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門口的楊六送薛苗苗去休息。
他先是衛貴妃和姜遠晗二人說:“孩子和清清暫時沒事。”
衛貴妃松了口氣,緊接着綠陶送孫俊明出來了,兩個穩婆雖然疲憊,但兩個人的臉色卻是煞白一片。
她們接生了上百個孩子,卻第一次看見有人剖腹取子的。
站在門口的裴奕察覺到了兩個穩婆的異樣,多看了她們兩眼。
這時候傅烈卻對他說了一句話:“這次多謝裴公子了。”
裴奕轉移過來視線,正好對上了傅烈一雙看不到底的寒星眼眸。
看來他被懷疑了呢。
三天後,溫清竹才慢慢的轉醒。
她一睜眼,便看到了守在旁邊的葉媽媽,手裏小心翼翼的抱着襁褓,輕輕的哄着。
“念福。”溫清竹聲音輕微的喊了一句。
葉媽媽身體一怔,随即把孩子小心翼翼放到了溫清竹身邊。
“小姐,小少爺在這呢。”
溫清竹側眼看去,看到一張皺巴巴的小臉,正在沉睡中。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應,孩子掙了兩下,然後睜開了眼睛。
望着這雙漆黑圓溜的眼睛,溫清竹怔了怔。
這孩子……
“福兒。”溫清竹幾乎是喃喃自語起來,這雙眼睛分明是福兒的眼睛。
孩子望着她,不知道是太難受了,還是餓了,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葉媽媽趕緊把念福抱起來:“小姐别擔心,小少爺雖然是早産,但甘太醫說好生調養,小少爺能慢慢恢複的。”
溫清竹沒有回答,視線隻緊緊的望着那個襁褓。
葉媽媽很是心疼,讓奶娘進來喂孩子,不讓孩子離開溫清竹的視線。
約莫兩刻鍾後,吃飽了的孩子沉沉的睡去,奶娘把孩子交給了葉媽媽,轉頭就退了出去。
葉媽媽把孩子放到了溫清竹身邊:“小姐别擔心,小少爺一直在這裏呢。”
“嗯。”溫清竹終于反應過來,但衍射還是有兩份迷茫。
休息了兩天,溫清竹的氣色好多了。
但比起其他正常生孩子的女人,溫清竹最嚴重的問題反而是肚子上的傷口。
這天中午,等到念福睡下了,溫清竹一掃屋子裏,發現隻有葉媽媽和奶娘兩個人在。
綠陶她們一直未見蹤影。
“葉媽媽,綠陶呢?還有苗苗呢?”溫清竹心覺奇怪。
葉媽媽臉色僵了僵,但很快恢複如常:“綠陶那丫頭去照顧楊東了,他受了點傷,至于苗苗姑娘,之前被人抓走了,也受了點傷,現在還在調養,沒能過來。”
溫清竹笑了笑,便沒在多問。
直到深夜,陸策突然出現在她床前。
溫清竹這幾天精神好了不少,所以有人一來,還是個熟悉的氣息。
她躺着沒動,睜開眼望着床簾外的人影說:“冰凝的事情沒解決好嗎?”
“三天前就解決好了,但有個消息我覺得你應該要知道,皇上下旨,讓傅烈去平定柔然,明天出發。”
溫清竹心一沉,她想要動一下,但又很清楚的知道,她現在不能動。
沉默許久,溫清竹突然問道:“所以他把我托付給你了?”
過了好半天,陸策才回了一個是字。
這天夜裏,溫清竹睡不安穩。
次日清晨,過來的人依然是葉媽媽和奶娘。
看着窗外的天色,現在還很早,溫清竹問着葉媽媽:“侯爺呢?他怎麽不來看看孩子?”
“侯爺他……看過了,這幾天皇上有事情交給他,所以白天沒時間過來,但小姐睡下後他才過來的。”
葉媽媽這樣解釋着,把一碗補藥遞給溫清竹:“小姐别擔心,侯爺處理完那些事情,很快會回來的。”
“嗯。”溫清竹接過了藥碗,一飲而盡。
生産的時候失血過多,所以現在除了日常的飲食外,她要喝大量補氣血的湯藥。
但喝完了,她就有些疲乏,忍不住的想睡。
葉媽媽接過藥碗放下,然後挪開溫清竹的靠枕,讓她慢慢躺下休息。
“小姐好生養着,等出了月子,一切都會好的。”
溫清竹閉上了眼睛,抵擋柔然的是嘉谷關,後面便是甘州。
比起匈奴和鮮卑,柔然的生存環境更加惡劣。
他們幾乎算是所有敵人中最簡單對付的了,每年初冬的時候必定會來襲擊嘉谷關。
因爲他們要麽餓死,要麽戰死。
嘉谷關天然的防禦優勢讓柔然很難直接攻入,但柔然雖然是一盤散沙,但亡命之徒的背水之戰絕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在順德帝之前,甘州和柔然一直有貿易來往。
隻要不懶惰,多和甘州商人換取過冬的糧食,柔然的大部分都能安然度過寒冬。
可自從順德帝登基之後,他下令關閉和柔然的貿易往來,直接斷了柔然的生路。
本來隻有一小部分的柔然人試圖攻打嘉谷關。
後來除了擁有大批奴隸的柔然貴族,大部分的柔然人都活不下去。
在關閉貿易的第三年後,柔然人開始進攻嘉谷關。
長孫家世代鎮守嘉谷關,因爲柔然人越來越兇悍,長孫家的子孫接連犧牲。
直到長孫宏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主動請纓回京養老。
但沒想到這時候,他卻被安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
後來嘉谷關便被李家等多個家族的軍隊接手,後來好幾年,雖然摩擦不斷,但不會出現嘉谷關失守的情況。
如今,傅烈卻被要被派去平定柔然。
溫清竹笑了,看來那些人還是想故技重施。
再次醒來,天色有些暗。
溫清竹剛剛坐起來,葉媽媽看了眼門口說:“小姐,有位杜姑娘過來了。”
“讓他進來吧。”溫清竹心想,該來的總會要來的。
杜薇娘走了進來,望着虛弱的溫清竹,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爲什麽早産,杜薇娘隐約知道了一些事情。
“夫人,我是過來向你辭行的。”杜薇娘開門見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溫清竹淡笑着說:“是要回去甘州嗎??”
“嗯。”杜薇娘點點頭,情緒有些低沉。
她過來幫助甯王,并不完全是爲了報恩,她很擔心甯王會出事。
如同當年那樣,自己束手無策。
可現在,她卻見到甯王的另一面。
杜薇娘無法接受,所以她決定離開。
溫清竹看着她臉上的神情變化,嘴角微微一翹:“薇娘,甯王不會放你走的。”
杜薇娘陡然擡起頭來,一臉震驚的望着床上人。
“除非你答應他,不去甘州。”溫清竹直接說出杜薇娘心中的糾結。
很快,溫清竹臉色微冷:“我知道你們杜家離開了陵城後,便定居在了甘州,你回去很正常,但若是接下來甘州會被柔然踏破,你覺得甯王會放你離開嗎?”
“不可能!皇上已經派了平國侯去甘州,他那麽英勇神武——”
“若是傅烈帶的軍隊是甯王手下的軍隊,而甯王又故意不讓手下聽指揮呢?”溫清竹望着她的眼睛,顯露出兩分咄咄逼人。
杜薇娘渾身都在顫抖,隻一個勁的搖頭:“殿下不是這樣的人,不是的……他不是這樣的人。”
“薇娘,或許以前他不是,但現在甯王就是這樣的人,明軒現在還重傷未愈,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
“夫人!!”杜薇娘的眼淚瞬間掉落下來,她知道溫明軒的事情和甯王脫不了幹系,她過來也并不是勸說溫清竹放棄報仇的。
她隻是覺得,如果溫明軒的命保住了,溫清竹和孩子也都保住了。
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薇娘,當初在葬龍山,你就知道我是個怎麽樣的人。”溫清竹的語氣柔和起來,輕輕的握住了杜薇娘的手。
很溫暖,但卻讓杜薇娘膽寒。
之前在葬龍山所有的一切,杜薇娘都記在心裏。
溫清竹是個有仇報仇的人。
“如果我去勸他呢,還有機會嗎?溫少爺的事情并不是殿下一個做的!想要傷害你們也不是他的本意!”
杜薇娘太擔心溫清竹會對甯王不利,慌張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溫清竹望着她的眼睛,臉上微笑不語。
“是楚王!是楚王做的!!這幾天楚王還來找我,想讓我勸說殿下和他合作!!我沒有答應!”
聽到這裏,溫清竹稍微有些意外,她知道杜薇娘是個聰明的女人。
但對于京城這樣複雜的局勢,遠不是她這麽短時間就能看透的。
可現在杜薇娘說出來的話,遠超出她本應該知道的範圍。
溫清竹心裏一動:“薇娘,我知道甯王一個人做不到這麽多的事情,要不是楚王提供了消息,這一切也不會發生的。”
“我就知道殿下不是這麽殘忍的人,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殺害無辜的!”杜薇娘還是對姜遠安有一絲希望。
溫清竹的語氣凝重起來:“由此可見,楚王是多麽心狠手辣的人,哪怕聯合除掉了平國侯府,最後他們還是會爲了皇位争得頭破血流,你覺得甯王會是楚王的對手嗎?”
杜薇娘瞬間擡頭看過來,眼神帶着希冀望着她:“那該怎麽辦?”
“隻有一直保持對楚王的警惕才行,而現在,隻有你的話,甯王才能聽得進去。”溫清竹握緊杜薇娘的手,深深的望着她。
杜薇娘幾乎是不由自主的問:“那,那我該怎麽做?”
到了這裏,溫清竹笑了起來:“很簡單,你去見楚王一面,然後……”
一刻鍾後,杜薇娘猶豫不決的離開了。
而溫清竹則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不多時,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屏風外面。
溫清竹睜開眼睛,并沒看向屏風外的那個身影,隻是靜靜的說:“你暫時不要出手,陸家現在的情況可不好。”
“你果然知道了。”陸策凝目望着屏風後躺着的那個身影。
溫清竹自嘲的笑了笑:“你陸策智計無雙,都能想出用金蟬脫殼的計謀來幫助左冰凝瞞天過海,我這點不得已而爲之的離間計,在你眼裏又算得了什麽。”
說着這話,她轉頭側目。
視線朝向陸策看去,屏風的阻隔仿佛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兩個人長久的沒有說話,直到門口傳來了芍藥焦急的聲音。
“表小姐!你身體還沒好,需要好好躺着休養!”
話音剛落,伴随着門被打開的聲音,芍藥扶着薛苗苗到了屋内。
而陸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