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轉頭看向中間的老人,問着他:“那你們又是怎麽回事?”
老人長長一聲歎息,仿佛要慢慢道來。
溫清竹眉心微蹙,阿森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意,搶先說道:“也沒什麽,他們想離開這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城!首要打壓他們的就是仟佳商行!”
“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溫清竹之前略有猜測,所以并沒有很驚訝。
族長趕緊插話:“這件事情牽涉到上兩代人的恩怨,太過複雜。現在的問題,我們和阿森他們有着共同點的敵人,都是仟佳商行,現在更準确的來說,是錢勇這個人!之前仟佳商行隻是不想讓我族之人在晉州城生活,但現在他們開始打着驅除異族的口号,想方設法的除掉那些不在仟佳商行工作的人,阿森就是這樣被連累的。”
聽到這裏,溫清竹想到了甄大娘家的情況。
她稍微有些疑惑:“難道除了仟佳商行,在别處找不到工作?而且大家應該都有自己的田地吧??”
“晉州五成以上的土地都在仟佳商行的名下,還有三成擁有土地的人,暗地裏也是仟佳商行的人,隻要你還在晉州,你就繞不開仟佳商行,近幾年來,錢勇個人的名聲甚至蓋過了仟佳商行的名聲。”
老人說起這些事情來,可謂是一把辛酸淚,語氣悲戚得讓人傷感。
不過溫清竹并不爲所動,她可是聽到了剛才老人提到的一件事情。
打着去驅除異族的口号?
什麽異族呢?
溫清竹想來想去,隻能想到一個,那就是距離這裏并不遠的巫族。
“族長,可以問個問題嗎?”
“請問。”
“你們是就是他們口中的異族?”
老人大概早就知道溫清竹會這麽問,點了點頭:“我們的确不是漢族人,在百餘年前,我們的祖先是從滄州大山遷移出來的巫族人,但是這麽多年下來,我們已經和漢族人多次通婚,身上也都流淌着漢族人的血。”
“這個我明白,但阿森真的和你們沒有關系嗎??”溫清竹轉頭看向森,目光幽深。
從遇到阿森這幾個人開始,溫清竹就發現他們和老人這一夥人隻見的氛圍很奇怪。
很明顯阿森被趕到了地下城,是老人的族人們救了他們。
但老人在言語神情之間,似乎對阿森帶着愧疚。
“呵!真不愧是夫人!”阿森笑了出聲,看了看老人,“不要企圖在她面前隐瞞什麽,你以爲能幫我們的是瑞王,但我一直都知道,真正能幫我們的隻有她!”
老人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不過他還是默認了阿森的話。
從溫明軒失蹤,到溫清竹他們找過來,短短三個時辰就到了。
相遇後的一系列事情,都表名了溫清竹這個人并不簡單。
溫清竹的視線在老人和阿森之間遊移,帶着淺笑說:“要想合作,不是不可以,但想要利用我,沒點本事,建議你們不要這麽做。”
“夫人這話我愛聽,那我就做主,實話告訴你,他是我爺爺!不過在一出生,我就被他扔到了大街上,是爹娘救了我!!
後來我慢慢長大,讀書做生意很有天賦,他們就找上了我,企圖讓我回族!!世界上哪有這麽可笑的事情!就因爲我親生父親愛上我親生母親!
而我親生母親是當年宿仇的侄女,在我親生母親剛生下我,就被他們殺了!我親生父親痛恨他,也自殺了!
這件事情本來我并不知道,就是因爲他們接近我!讓盛狗賊查到了我的身世,然後利用他女兒讓我落入圈套!
若非因爲他!我怎麽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爹娘本來也是晉州城内的一個小小的富商,手裏也有身份牌,就因爲我的關系,死在了大牢了裏!”
阿森歪着頭,陰沉的笑着:“夫人覺得,對付這種人,還需要談什麽合作?溫明軒爲什麽中毒——”
“住口!”老人的情緒激動起來,布滿了褶子的老臉也漲紅起來。
溫清竹斜眼看過去,笑容不減:“看來一切都是族長計劃好的呢?唯一出乎你們意外的,大概隻有我過來得太快了吧。”
“阿,阿姐?”溫明軒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溫清竹立刻回頭,上下打量着他:“你現在感覺如何?”
溫明軒身體裏面的毒素需要慢慢緩解,吃了她的藥,暫時克制還是沒有問題的。
“我……”溫明軒揉了揉額角,掃視了一圈這裏的環境,突然着急起來,“霖霖!霖霖呢!”
阿森擡了擡頭:“少爺放心,霖霖對族長有恩,他會對你動手,但絕對不會對霖霖動手。”
他又指着溫清竹後面的一個房間說:“你看到現在,霖霖都一直沒醒過來。”
“明軒别擔心,霖霖偷偷跑出家裏去玩,這麽幾年來都沒問題,現在也肯定沒問題的。”
溫清竹安撫着他,讓他先好好休息。
不過溫明軒還是不放心,要去親眼看霖霖。
族長并不同意,但阿森的強勢站在溫明軒這邊,于是溫明軒去了房間裏面。
姜遠晗想了想,也要跟過去。
老人激動的喊住他:“殿下不擔心晉州百姓嗎?仟佳商行圖謀的并不隻是銀錢而已!”
姜遠晗笑了笑:“族長太看得起我了,我隻是個小小的瑞王!”
這話說完,他跟着溫明軒一起去了房間。
老人的眼裏盡是失望,難道是那位大人預測的有錯?
阿森極盡諷刺的道:“族長,我都說了,那個所謂的大人,也是親自把你們趕出大山巫王的後代!你以爲他能救你?别可笑了,能救的你們一族的,隻有眼前這位平國侯夫人!”
溫清竹嘴角始終帶着笑意,她真是沒想到,自己幾乎沒怎麽出手,這些人内部就率先亂了起來。
事情的來龍去脈,經過這一番真真假假的談判拉鋸,溫清竹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我的時間不多,現在你和族長誰能做主?”
溫清竹收斂笑意,紅豆燈籠大賽可快要開始了,無論是仟佳商行還是錢勇,或者是盛同知盛鶴松看,也該開始動手了。
“自然是我,他在地上呆的太久了,他們一族的後代,連話都說不利索,你覺得他們還能做什麽?若非我在這裏,夫人隻怕直接要動手了吧!”
阿森掃了一眼這周圍,語氣森森的道:“夫人能炸開那個入口,想必也帶了不少能人,雖然沒看到,隻怕就在這周圍吧?”
“你很聰明。”到了此時,溫清竹不得不感慨一句。
眼前這個年輕人,還是有點東西的。
阿森也不客氣:“自然是聰明,不然怎麽躲過盛狗賊的天羅地網,又怎麽能幫着他們在錢勇的步步緊逼之下活到現在!”
“行吧,那我們做個交易。”溫清竹很是滿意,不管阿森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但他終究是表現出了自己的本事。
“夫人請說。”阿森終于等來了這個機會,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
子時三刻,溫清竹帶着人回到了衛家。
剛進門,就看到了柴氏哭着跑了出來,一把抱住了霖霖。
後面緊跟着過來的,除了景一諾之外,還有一位相貌雍容淡雅的女子。
“娘,我沒事,我就是去——”
霖霖話說到了一半,視線落在了後面的女子身上:“如意姐姐也來了?”
如意?
溫清竹認真看過去,女子走上前來,笑着點頭:“嗯,衛伯伯和我爹都出去找你了,我爹讓過來陪着伯母。”
霖霖笑了笑,給眼前女子道謝。
衆人到了堂屋裏坐下,柴氏這才給溫清竹他們介紹道:“這是清竹,明軒,晗兒。”
“兩位小公子好,清竹姑娘好。”
柴氏轉頭過來,望着溫清竹這邊:“她是盛同知的小女兒盛如意。”
得到柴氏的确定,溫清竹忍不住盯着盛如意仔細的看。
這真的是阿森所說的那個盛如意嗎?
“清竹姑娘可有什麽問題?”盛如意等了會,見溫清竹還在看她,便笑着問了出來。
神态語氣之間,都透露着一股天然的單純和優雅。
以溫清竹的眼力來看,像她這樣的人,實在不太像阿森所說的那麽陰險歹毒。
隻不過,凡事都有例外,也許這位盛姑娘深藏不露呢?
溫清竹笑着回道:“隻是覺得盛姑娘格外的面善,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是嗎?可能是清竹姑娘認錯了,我在晉州長大,極少出門。”盛如意解釋了兩句。
不過她很會說話,又說了一句:“既然我們今天在這裏相遇,那也定然是有緣分的。”
溫清竹笑着點頭,但心裏越發的奇怪。
如果現在這一面是盛如意僞裝出來的,那麽這個人可不好對付。
半個時辰後,衛霜和盛鶴松一同趕了回來。
在确認霖霖安然無恙後,衛霜總算是松了口氣。
站在旁邊的溫清竹默默地打量盛鶴松,是很典型的大齊人士的相貌,當官久了,身上也有點威勢。
不過那雙含笑的眼睛,溫清竹總覺得帶着一絲虛僞,仿佛想要掩蓋什麽一樣。
不一會,盛鶴松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
擡眼看了過去,兩個人對視的一瞬間,溫清竹不由自主的警惕起來:這個人不簡單!
“這位是大人家來的親戚吧?”盛鶴松面上帶着笑意,但心裏已經确認,這個人就是平國侯夫人溫清竹。
衛霜點了頭,正要說話的時候,站在溫清竹身邊的溫明軒心頭突然一鈍,随即一口黑血吐了出來。
“明軒!”
屋裏頓時亂做一團。
天色微微亮,床前。
溫清竹收回最後一根銀針,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心脈受損,随便一點毒或者傷,就可能引發性命之憂。
現在的溫明軒必須盡快修複心脈的損傷。
一想到溫明軒傷勢的來由,溫清竹心裏瞬間湧出一股恨意。
甯王!我不會放過你的!
“綠陶,拿筆墨來!”
半個時辰後,一封密信悄悄送往京城。
出門後,柴氏抱着睡着的霖霖站在門口。
“嬸娘,你們怎麽還在?”
柴氏的眼底下散發着淡淡的烏青:“霖霖擔心明軒,非不肯走,我就抱着她在這裏等,她半夜撐不住睡着了,明軒好現在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