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皮膚更白,身材更加瘦削,神情氣質都帶着一股不同于楊六的邪氣。
“夫人,難道少主也沒告訴你?”眼前的男人盯着溫清竹,眼睛似乎看透了她的内心。
見溫清竹的神情依然疑惑而警惕,男人隻能自報家門:“我是楊六那蠢貨的哥哥。”
他擡了擡自己的臉:“這麽明顯的證據,難道夫人看不出來?”
紛亂的事情在腦子裏閃過,毫無理由的事情也終于有了緣由。
溫清竹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問道:“你說的大禮,就是燒溫叔全和月娘母子?”
“不止呢,還有意圖謀害小主人的奶娘呢!”
這話一出,溫清竹終于淡定不下來了:“你說誰!”
“府裏的奶娘啊,她是誰的人我還不清楚,但她肯定是要謀害小主人的,所以我提前動手了,反正夫人一直想殺你父親,因爲某些原因一直沒動手罷了,我不過幫夫人一把而已。”
男人說得簡單,但整個人侯府上下,誰也沒看出奶娘的不對,怎麽他就這麽肯定?
但她想到剛才在溫叔全那邊看到的那具焦屍,體型和月娘很像,導緻她差點認錯人。
後來月娘真的被擡出來,關于那具焦屍到底是誰,她根本沒有細想。
現在想來,整個侯府上下,和月娘年紀相近,體型也相近的女人,隻有奶娘一個人了。
一陣後怕,溫清竹雙腿發軟,喜兒趕緊扶住她:“夫人。”
溫清竹好半天才緩過來,擡眼望着他:“你叫什麽,爲什麽被關在這裏??”
“楊五,因爲我想殺了狗皇帝,替主子和将軍報仇!”
“你說的主子是?”溫清竹簡直難以想象,楊家居然還有楊五這種人。
說起這個,楊五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恢複往日的陰鸷模樣:“你的婆婆啊,這個夫人都不知道嗎?她怎麽死的,少主也沒告訴你!”
溫清竹一眼看穿,楊五的執念所在。
楊五喜歡傅烈的娘。
“我相信傅烈,他沒告訴我自然有他的道理。”溫清竹總算明白楊五爲什麽被關了起來。
“哈哈哈哈!!”楊五突然狂笑起來,“你相信他!難道指望他能殺了賜予他權力的狗皇帝?”
溫清竹冷靜下來,不想和他在過去的事情上糾纏。
“月娘母子是無辜的,你爲什麽連累他們?楊六是你親弟弟!你居然也能下這麽重的手!!”
楊五的笑聲慢慢的停下來,斜眼瞧着入口的方向:“不過是個奴籍出身的婢子,能被扶正已經是天大的恩寵!!她竟還敢紅杏出牆,難道不該死嗎?”
“這些事情是溫叔全告訴你的?”
“不是嗎?那孩子我已經驗過了,和溫叔全的血并不相溶。”
溫清竹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已是目光清明:“楊五,你被關起來太久了,看起來是你利用溫叔全,但其實一直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是嗎,他沒死?”楊五的眼神慢慢冷厲起來。
溫清竹嗤笑:“他那種人怎麽可能死!他不過是想利用殺了月娘母子而已!或許還想挑撥我和明軒的關系,但他沒有做到。”
楊五的臉色陰沉起來。
溫清竹卻已經轉身:“我知道你想證明你自己的價值,讓我放你出來,可我并需要你,楊六已經足夠了。”
“你會後悔的!那個蠢貨心慈手軟!他保護不了你們!他隻會推你們進深淵!”
不管楊五說什麽,溫清竹都不再聽。
出來之後,楊六已經清醒過來,看到溫清竹,他低下了頭道歉:“抱歉,是我無能。”
“他很厲害,心性武功遠在你之上,你被他擺了一道也在情理之中。”
楊六擡起頭來,神情很是複雜:“主子也是這麽說的,隻是月娘死了,你和萬少夫人……”
“我去見她。”溫清竹并未多說,但那具焦屍遲早會被人發現的。
到了前院,溫清梅已經來了,與她一道來人不是萬澤,而是萬鴻羽。
她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恍惚。
聽到腳步聲,溫清梅立刻站起來:“七姐姐。”
溫清竹走了過去,低下頭道歉:“對不起,我不該留下溫叔全的同時,也讓月娘母子留下來的。”
溫清梅沒有回話,她隻是一直流淚,沒有聲息。
過了會,隔壁的門打開了,薛仁從裏面走出來。
望着溫清梅說:“梅兒,進來看你娘吧。”
跟着溫清梅到了屋裏,溫清竹看見,月娘已經換上了一套新衣裳,臉上畫着精緻的妝容,手上臉上脖子上的燒傷被完美的遮蓋住,雙手交疊于小腹,仿佛在沉睡。
溫清梅跪在月娘的跟前,終于忍不住的放聲大哭,凄厲的哭聲劃破了夜空。
不多時,茉莉走了過來。
悄悄告訴溫清竹,溫叔全的命保住了。
溫清竹心裏早已經預料到,楊五想殺他,沒那麽容易。
“另外一具屍體查明白了嗎?”溫清竹心裏有些緊張,她其實不太敢相信那具屍體是奶娘的。
茉莉遲疑了一下,薛仁卻開口了:“是世子的奶娘。”
屋裏陡然安靜,奶娘怎麽會出現在溫叔全的院子裏,而且還死在了大火裏。
“我知道了。”溫清竹的反應很平靜,讓衆人察覺到了裏面另有内情。
恰巧,主院來個丫頭。
雖然屋裏的氣氛不太對,但她還是硬着頭皮說:“夫人,世子醒了,他餓了,葉媽媽沒找奶娘,派奴婢過來問問,奶娘在這邊嗎?”
天色大亮,新的奶娘找到了,吃完奶的念福也安靜的睡下了。
溫清竹一夜未眠,隻覺得心裏有些發慌。
茉莉送了早膳過來,再三勸說:“夫人還是吃點吧。”
“好。”溫清竹想了想,還是應下了。
隻是她拿起勺子,懸空的時候,勺子卻從指間滑落,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清脆的斷裂聲,讓溫清竹心裏一顫。
茉莉趕忙吩咐了小丫頭來打掃,轉頭又給溫清竹拿了另外一個勺子。
“夫人累了一夜,沒什麽力氣也很正常,吃點粥,然後休息休息就好了。”
溫清竹接過了勺子,突然問了句:“甘州那邊有信送過來嗎?”
“暫時沒有。”茉莉搖頭。
溫清竹放下了勺子,一轉眼,綠陶出現在院子裏,神情很是慌張。
到了跟前,綠陶上下打量着溫清竹,又看了看裏間睡着的念福,這才松了口氣。
“你們沒事就好。”
“你怎麽回來了?”茉莉有些奇怪,最近京城事情不少,綠陶應該很忙的。
綠陶這才解釋:“今天一早十一小姐很匆忙的來找慧心大師,關着門說了半個多時辰,我想打聽,但怎麽也沒打聽出來,我感覺不對,又聽說府裏走水,這才趕了回來。”
“我沒事,月娘去世了,溫叔全倒是保住了一條命。”
“那十六少爺呢?”綠陶又問。
溫清竹遲疑了片刻,正要說月娘臨終要求時,外頭有人進來禀報,說是楚王帶着蘭側妃來了。
“他們來做什麽?”
禀報的人說:“蘭側妃聽說昨夜侯府走水,特意過來問候,順便看看溫老爺有事沒?”
“那就去見見吧。”溫清竹站了起來,看來消息終究還是沒有瞞住。
到了前堂,溫清竹發現,溫清梅已經先她一步來了。
看向姜遠成和溫清蘭,發現他們的眼神明顯很是意外。
客氣而虛僞的寒暄過後,溫清竹請着他們落座。
“不知道楚王過來,可有什麽事?”
姜遠成盯着溫清竹仔細的看,但終究是什麽破綻也沒發現。
眼角的餘光又看了看溫清梅,最終問道:“聽說侯府意外走水,溫夫人爲了救溫老爺喪生火海,十六也沒能從火海裏救出來?”
溫清竹微怔,這個結果是目前最好的說法。
隻是這話是溫清梅告訴他們的?
溫清梅眼睛還是紅的,看向姜遠成說:“臣婦是這種會用生母和弟弟性命開玩笑的人嗎?”
“本王并不是這個意思。”姜遠成可不相信這種事情。
月娘會救溫叔全?
絕不可能!
反倒是溫叔全想殺了月娘母子才是。
可是溫清竹和溫清梅爲什麽要替溫叔全遮掩呢?
這裏面還有什麽隐情?
“那楚王是什麽意思?”溫清竹看向姜遠成,語氣開始咄咄逼人起來。
“既然侯府如此不安全,蘭兒擔心父親會再出事,不如由本王帶回楚王府照看可好?”
姜遠成一定要弄清楚,平國侯府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看溫清梅的反應,月娘大概率是真的死了。
但溫叔全還活着,那就很奇怪了。
“楚王說笑了,四姐姐雖然也是父親的女兒,但我是父親的嫡女,明軒是嫡子,如今明耀去世,父親不留在侯府,卻要去庶女的夫家,這又是什麽道理?”
“七妹妹!父親當初來侯府,可沒有想過要一直留在侯府!”溫清蘭沉不住氣的反駁回來。
溫清竹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四姐姐怎麽知道父親來侯府,不是想住在侯府?畢竟比起醫術,我可比姐姐厲害不少。”
“你——”溫清蘭心裏恨極,她的确比不上溫清竹。
場面一度安靜,姜遠成現在越發的覺得,溫叔全肯定知道什麽。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蘭兒的醫術雖然不如你,但是殷姑娘的醫術,按目前的情況來說,應該是比你更甚一籌的,溫老爺既然受傷,不如送去楚王府,讓殷姑娘看看?”
“可殷姑娘不是要給皇上治病嗎?再說了,她若是能出宮給父親看病,爲何不來侯府?”
“夫人的意思是不放嶽丈大人離開侯府了?”姜遠成的眼睛眯起來,透露出一絲危險。
溫清竹笑而不語,表情說明了一切。
僵持之後,楚王隻能帶着溫清蘭離開平國侯府。
望着他們走後,溫清竹才轉過身來:“清梅,是——”
“沒事的,姐姐,我知道姐姐已經盡力,能保住弟弟已經很好了,娘不怪姐姐,我也不會怪姐姐的!隻是溫叔全,我不會放過他的!”
說到溫叔全,溫清梅眼裏全都是恨意。
溫清竹看了眼門外,心裏微動,轉頭對溫清梅說:“本質上來說,是溫叔全害死了月娘,但我侯府也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