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大年初一,姜越卻又命姜遠成去祭祀。
于是聰明人中,又有不少人動搖了。
但有兩個絕對沒動搖,一個是溫清竹,另外一個是婉嫔。
她們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很了解姜越這個人。
初一下午,溫明軒到了溫清竹這邊來。
“阿姐,你還是不願意原諒父親嗎?”
溫清竹眉頭微蹙:“你見過他了?”
聽到溫清竹用他來形容父親,溫明軒心裏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不再多說,準備轉身離開。
溫清竹起身拉住他,走到他面前來。
仔細看看,溫明軒個子都快要趕上她了,明年就要滿十三了。
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溫清竹突然覺得,有些時候,需要讓溫明軒自己去明辨是非了。
“已經沒有感情了,也沒什麽愛恨和原諒了,我知道他對你不一樣,你是兒郎,他也是用心教導過你的,等再過段時間,我會讓他回去的。”
溫清竹說完這些話,轉頭吩咐茉莉去請薛大夫過來。
等到薛大夫來到侯府,茉莉直接帶去看望溫叔全。
守住院子的護衛,确認過薛大夫的身份後,就放他們進去了。
溫清竹和溫明軒緊随其後,但是他們并沒有進去。
站在半開的窗戶前,屋内的場景盡收眼底。
薛仁出現在溫叔全的面前時,他微微怔了怔,但很快面帶笑容的開口:“麻煩大夫了。”
他坦然的伸出手,讓薛仁給自己診脈。
走廊那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溫明軒擡眼看去,發現是月娘神色慌張的過來了。
看到溫清竹姐弟在這裏,她才稍微冷靜了下來。
月娘給他們姐弟示意過後,轉頭就走進了屋裏去。
讓月娘很意外的是,溫叔全的神情很平靜,仿佛面對的并不是仇人,而是恩人。
隻是這樣的溫叔全卻讓月娘越發的擔憂。
她回頭看了眼窗戶那邊,溫清竹姐弟卻早已經離開了。
侯府的小路上,落雪已經被清掃幹淨。
但小路兩邊的花圃卻還有一層薄薄的積雪,遠處的屋檐鬥角也覆蓋着一層雪白。
陽光照射下來,景緻别有一番意趣。
溫明軒很是開心的說:“父親真的變了,他現在也能很和善的對待薛伯伯了。”
聽到他這話,溫清竹微微搖頭:“明軒,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或許會有所改變。”
“什麽事情?”溫明軒不解。
溫清竹停了下來,轉過頭望着他的眼睛:“明耀是薛伯伯的孩子。”
瞬間,溫明軒石化了一般,已經不是震驚能形容的了。
“所以你覺得他面對薛伯伯的反應對嗎?”
溫清竹本不想這麽早告訴他,但是溫叔全居然能利用溫明軒,那她隻能告訴他實情了。
“奪妻之恨,換做一般人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但他可以當做什麽也沒發生,你還記得吳姨娘是怎麽死的嗎?”
“是……是繼……”溫明軒感覺不太對。
溫清竹平靜的告訴他:“是溫叔全挑起她們的以命相争,吳姨娘曾經下毒謀害你我,我不會讓她被扶正的,所以我選擇幫助月娘。”
“可就算這樣,月娘是父親的妻子,她在怎麽能——”
“她的确不該,但月娘先前的孩子是怎麽死的,你自己去查查就知道,在溫叔全的眼裏,任何人都是他上位的棋子,自然——包括你。”
溫清竹也不再隐瞞:“我本來的計劃是等我嫁給傅烈後,讓他病逝,但事情有了變故,姜遠成不肯放過我,而溫叔全也想要活下去,所以他出現在了平國侯府!”
“他都是騙我的……”溫明軒的心裏開始有什麽東西在崩塌。
他想到小時候,父親哪怕偏心,但對他的關愛卻是真心實意的。
“走吧,你會慢慢的了解他的。”
溫清竹牽着他的手,轉頭往主院那邊去。
過了兩天,李貴妃在甯王府舉辦春日宴,邀請各家夫人千金前來。
帖子送到的時候,溫清竹知道,甯王妃的位置終歸是要定下來的。
時間很急,定在初七。
溫清竹一邊打探着甯王府的消息,一邊盯着宮裏的動靜。
初六一早,雷爍匆匆上門來。
和以往不同,她的臉色奇差,還帶着一股愧疚。
“怎麽了??”溫清竹心裏猜測,難道甯王還是看上了雷爍?
雷爍怔怔的擡起頭來,咬着下唇,卻半天沒說話。
溫清竹遞過一杯熱茶:“先暖暖手,有什麽事情咱們一起想辦法。”
“清竹,都是我的錯!”雷爍一開口,眼淚就跟着掉了下來。
她從未見過這麽脆弱的雷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雷爍的眼淚越來越洶湧:“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七娘跟我出門的!要不是爲了救我!七娘也不會——”
“甯王要娶的人是七娘??”溫清竹瞬間明白過來。
雷爍擦幹眼淚:“我是真的不知道甯王居然這麽無恥!假意看上我,實則是盯上了七娘,淩雲山那麽多人,七娘隻能嫁給甯王了!”
“甯王現在并不介意娶誰,但隻要是雷家的女兒就行?”溫清竹的心跟着沉了下來。
若是這樣的話,楚王肯定也會不甘示弱的,梁平淑那邊,隻怕也脫不了多久了。
“清竹,你這麽聰明,幫我想想辦法吧。”雷爍抓着溫清竹的手,把希望都放在她身上。
溫清竹安撫着雷爍:“别着急,讓我仔細想想。”
到了天黑,東邊突然傳來尖叫聲。
“走水了!走水了!!”
溫清竹立刻走出來們來一看,見那火光的方向,正是溫叔全所在的地方,她趕緊吩咐讓茉莉和喜兒跟她過去。
到了溫叔全所住的小院門口,進進出出的家仆不斷的往裏面送水。
人聲嘈雜,火光沖天。
溫清竹想要過去看看,卻被茉莉攔住。
“夫人!!溫老爺是個聰明人!他不會讓自己死在這裏的!”
這麽一說,溫清竹倒是冷靜下來。
她看了眼周圍,突然問道:“楊六呢?”
“我們過來之前,楊六哥好像說他有點要緊事情要處理。”喜兒在院子看守着,所以楊六有什麽事情都會告訴她。
“什麽要緊事?”溫清竹感覺到了不對,還有什麽事情需要楊六親自去辦的?
她轉頭望着眼前閃爍的火光,心裏突然沉重起來:“喜兒,你去看看月娘,他們在不在自己的院子裏?”
“是!”喜兒陡然明白過來,轉身快速離開。
不一會兒,有家仆擡了個人出來。
“夫人!找,找到了一個人,看着像,像是溫夫人。”
溫清竹快步上前,擔架上的人早已經沒了氣息。
蓋着白布,她還能問了血肉燒焦的味道。
她的手隐隐有些發抖。
突然又有擔架擡了過來,這次沒有蓋着白布,溫清竹一眼看到了擔架上的人。
溫清竹馬上跑過去,月娘側身躺在擔架上。
她這才看清楚月娘背後嚴重燒傷,甚至還能聞到血肉的味道。
看到溫清竹過來,她竭力的說着:“讓,讓明耀跟,跟他……他爹離開,離開京……”
終究是最後一句話沒說完,月娘就暈死過去。
溫清竹抓住她的手腕,一探脈息,已經沒了跳動。
再過了不久,有位嬷嬷抱着孩子過來。
她雖然看溫清竹的情緒不太對,但還是硬着頭皮說:“溫夫人保住了小少爺,他隻是吸入了些濃煙,剛才奴婢去喂了些水,帶他去有風的地方過了過,現在好多了。”
溫清竹轉頭望着大火依然沒有被撲滅,又看了看月娘的屍體,她的肚子那裏是濕的,還有殘留的茶漬。
沒受任何燒傷的衣物上,又被什麽東西緊緊壓住的痕迹。
孩子醒了過來,周圍的環境讓他很不安,哇哇大哭起來。
不多時,穿着一身黑衣的隐娘的突然出現在這裏。
“夫人,有件事情需要需要您去看看。”
溫清竹眯着眼望着她:“楊大哥的事情?”
“不是,是……楊六。”隐娘知道溫清竹一直懷疑她,但她并不介意。
留下茉莉安排這邊的事情後,溫清竹跟着隐娘一路朝着侯府的北邊走。
侯府人手不多,溫叔全那邊走水,大部分的人都過去救火了。
溫清竹跟着隐娘走到荒人迹的小路上,月光映照着未化的積雪,給人一種異樣的沉悶。
終于,她們到了一個無人踏足的小院内。
溫清竹停下腳步,望着隐娘:“這些地方一直沒有使用,侯府裏也鮮有人過來,你怎麽知道這裏?”
隐娘歎息一聲,回頭望着溫清竹:“到了這裏,夫人難道還不明白,我本就是楊家的人嗎?”
溫清竹沒有說話,隐娘推開院子門,率先走了進去。
到了後院的正屋裏,裏頭亮着一盞燈,喜兒正在給暈過去的楊六包紮。
看到溫清竹她們過來,喜兒這才起來,把楊六交給隐娘。
“夫人,你可能需要見一個人。”
喜兒轉頭領着溫清竹到了一處牆壁前,上面殘留着斑駁的油彩,依稀能看出牆壁上曾經有一幅豔麗絢爛的畫。
她扭動靠邊的燈盞,牆壁緩緩的震動,眼前出現在了一道門,漆黑幽深,一眼見不到底。
随着門的打開,一股淡淡的腐朽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
喜兒轉頭去拿了一盞燈,這才率先往裏面走。
通道是一直往下的,溫清竹越往裏面走,腐朽潮濕之中夾雜着絲絲血腥味。
很快,血腥味濃重起來,左右兩邊出現了玄鐵所造的牢房,地上有生鏽的鐵鎖和腐爛的稻草。
前面的喜兒停了下來,燭火照亮了前面的地方。
這裏是個審訊室,牆壁上挂滿了各種刑具,不過大部分看起來很陌生。
喜兒放下燭台,側身讓開。
眼前的十字架上綁着一個腹部在滲血的男人,雜亂的頭發遮擋住了他的面容。
“他是誰?”
喜兒正要回答,架子上的人突然動了動,然後擡起頭來,露出一張熟悉無比的臉。
那人望着溫清竹震驚的模樣,帶着邪氣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夫人,屬下等你好久了,獻給你的這份大禮你可還滿意?”
“你到底是誰?!”溫清竹回頭看了眼通道入口,剛才下來的時候,她分明看見楊六在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