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來,靜王的話也多了兩份存在感。
溫清竹還沒出門的時候,宮裏那邊傳來消息,溫清芳帶着皇長孫進宮了。
“小姐,淮王還不死心嗎?每次溫側妃或者淮王進宮,靜王的身體都要變差。”綠陶扶着溫清竹的手走出門,忍不住的埋怨了一句。
她覺得根本不該讓溫清芳進宮的。
跨過門檻,溫清竹看到了喜兒已經備好了車,于是說了句:“上車我和你細說,這裏面還有很多事情。”
到了奉國寺的山腳下,溫清竹不想坐轎子,就帶上了幂蓠,步行上山。
走了沒一會,突然聽起路人談起了平國侯的事情。
“你們聽說了沒,平國侯被貶谪出京了。”
“這件事不是早就發生了嗎?你怎麽才知道?”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而是聽說那位年輕的侯爺是爲了一個女人,觸怒了皇上,這才被貶谪的。”
“真的?不是因爲甯王去了靖遠侯家的小姐,這才放還兵權的嗎?”
“當然不是!我伯伯表姐的堂舅是朝廷命官,有次那位大人喝醉了感慨了一句,這才洩密了的。”
“真的!!那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是老溫家的七小姐溫清竹,憑着一副好相貌,勾、引這個勾、引那個的,沒想到傅侯爺居然也喜歡她!”
“哦!我好想聽說了,楚王和甯王也看上了她,結果她誰也沒看上,倒是常去宮裏走動,怕不是想攀附更大的富貴喲!”
“可不是嗎!!我祖母和萬老夫人來往很密切,說那女人不簡單,她要的怕不是最上面的那個位置!”
……
溫清竹一行人走遠了,後面的就聽不到了。
被議論的溫清竹到還沒什麽,綠陶就氣呼呼的噘着嘴:“看着也是官家夫人,怎麽一個個的嘴這麽碎,小姐!這些流言不會是溫側妃故意放出來的!”
擡頭看了看前面,溫清竹并沒有接話:“我們走快點,想要見九燈大師的人很多,我們可不能落後了。”
綠陶還想說話,喜兒拉了拉她的手,然後搖頭。
無奈之下,綠陶隻好憋着這口氣。
但是她回頭看了眼,記住了那兩位夫人的穿衣打扮和樣貌特征。
小半個時辰後,她們到了之後,綠陶接口要如廁,暫時留在了寺廟門口。
等到那兩位夫人上前來了,她才問着領路的小沙彌:“那兩位夫人是哪家的?看着她們常來奉國寺。”
小沙彌有些爲難,他據地身旁的這位女施主帶着一股殺氣。
綠陶見他不說話,立刻瞪了他一眼:“你要不說,我找你們管事罰你去後山挑水!”
小沙彌正要說的時候,楊東、突然從背後竄了出來。
“一個是柳夫人的娘家的弟妹,一個是傅瑜堂舅家的表親,具體是誰,你也不用查的太清楚,都是兩個沒什麽地位的小吏夫人。”
綠陶一轉頭,下意識的看了看楊東的身後:“你家主子來沒??”
“沒有。”楊東頓時垮下了臉。
自從上次客棧硬闖的事情後,傅烈就故意把他調離了他身邊。
見他這樣子,綠陶無情的嘲笑他:“哼!!就你這種魯莽的性子,也的确不适合在侯爺身邊伺候。”
“綠陶!别人可以這麽說我,你怎麽能這樣說我呢!我可是都是爲了解開兩家主子的誤會啊!”
“我怎麽就不能說了!啥事也沒幹成,還害得你家主子尴尬!”綠陶轉頭就走,心裏已經想好了怎麽對付那兩個嘴碎的女人。
楊東追在她身後:“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到底想怎麽辦對付那兩個人,我可以幫你啊。”
……
到了九燈大師的房間門口,溫清竹陡然停住了腳步。
聽說他是一位雲遊四海的得道高僧,常年不在京城。
但是每次回來,姜越都會見他一面。
早在昨天,姜越已經見過他了,溫清竹這才有機會預約這次見面的機會。
“施主,大師在裏面等你。”迎客僧很是客氣的提醒了一句。
溫清竹收回視線,讓喜兒留下,自己走了進去。
屋子很空,周身萦繞着淡淡的檀香味。
羅漢床的蒲團上,有個穿着袈裟的老和尚,正面對着她坐着。
胡子和眉頭都徹底的白了,但溫清竹以從醫的經驗看來,眼前的這個人的身體極好。
走到了床前,溫清竹恭敬的問候了一句:“九燈大師。”
眼前的九燈慢慢的睜開眼睛,手也停止了撥弄念珠。
看到溫清竹,滿是老人斑的臉皮扯了扯,眼睛露出一抹光彩來:“溫小姐,老衲等你很久了。”
溫清竹立刻一皺眉,随即九燈擡了擡手,指着他對面的蒲團:“坐吧。”
“多謝大師。”溫清竹依言盤腿坐下,背脊挺直,雙手很放松的搭在兩個膝蓋上。
見到這一幕,九燈很欣慰的笑了起來:“施主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何以見得?”溫清竹也不知道爲什麽,她本來是想和世家女一樣跪坐的。
可在上了羅漢床後,她又覺得,九燈大師不是世俗人,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她就選擇了自己最舒服的坐姿。
“施主從心,不受外力所影響,實在難得。”九燈如此解釋。
溫清竹臉上卻露出一絲嘲諷:“大師這話我可以理解成,我不是标準的世界千金嗎?”
“世俗禮教本就是爲了規矩人的行爲,對于女子而言,更爲甚之,溫姑娘和别人不一樣,你已經跳出了世俗禮教。”
九燈大師說着這些話的時候,直直的盯着溫清竹的眼睛。
那平緩而強有力的目光,仿佛一盞明燈直接照進了溫清竹的心裏,讓她内心的黑暗顯露無意。
溫清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但九燈大師和别人不一樣,他并不是想要窺探或者審判她,而隻是帶着一種博愛的憐憫。
面對這種善意,溫清竹沒有辦法直接以惡相對,所以她下意識的避開了九燈大師的視線。
“阿彌陀佛,世人皆苦,溫姑娘也不例外,有些時候可以放下心裏的執念,才不枉重來這一世。”
最後一句話讓溫清竹陡然轉回視線,對上的卻是九燈大師看穿一切的目光。
在溫清竹的注視下,九燈大師給她倒了一杯不知道什麽茶葉的茶水。
枯黃的葉子在沸水的澆灌下,騰騰的翻滾着。
不多時,茶水清冽泛着淡淡的綠光,原本枯黃的葉子也恢複了些綠色的生機。
“老衲曾經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在西北的一個小鎮上,遇到了還是乞兒的慧心,後來老衲看中了他的慧根,收了他爲徒。”
溫清竹面色僵硬,搭在膝蓋上的手還是冒着冷汗。
難道重生回來的,并不隻是她一個人?
“老衲心有所悟,去了西北的那個小鎮,但是并沒有遇到慧心,也沒有發生夢裏的事情。”
“可慧心現在還是您的徒弟?”溫清竹艱難的開了口。
九燈大師怅然起來:“到了小鎮發生的一切都如同夢裏的一模一樣,除了沒有遇到慧心。直到老衲離開的那天,有另外一個乞兒找到了老衲,祈求老衲給他哥哥看病,老衲心裏有種很強烈的感覺,就去了,看到了即将死去的慧心。”
“所以他還是成爲了你的徒弟。”溫清竹握緊了拳頭,重生這一世,她改變了很多,但仍然還有很多事情還在按照前世的軌迹進行着。
“嗯,老衲救了慧心,他看到了老衲的第一眼哭着喊了師父,然後告訴老衲,他也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夢裏他害死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老衲,所以那天老衲來的時候,他特意避開了老衲。”
“但陰差陽錯,他還是遇到了大師。”溫清竹閉上了眼睛,所以這一世她還是回家給傅烈。
九燈大師點了頭,然後說:“回京之後,老衲給慧心算了一卦,他命中有一劫,就在奉國寺,所以讓他留了下來,直到上次老衲回來,看到了溫十一小姐。”
“她是慧心的劫數?”溫清竹立刻迷了眼。
在很早之前,溫清竹懷疑過溫清芯也是重生來的。
但後來的種種,讓她明白,溫清芯隻是有了一種預知未來的能力。
正因爲如此,她才避開了許多的劫難。
分家之後,溫清芯固執的來找慧心,難道是她又夢到了什麽?
“是,溫十一小姐也曾來見過老衲,說她從小舊夢到了一個和尚,斷斷續續的畫面中,那人一直在保護她,直到他死在了自己面前。”
九燈大師的眸光突然深遠起來:“溫姑娘想必也曾經做了類似的夢,如今夢醒,不正是重活一世。”
“隻是夢醒了嗎?”溫清竹喃喃低語起來。
如果那隻是夢的話,爲什麽福兒死去的場面那樣刻骨銘心。
爲什麽傅烈被萬箭穿心的時候,她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爲了活下去,在藥神谷所遭受的一切,日日夜夜的蝕骨錐心,每一秒鍾都是那麽的清晰。
“大師,夢醒了,但是心沒醒,又該如何釋然?”溫清竹的眼淚流了出來,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裙子上,洇濕了衣裳。
靜默了許久之後,九燈大師無可奈何的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溫姑娘和十一姑娘不一樣,她能改變的隻有她自己,但你能改變的,卻是全天下的百姓。”
“我能改變全天下的百姓?!”溫清竹自嘲的哈哈大笑起來。
半晌之後,眸光瞬間陰沉起來,望着九燈大師那憐憫的視線:“我連自己都改變不了!還能改變全天下的百姓!”
她站了起身,轉頭離開了屋子。
走出房門後,綠陶已經回來了。
她本來想要說一下之前那兩個嘴碎夫人的事情,但她陡然發現自家小姐,渾身上下都籠罩着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小姐。”綠陶開口了,語氣都變得恭敬起來。
溫清竹沒有停留,直接吩咐道:“回去之後,我們去見傅烈!”
“是!”綠陶咽了咽口水,趕緊快步跟上。
一行人走到了奉國寺的門口時,正好看到了溫清芯拉着慧心不放手。
站在他們身旁的兩個小沙彌很是無奈。
溫清芯也注意到了這邊,她轉眼看過來,對上溫清竹的視線時,陡然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