得上輩子的事情,但是我保證,以後我都會在你身邊的,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經曆那麽多,也不會抛下你,讓你你一個孤零零的活着。”
一雙手搭在了溫清竹的肩膀上,把她慢慢的轉了過來。
兩個人視線交彙,溫清竹的眼淚不斷的落下來。
她是後悔,但她也害怕。
傅烈用自己的命換了自己的這一世,可是她卻要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無論遇到什麽事情,她都必須堅強勇敢的去面對。
“對不起。”傅烈擁住溫清竹,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裏,“以後我再也不會了。”
溫清竹抖了抖手,終究還是抱住了她,低低的喊了聲傅烈。
“嗯。”傅烈應了。
可是溫清竹的眼淚更加的洶湧,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而哭。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喊誰。
或者說,前世今生,傅烈始終都是她記憶裏的那個傅烈。
這次談過後,溫清竹終于敢正式眼前的傅烈。
隻是她看向傅烈的眼神,多了一份朋友間才有坦然。
傅烈知道,自己還是沒能徹底的得到她的心。
可是他也不擔心,以後日子還長,終有一天,他的清清會明白,他始終都是他心裏的傅烈。
到了第二天早上,溫清竹推開窗,發現外面一片銀裝素裹。
“下雪了。”
“昨夜下的,今早侯爺來看過小姐,見小姐還沒醒先去傅大人那裏了,小姐要過去嗎?”
綠陶拿了白狐裘過來,披在了溫清竹的身上。
溫清竹合上窗戶,坐到了梳妝鏡前:“簡單的梳洗一下吧,我去看看爹。”
“好!”綠陶看到溫清竹改了口,心裏也很替她開心,馬上動起手來。
不到一刻鍾,溫清竹到了傅書的房間。
這次楊松也在,桌上擺着早膳,但沒人動。
傅烈馬上起身過來:“清清,爹說等你一起用膳。”
“等我嗎?”溫清竹沒想到,傅書竟然會等她。
昨夜和傅烈聊過後,她心裏終于釋然了幾分,所以睡得晚了些。
楊松讓人把桌子擡到了床邊,笑着說:“沒事的,姐夫已經吃了一些墊墊肚子,他很久沒和家人一起吃飯,特别想要想要一家人一起吃一次。”
溫清竹跟着傅烈進去,這才發現傅書的臉色幾乎透明起來。
若不是還能聽到他的呼吸,溫清竹覺得他現在根本不可能活着。
她隐約的明白,爲什麽傅書執意要等她一起吃飯了。
坐下後,傅烈扶着傅書靠在了特制的靠枕上,勉強的坐了起來。
“吃吧,烈兒喂我就好。”傅書望着溫清竹,目光越發的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