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綠陶趕緊拿起單筒鏡遞給她。
溫清竹拿着單筒鏡,趕緊放到了眼前,朝着門口那邊看去。
卻沒想到,在姜遠晗的身邊,的确有個老人,但是他帶着幂蓠嗎?
放下單筒鏡後,溫清竹遞給綠陶:“你看看鍾神醫帶着的是不是幂蓠?”
綠陶趕緊拿過來一看,看到了有個帶着黑色罩子的老人。
他手裏拿着一根短棍,左邊是姜遠晗帶路,右邊是一個看起來像是藥童的少年,牽着短棍的另一頭,領着老人慢慢的朝前走。
放下單筒鏡後,綠陶疑惑的看過來:“夫人,我好想沒聽說鍾神醫眼睛不行?”
“那就是了。”溫清竹站起身來,望着遠處的那行人,“看來鍾神醫真的不想見我。”
等他們到了傅烈的院子,溫清竹的視線徹底的看不到了。
她坐在亭子裏,一會站起來,一會兒問着綠陶外頭的情況,又一會兒盯着傅烈的那個院子。
到底因爲什麽,鍾神醫不願意見她呢?
時間慢慢的過去,不斷的有人帶着藥材送去傅烈院子。
溫清竹甚至看到了芍藥也出來了兩趟。
想到之前答應過的事情,她隻能耐着性子讓自己坐着不動。
天邊的殘陽徹底隐沒,天空一片烏青色。
喜兒把亭子裏的燈籠點亮,映照台階上的溫清竹形單影隻。
她看了眼綠陶,卻見綠陶微微搖頭。
終于,院子門口有了動靜。
姜遠晗那一行人出來,礙于視線的原因,溫清竹隻能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
他們慢慢的朝着外面走,溫清竹拿了單筒鏡去看。
但隻有領路侍衛提了一個燈籠,光線很昏暗。
溫清竹隻能看到幾個身影,這次鍾神醫倒沒有帶幂蓠,但她也看不清楚了。
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離開這裏。
等他們身影一消失,溫清竹馬上朝着門口走去。
趕到的時候,姜遠晗正好走進來。
“姐姐,鍾神醫已經走了。”
溫清竹很是喪氣,望着姜遠晗眼睛裏面的兩點光,她就是不明白,爲什麽鍾神醫不願意見她。
一次也就罷了,兩次也這樣。
這次的情況很不同,傅烈的傷勢她并不是治不了。
鍾神醫卻是突然過來的。
姜遠晗見溫清竹的眼神不斷的變化,他也沒覺得鍾神醫有什麽不同。
但他刻意避開姐姐肯定是有他的原因。
剛才在送鍾神醫離開的時候,他也問過鍾神醫。
鍾神醫隻說了一句話。
“姐姐,鍾神醫剛才告訴我,再過兩年,你們會相見的。”
“再過兩年??”溫清竹感覺這個時間點有點奇怪。
姜越可能都撐不到兩年。
回到房間後,溫清竹仔細的檢查了傅烈的身體。
發現他的情況好了很多,脈搏和之前大不一樣。
她替傅烈蓋好被子,轉頭問着芍藥:“剛才你一直在鍾神醫身邊嗎?”
“嗯,本來我想主動承擔選藥的事情,但鍾神醫特意囑咐讓我留下來,看着他是怎麽治療侯爺的。”
這一點,芍藥也是分外的奇怪。
溫清竹微微凝眸,鍾神醫來得突然,還特意囑咐芍藥留下來。
“那鍾神醫還有什麽其他的交代?開藥沒?”
“沒有!鍾神醫還誇了夫人一句,說夫人醫術已經很精湛,開的藥是最适合侯爺的,其實不需要他來。假以時日,侯爺定然能恢複如初。”
溫清竹站了起來:“那你問沒問他爲什麽會過來??”
芍藥回憶了下回答:“問了,鍾神醫說是一位故人托付,他才過來的。”
“一位故人?”溫清竹轉頭看了眼窗外,到底是哪位故人呢?
滄州城内,一處農舍之中。
穿着和尚袈裟的九燈大師站在燈前, 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
背對着他的老人隻是盯着桌面上的油燈,語氣沉沉的說道:“你這樣做又是何必,傅烈遲早會好,巫族人也不會滅族,有她在,瑞王的紫微星光越來越亮,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哎……”九燈大師沉沉一歎,閉上了眼睛,“紫微星光固然盛放,但已經帶上了血光,我仔細看了看,血光源自她,能蓋住這個血光的,隻有傅烈。”
“呵。”背對着九燈的老人不置可否,語氣中甚至帶着一絲嘲諷。
第二天傍晚,傅烈喝完藥,忽然喊了溫清竹一聲:“清清。”
正拿着碗遞給芍藥的溫清竹,身體陡然一僵。
她慢慢的轉回頭過來,盯着傅烈的面容,眼淚就這麽落了下來。
傅烈臉色很蒼白,但精神看着還不錯。
溫清竹一下撲了過去,眼淚不斷的落下來。
等她哭完,傅烈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安撫:“别擔心,以後都有我在。”
“嗯。”溫清竹一口氣送下來。
剛松開傅烈,望着他的臉正要說什麽的時候,陡然一口血吐了出來,猝不及防的倒在了傅烈的懷裏。
耳邊傳來傅烈焦急的喊聲:“清清!清清!清清!!你怎麽了??”
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最後消失不見。
暈過去之後,溫清竹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沒有任何感覺,但又有各種感覺。
不多時,遠處有一點燈光映照過來。
一開始,溫清竹覺得是和之前一樣。
可慢慢的,燈光之後的身影出現,溫清竹卻愣住了。
秉燭的人竟然是傅烈。
“怎麽是你……”溫清竹捂着心口,呼吸突然有些艱難。
等到傅烈走近,她發現傅烈穿着的衣裳,正是前世,傅烈死在望月樓前的那一套。
溫清竹馬上左右一看,濃郁的黑不斷的退去。
周圍忽然變成望月樓前的戰場,她掃視着周圍,到處都是屍體,冰冷的刀刃和箭頭插在将士身上的各處。
在她回頭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姜遠成穿着一身明黃色的蟒袍,渾身插滿了羽箭,鮮血不斷的從傷口流出來。
他用寶劍撐着自己,不讓自己倒下去。
眼睛卻是一動不動的盯着她背後。
突然間,一隻手牽住了她的手,讓她的血頓時恢複了些許溫度。
“清清别怕,我來救你了。”
溫清竹慢慢的回頭,望着眼前傅烈,上下打量着,他根本沒有任何的傷口。
她突然蹲下來,仔細的看着周圍,不敢置信的道:“難道之前的一切才是做夢?傅烈打敗了姜遠成?救了自己?”
“清清。”傅烈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在耳邊。
溫清竹馬上回頭,保住了他,開始大哭起來:“你沒死!你真的沒死!太好了!太好了!”
但頭頂上,傅烈的聲音傳來:“清清,我已經死了。”
溫清竹馬還是那個停止了哭聲,不敢置信的擡起頭來,對上傅烈的眼睛。
這樣浸染着悲傷和不舍的眼神,正是溫清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
“未之!你沒死啊!你站在我面前啊!你怎麽會死呢!”溫清竹望着傅烈,不斷勸說自己。
傅烈望着她,摸着她的頭:“你該放下了!我因你而活着,給了你重來一次的機會,不是讓你活在愧疚之中的。”
“不!你沒死!”溫清竹的眼睛布滿血絲,根本無法相信眼前的這一切。
她隻是緊緊的抓着他的手,不斷的說着你沒死。
傅烈望着這樣的她,眼神愈發的悲傷起來。
他突然推開她的手,後退了兩步,周圍的環境突然劇烈的變化起來。
溫清竹發現,她在不斷的後退,整個人都在遠離傅烈,身體慢慢的懸空起來。
接着,自己的雙手也被吊了起來。
她心裏一慌張,擡頭一看,發現後面的欄杆裏,姜遠成赫然站在裏面,望着,樓下吩咐:“去把他的頭砍下來。”
溫清竹突然劇烈的掙紮起來,她定睛一看,發現傅烈渾身插滿了羽箭,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爲什麽!明明一切都重來了!”溫清竹情不自禁的大喊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一句話,前面的傅烈突然站起來,帶上渾身羽箭,一步一步的走過來。
走到了樓下,他擡起滿是血的臉說:“我死了!你要記住,我死了,死在了姜遠成的手裏,我一直都知道你在暗中幫他,我努力想讓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但是還是晚了,爲你而死,我從來不曾後悔。”
她的眼淚不斷掉落下來,隻是看着傅烈。
周圍的一切都在慢慢消失,她和傅烈也站在了一條平行線上面。
她慢慢的走到傅烈面前,伸手摸着他的臉:“你死了,那爲什麽還會出現在我的夢裏?爲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人,我真的重活一世了嗎?還隻是我心有不甘?”
“以後你會知道的……”傅烈伸出手,輕輕的替她擦拭臉上的眼淚。
在她的目光中,傅烈的身體慢慢的化成風沙,消失在眼前。
眼前隻剩下一點燈火。
慢慢的,這點燈火越來越亮,直到溫清竹陡然睜開眼睛。
并不熟悉的床,但旁邊坐着一個熟悉的人。
他握着自己的手,神情憔悴,呼吸也有些不順暢。
“清清!你醒了!”傅烈總算是送了一口氣。
可是溫清竹望着他的臉,想到了夢裏的那個‘傅烈’,眼淚不斷的滑落下來。
傅烈明明還在眼前,可是爲什麽她會覺得陌生。
“你不是他,不是……”
溫清竹推開了傅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