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屋檐下,溫清竹望着杜家藥鋪進進出出的人流,忍不住的啧啧稱奇:“他們杜家的生意這麽好呀!”
之前綠陶早就出來打聽過消息,點着頭道:“奴婢打聽過了,杜家藥鋪從陵城發家,全好多地方都要分店,京城也有呢。”
想了下,綠陶又補充了句:“杜家藥鋪的主家後來搬到了甘州。”
“那不是葬龍山附近嗎?”溫清竹腦海裏立刻想起了之前,在葬龍山認識的杜小姐。
“嗯,奴婢打聽過,杜家藥鋪的藥材價格比較低,一直都是平民路線走量,所以看病的人一直很多。”
“我們過去看看。”溫清竹走了出來,到了杜家藥鋪的門口。
因爲人太多,沒什麽人注意到她們。
走進去之後,看診的大夫有五個,隻有一個看起來年紀很大,在簾子後面坐着。
站在取藥的櫃台前,溫清竹觀察了一會兒。
四個年輕的大夫先看病,拿不準了再讓病人去後頭的簾子裏。
這樣一來,效率就快很多。
“兩位姑娘,你們是來買藥的嗎?”櫃台内的一個藥童有了空,過來問了一句。
溫清竹立刻轉過頭來,笑着道:“是啊,聽說你這兒的紅棗不錯,想買一些回去。”
“姑娘要多少?”藥童直接問了。
“十斤。”溫清竹從陸策那邊得到的消息,杜家藥鋪的紅棗極好,窮人富人都喜歡來買。
所以一直都很緊俏。
藥童愣住了,半天才問:“是十兩還是十斤?”
“十斤。”溫清竹再次強調了一下。
藥童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們這兒每個人最多買十兩,再多了等後天再來吧。”
“好,那先給我十兩。”溫清竹點頭。
那藥童還是忍不住的問道:“我家的紅棗的确又好又便宜,但是别處稍微貴點的,你們也不是買不着啊,真的不用在我們這裏等着。”
“我也不是很着急。”溫清竹要的就是每天過來看看。
很快,藥童拿了一斤紅棗過來。
把藥包遞給溫清竹的時候說了價錢:“一共二十文。”
“這麽便宜!”綠陶忍不住的驚呼出來。
那藥童很是自豪的說:“我們賣的就是平民價,不會往貴的去賣。”
“多謝小哥了。”溫清竹拿了紅棗,帶着綠陶轉頭出去。
因爲進出的人很多,她們站在一旁等了會。
望着門口的人流,裏面突然出現了一個身穿綢緞的男人。
他看起來三十四歲,面色不太好,很努力的往門内擠。
好不容易到了裏面,靴子好像被人踩了一下,他的火氣立刻上來了。
正要罵人的時候,溫清竹背後突然傳來了個沉穩的聲音:“要罵人滾出去!!”
中年男人擡頭一看,隻能忍着怒氣繼續往裏走。
溫清竹回頭一看,隻看到了個轉進裏面去的背影。
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是,那個人的背影很是筆直,身上帶着股傲氣。
那個穿着得體的男人,熟人的走進了櫃台裏面,跟着去了後間。
“小姐,那人……”綠陶也疑惑起來。
溫清竹看了眼門口,發現門口的人少了些,她們這才走了出去。
到了來時的巷子口,溫清竹轉過身來,望着杜家藥鋪的門口:“我們在這裏等,那個直接進去櫃台的男人,很有可能是張家的人。”
“他也沒什麽特征啊?”綠陶不太明白,爲什麽溫清竹這麽肯定。
溫清竹隻看着那邊:“我們在這裏等等,然後跟着他後面看看就知道了。”
約莫半個時辰後,那個男人就出來了。
不過他忍不住的回頭看了看,模樣很是焦急。
但是他沒站太長時間,直接轉頭彙入了人流。
溫清竹拉上綠陶,一邊閑逛一邊跟蹤着那人。
不到半刻鍾,那人突然改了方向。
溫清竹直接拉住綠陶的手:“不用跟了,他發現我們了。”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綠陶擡頭看了眼之前那男人走的方向,大緻還是張家的方向。
溫清竹低頭望着手裏的紅棗:“當然是給杜家藥鋪找點麻煩了。”
第二天一早,溫清竹沒有過去,綠陶帶着喜兒氣勢洶洶的去了杜家藥鋪。
一進去,直接把幾乎一整包的紅棗拍在了桌面上!
“你們家賣的什麽紅棗!我家小姐吃了,現在渾身不舒服!!”
杜家藥鋪在陵城口碑向來極好,很少有人過來鬧事。
這一次來的還是兩個姑娘家,立刻有人好心的勸說她們。
“姑娘,你們搞錯了吧,杜家藥鋪從來不賣黑心藥的!”
有人看到紙包裏面露出了紅棗來,忍不住的開口:“何況你們買的還是紅棗,這能出什麽問題嗎!”
“誰說沒有問題了!你們自己看看!”綠陶直接打開了藥包,裏面的紅棗顔色鮮亮,氣味香甜,看不出任何異常來。
衆人一看,這哪有問題,七嘴八舌的指責起綠陶她們來。
綠陶嘴角冷笑:“我家小姐千金玉體,她要是在你們陵城出事了,别說杜家藥鋪,陵城知府張春年的烏紗帽也别想戴了!”
搬出張春年的這一刻,屋子裏面的人頓時停止了聲音。
衆人開始害怕起來,開始打量着綠陶和喜兒。
正在這時,屋子裏面走出來個中年男人,他面相很是溫和,但氣質卻冷冰冰的。
“怎麽回事??”男人走到了櫃台前,看了眼那紅棗。
他伸手拿起一顆,聞了聞,然後眉目一凝。
綠陶一看就知道這個男人是個行家,冷笑着問他:“現在我家小姐把這紅棗和雪蓮一起煮了,現在昏沉沉的下不了床,你說該怎麽辦吧!!”
“天山雪蓮?”男人擡頭望着綠陶。
綠陶立刻點頭:“難道你還以爲是普通的雪蓮,我家小姐說了,你們家紅棗是另外加工過的,你們到底在裏面摻了什麽東西!”
這話一出,衆人全部看向了男人。
站在男人身邊的藥童有些擔憂的道:“老闆,我也不知道她們用拿回去煮天山雪蓮啊,這東西一般人都沒有的。”
沉默了片刻,杜老闆放下了手裏的紅棗,走了出來:“我跟你們去看看。”
“好。”綠陶等的就是這一刻。
隻是他們剛走出來,昨天來過的那個中年男人帶着一群人過來了。
見杜老闆要走,立刻吩咐下人攔住了他們。
“杜老闆,我家大人要見你。”
綠陶走在前面,掃視了這些人小厮一眼,看起來都是練家子。
但有喜兒在,她也不怕,仰着頭問:“現在杜老闆要去見我家小姐,你們趕緊讓開!”
“你家小姐是誰?哪裏是我家大人能比的!”那管事模樣的男人臉上立刻浮起了怒氣。
“難道是張春年?”綠陶仍舊是一臉不屑。
管事驚了驚:“你居然敢直呼我們大人的名字!”
“那又怎樣!喜兒看你的了。”綠陶不想浪費時間,立刻後退了兩步。
喜兒捏得手指的骨節咔嚓咔嚓的想,然後率先動手……
半刻鍾後,喜兒扭了扭脖子,挑釁似的望着那躺在地上嗷嗷直叫的管事:“張春年這種東西給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
她幾腳踢開擋路的人,然後笑眯眯的回頭:“杜老闆這邊請。”
衆人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心裏猶疑不定。
被打的可是張春年身邊第二受信任的人,她們居然也不把他放在眼裏。
在陵城,誰也不敢得罪張春年。
但現在,有人敢得罪了。
小半個時辰後,一輛馬車停在了一個破敗的院子前。
杜老闆一下車就發現這個地方很眼熟。
走近院子裏,發現地上都人新開墾了出來,種上了秋冬的藥苗。
屋子的門被推開了,溫清竹從裏面走了出來。
杜老闆見慣了風浪,立刻認出了她的身份:“你就是溫小姐?”
“正是。”溫清竹微微一笑,沒想到杜家藥鋪的老闆居然還有點小帥。
她又沖綠陶招了招手:“過來給我把攀膊解下來。”
在杜老闆的審視中,溫清竹解了攀膊,理了理頭發,還進屋去拿了一籃子草藥出來。
“杜老闆不如上前來看看我這籃子裏的草藥。”溫清竹笑望着杜老闆。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走上前去。
溫清竹打開籃子,看清楚裏面草藥後,杜老闆瞳孔一縮,手心發緊。
籃子裏放着十來種藥草,正是杜家煉制幹紅棗的配方。
半晌之後,杜老闆慢慢的擡起頭來,盯着溫清竹的眼睛質問:“你到底是誰?”
溫清竹轉手把籃子你交給了喜兒,拍了拍手走進屋裏去了。
“杜老闆不妨跟我進來看看大娘。”
望着那還點着燈的屋子,杜老闆遲疑了一下。
不過他最終還是進去了,然後看到了一位大娘躺在床上,屋子裏滿是藥味。
他嗅了嗅,發現這藥給得很重。
“大夫!我腰疼!”躺在床上的大娘忽然喊了一聲。
綠陶趕緊跑過去,給大娘揉着腰。
站在旁邊的杜老闆莫名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正在這時候,溫清竹拿了一張戶籍,轉身遞給了他:“杜老闆看看這個。”
他接了過來,定睛一看,眼神陡然一震。
“她是……”
溫清竹轉過身來,靜靜的看着床上眼花耳鳴的大娘:“像大娘這樣的人還有好多,大娘是最慘的那個,兒子被打死了,孫女被搶走了,媳婦下田的時候掉河裏淹死了。”
杜老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半天才望着溫清竹的背影道:“你是那個張春年抓不到的醫女?”
“嗯,我是從京城來的。”溫清竹側過身來,眼裏的威勢不再隐藏,徹底釋放了出來。
杜老闆心裏一凜:“你一個姑娘家……”
溫清竹嘴角一勾:“杜老闆,千萬不要帶有偏見,女人要是真想做點什麽的,你們男人不一定能比得過。”
杜老闆沒有說話,他很清楚溫清竹這句話的意思。
“我今天借了這個幌子找你過來,也不是别的事情,隻是想跟你打聽一件事。”溫清竹走到了桌邊,擡手邀請杜老闆坐下。
杜老闆站着沒動:“什麽事情?”
“我這邊查到的消息是,張家一直在從你們杜家藥鋪拿藥,可以告訴我他們拿的是什麽藥嗎?”
溫清竹微微眯眼,發現一直很鎮定的杜老闆,開始不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