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竹放下了筆,吩咐着綠陶:“從今天開始,宮裏各處所有的出入記錄每隔七天,送到景平宮來一趟。”
“嗯!”綠陶點了點,這才帶着人下去了。
再過了半個月,天氣慢慢的暖和起來。
乾元宮那邊也終于下了召令。
景平宮的花廳裏,溫清竹正在查看着司宮台那邊送來的賬冊。
聽完了小太監的傳話後,她就放下了賬冊,擡起頭側眼看過來。
“除了要見我,可要有其他的人?”
小太監深知溫清竹次啊是現在掌握後宮大權的人,越發的恭敬起來:“有,陛下還召見了舞陽長公主和平淑縣主。”
“嗯,我知道了,稍後我就去。”溫清竹點了頭。
傳話小太監立刻悄然退下。
過了會,綠陶從屋子外進來了,指揮着宮人把各處送來的記錄冊放下。
溫清竹擡眼看了看:“一次這麽多?”
“可不是。”綠陶走了過來,說起了宮裏面的事情,“奴婢原先不知道,現在已記錄才發現,原來各個地方的宮人都是有所牽連的。”
話一說完,溫清竹從袖子裏拿出一本單獨的冊子來。
放到了溫清竹的面前說道:“小姐看看這個,乾元宮的記錄很少,但是很有用。”
溫清竹翻看了冊子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婉嫔的名字。
“含冰殿那邊的記錄冊呢?”
綠陶立刻轉頭吩咐了一聲,有個宮人就抱了三本冊子上來。
“這麽少?”溫清竹心裏若有所思。
這個記錄所有人出入的規定是她直接寫了公文送下去的。
李貴妃是第一個也是反抗得最激烈的人,這倒沒有出乎她的意料。
隻是不到半個時辰,婉嫔親自到了景平宮表态,願意配合這件事。
這麽一來,李貴妃自然也鬧不起來。
衛貴妃沒醒,皇上重傷,洛妃從頭到尾都沒有質疑溫清竹的任何決定。
仔細的看過了含冰殿的所有記錄後,溫清竹輕笑起來。
原來婉嫔打的是這個主意。
“收拾一下吧,讓張嬷嬷來查看吧,你和我去乾元宮,皇上終于見我了。”
溫清竹合上冊子站了起來。
綠陶轉頭吩咐了一聲,派了個小宮女去找張嬷嬷過來。
小半個時辰後,溫清竹到了乾元宮門口,正巧遇到了同樣過來的姜舞陽和梁平淑。
“見過長公主,見過平淑縣主。”溫清竹福身行禮。
姜舞陽趕緊把她扶起來:“這麽客氣做什麽,以後平淑還要你多多照顧呢。”
之前亂賊逼宮的時候,姜舞陽不知道溫清竹參與了多少。
可事後皇宮能這麽快恢複秩序,溫清竹的功勞可不小。
明面上她隻管理着後宮,但實際上前朝的許多事情,姜遠晗提出來的建議基本上都是溫清竹教的。
溫清竹笑了笑,和姜舞陽客氣了一番,這才攜手往裏面走。
“縣主的傷勢好些了嗎?”溫清竹發現梁平淑的似乎愁眉不展,就問了一句。
隻是等了她半天也沒反應。
身旁的姜舞陽這才拉了拉梁平淑的手腕:“平淑!!清竹問你話呢?你傷勢怎麽樣了?”
梁平淑這才恍然回過神來,勉強的笑了笑:“還好,不過——”
正要說話,姜舞陽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梁平淑隻能轉眼過去,低聲說了句:“沒什麽。”
眼看着快要到了皇帝的寝殿,溫清竹也不好多問。
跟着引路太監進去後,屋子門就立刻被關上了。
方公公帶着她們入了内室,正好看見洛妃把手裏的藥碗遞給了旁邊的宮女。
進去後,溫清竹随着姜舞陽和梁平淑行禮。
隻是屈膝福身後,久久的沒聽見姜越的平身。
還是洛蟬輕聲提醒了一句:“陛下,該說平身了。”
姜越這才後知後覺的說了平身。
溫清竹起身後,發現姜越的視線一直停在她的身上。
宮人們搬來了座椅,溫清竹剛要坐下,姜越擡了擡手:“你來朕身邊坐吧。”
這話一出,衆人全部擡眼看着他。
這短短的一個月内,姜越的頭發盡數花白,臉上的皺紋也深了起來,老态盡顯。
反而襯托得洛蟬越發額嬌媚可人。
沒有遲疑太久,溫清竹走了過去,等宮人挪好了椅子後這才坐下。
姜越盯着她的臉,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的周貴妃,眼淚突然就濕潤了。
他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來,想要觸摸溫清竹的臉頰。
隻是他重傷未愈,才擡起了一會兒,手就無力的垂下了。
溫清竹此時也發現了,姜越看着她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自己。
“陛下?”溫清竹一邊說了一句,一邊接住了姜越的手。
這麽一碰,溫清竹仿佛碰到了寒冰一般。
她心裏頓時一驚,這都快一個月了,屋子裏還燒着這麽暖和的地龍,床上也盡是毛氈虎皮,怎麽他的手還是這麽冷。
“沒事。”姜越臉上的感動瞬間消失,慢慢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洛妃見狀,立刻伸出手去握住了姜越的手:“是臣妾失職了。”
這些日子多虧了洛蟬日夜照顧,姜越之前雖然隻是利用她,但到了這時候多少還是積累了幾分恩義在的。
“無事。”姜越閉了閉眼,感受着手背的溫度,心裏總算是舒坦了幾分。
他再怎麽不願意想起衛貴妃,他還是得睜開眼來,望着溫清竹問:“衛貴妃還沒醒嗎?”
“沒。”
“情況如何了??”
“情況不太好。”
“怎麽會這樣?”姜越似乎有些愠怒。
他心裏不希望衛貴妃醒來,但實際上衛貴妃沒醒來,他卻覺得是溫清竹這些人治療不到位!
溫清竹哪裏不明白姜越的心思,衛貴妃也明白,所以她才一直不醒。
“陛下,衛貴妃當時是被李渡故意放箭的,而且那時候她還被亂賊挾持着,正常情況下亂賊都會用人質擋箭的。”
姜越卻皺眉:“挾持衛貴妃的不是莫非子嗎?”
言下之意是,他應該會保護衛貴妃的。
溫清竹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的問道:“陛下,您還記得張嫔嗎?”
“誰?”姜越仿佛沒聽過這個名字一般。
溫清竹這才苦笑道:“曾經陛下和氣寵愛張嫔娘娘,甚至還與她一同乘坐了龍攆,這可是任何一位後妃都沒有的破例。”
經過她這麽一提醒,姜越才有了一點印象。
他甚至下意識的擡眼看了一下洛蟬,如果自己不寵洛蟬了,毫無背景的她隻會比張嫔更慘。
“陛下怎麽了??”洛妃有所察覺,但面上還是很關切的問了一聲。
姜越聽到她柔媚的聲音,心裏那點的愧疚立刻散開了。
洛妃和張嫔不一樣。
他握緊了洛蟬的手:“沒事,朕隻是感慨,身邊還好有你在。”
等他們溫情過後,溫清竹這才開口:“要是刺客來了,張嫔在您身邊,您會保護張嫔嗎??”
姜越側眼過來,沉默了。
他不會。
“這不就結了,張嫔在您心裏的地位如同衛貴妃在莫非子心裏的地位,他們年少雖是青梅竹馬,可這麽多年過去了,從莫非子的行徑來看,他剩下的隻有不甘心。”
溫清竹慢慢道來,也沒有說太多,她相信姜越這種人會相信她的。
畢竟身爲男人的姜越,很自信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樣的。
長久之後,姜越沉沉的歎了一氣,說了一句:“是朕辜負了衛貴妃。”
沒有人說話,隻有洛妃把姜越的手握得更緊了。
不知不覺中,姜越居然睡着了。
溫清竹和姜舞陽擔心打擾到姜越,就這麽安靜的坐着。
直到小半個時辰後,姜越忽然滿頭大汗,陡然驚醒。
他甚至直接坐了起來,似乎牽扯到了傷口,肩膀上沁出了一片鮮紅。
洛妃立刻朝外面吩咐着:“太醫!陛下的傷口又裂開了!”
守在外面的值班太醫立刻拎了東西進來。
溫清竹立刻讓開地方,任由太醫一番忙亂。
又是半個時辰後,姜越又小憩了一會兒,這才慢慢的醒來。
他先是看看溫清竹,又看看梁平淑,感慨着說了一句:“你們都大了。”
這話一出來,溫清竹心裏咯噔一下。
難道姜越不準備賜婚了?
心裏雖然緊張,但溫清竹面上還是不變。
畢竟事關婚姻,這裏隻有姜舞陽還能和姜越說上話。
“是啊,陛下,平淑的年紀的确不小了。”姜舞陽心裏也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的回着話。
怎麽這個時候說起了梁平淑的婚事?
姜越看了眼溫清竹,再看向的梁平淑:“說起來平淑也快二十了,皇姐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平淑都能下地走了。”
姜舞陽附和着笑道:“可不是,那個時候平淑調皮得像是個男孩子呢。”
姜越聽完,似乎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抿嘴笑了起來。
過了會,姜越又說:“朕知道皇姐寵愛平淑,畢竟就這一個孩子就當兒郎養了。”
話到這裏,姜舞陽袖子下的手緊了緊,當初她也是有兒子的。
隻因爲——
“隻是她終究不是兒郎,總得嫁人生子的不是?你們對她的婚事有何打算?”姜越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姜舞陽的面色僵了僵,好半天才答道:“已經在看了,有了兩三家合适的人選。”
“那皇姐不征求平淑的意見了?”姜越看向了低着頭的梁平淑。
姜舞陽心裏其實有了底,隻是她不太确定梁平淑的真實想法。
正當姜越要說話的時候,梁平淑的聲音陡然插了進來:“舅舅!”
這一次梁平淑喊了姜越舅舅,而不是陛下。
她甚至直接站起來單膝跪下,行了一個軍禮:“我喜歡陸磊!我想嫁給他!請舅舅成全我們!”
姜舞陽不是不知道梁平淑接受了陸磊,可梁家和陸家聯姻,梁家翻身的機會就沒了!
“真的?”姜越心裏早就知道陸磊喜歡梁平淑。
要是之前梁平淑答應了,還能幫着制衡一下陸家,可現在他要重新用梁家,那麽梁平淑萬萬不能嫁給陸磊。
“是!請舅舅成全!”梁平淑哪裏不知道皇帝的想法,要想她嫁給别人聯姻,還不如嫁給陸磊!
她擡起頭來,直視着姜越,目光堅定。
和梁平淑對視了會,姜越看向姜舞陽:“梁家看好的人家其中就有陸家?”
到了這個份上,姜舞陽心裏亂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