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竹問着這話,并沒有避諱姜越等人。
狗蛋很是害怕,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完全實話實說,結結巴巴的解釋:“我,我是差點被人之前住在冷宮那邊的一個女人抓走,後來遇到了以爲姐姐,把他交給了宮裏的侍衛,結果發現城門那邊有異樣,就把我送到了乾元宮這邊來,說是這邊最安全。”
聽到他的回答,溫清竹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這裏面九分真一分假。
這樣才能完全取信于人。
溫清竹又問:“那侍衛爲什麽要把你送到這邊來?你知道你是誰嗎?你是哪裏人?”
狗蛋開始有些緊張了,說話更加結巴了。
“他,他說我沒淨身,要送到了司天台去,去去淨身,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是個老太監把我養大的,我是在冷宮長大那邊長大了。”
問完了所有話,溫清竹起身來,轉頭皺眉看着姜越。
“陛下……”
姜越默默地看着狗蛋,看了好半天。
正要說話的時候,守在前面的暗衛步步後退。
“陛下,他們殺過來了!”
姜越再也顧不得狗蛋,沉着臉吩咐:“消息傳出去了嗎?”
那暗衛應了一聲:“傳出去了,但是不知道陸将軍他們那邊,爲什麽沒回應。”
溫清竹看到姜越無暇顧及鬥膽,她這才轉過身來,仔細的詢問着城門口那邊的異樣。
姜越雖然沒有直接關注他,但是他手下的人卻是一直盯着狗蛋在。
他還是很害怕,不過溫清竹在這裏,他開始很配合的回想着。
不多時,窗外突然射進來了一直弩箭。
直接穿透了窗戶,定在了他們這個屋子的偏殿内。
衆人看去,隻看見那上面有一封信。
有人立刻去取了過來,看完了信後,他揚聲喊道:“陛下,是傅将軍!!他說讓陛下放心,他會盡快解決——”
“怎麽了?”姜越見那邊沒有了危險,幹脆自己走了過去,拿過了那封信。
結果一看,臉色頓時鐵青一片。
随即狠狠的把信封扔在地上,無比森冷的道:“黑濟仁居然連城門都守不住!廢物!”
這個屋内瞬間鴉雀無聲,溫清竹心裏更是大驚。
皇城居然失守了!
姜越那邊的人再也沒有空把注意力放到了狗蛋的身上。
她牽着狗蛋到了衛貴妃的身邊,接着她們身形,遮擋住了她和狗蛋的一部分身影。
趁着這個機會,溫清竹用口型問着狗蛋:那侍衛離開前有沒有說什麽??
她很相信衛雨,他既然會把狗蛋送到乾元宮來。
那就說明城門口的情況,他已經預料到了。
外頭的毒氣彌漫,溫清竹莫名的想到了巧玉的擔憂。
還有之前傅烈發現的那塊鹿皮。
一般來說,這大祭司不會扔掉這塊鹿皮的,除非自己死了。
但剛才他們在前殿那個地方,分明沒有察覺這個大祭司有背水一戰的決心。
仔細的回想着之前前殿發生的事情,溫清竹發現,那大祭司似乎對魏峥很熟悉。
但魏峥長年累月在江城,替皇帝辦事。
巧玉之前說過,大祭司幾乎不會離開越國的那片迷障。
激進派徹底失敗後,保守派才慢慢的有了動作。
但這些動作并不明顯。
可今天看來,這些越國遺族保守派的人,似乎對皇宮的事情了如指掌。
狗蛋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用極輕微的聲音說道:“那個哥哥的人,好像說了一句,禁衛軍裏的人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
溫清竹沉思起來,禁軍是皇帝除了暗衛之外,手握的一直精銳軍隊。
以保護皇帝和皇宮的安全爲首任。
衛雨能查到這一步,必然是發現了什麽。
等等!
溫清竹心裏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黑濟仁這個人擅長查案逼供,手段極其陰私。
但是在管理軍隊上面,并沒有什麽天賦。
特别是禁軍之中,有許多出身不低的人,他們很有一部分是看不慣黑濟仁的。
至少衛雨就是其中一個。
不過衛家的家教使然,衛雨和公事和私事分得極其清楚。
黑濟仁自身并沒有管理軍隊的本事,這個他很清楚。
爲了彌補他的短闆,不讓皇帝看出來他勝任不了這件事,他必然會找一個比較相信的人來暗中幫忙。
隻怕真相就是,那個暗中幫忙的人,一開始就别有異心。
溫清竹站起身來,和衛貴妃四目相對。
兩個人似乎都明白了這件事的起因是什麽。
但現在的問題是,讓黑濟仁翻船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終于,姜越退到了他們這邊。
姜越帶進來的暗衛已經死了六層,對面雖然有傷亡,但是他們的各種毒藥毒氣實在太陰險。
爲了保護姜越,不少暗衛隻能不顧一切的替他擋住危險。
越國遺族的那些人,越來越近了。
溫清竹正在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姜越,這裏還有一個通道的事情。
但她又擔心一點,萬一有人在下面守着。
“陛下,請後撤!他們攻了過來!”
有個暗衛話音一落,随即倒在地上,渾身散發着一股奇特的腐臭味。
溫清竹心驚不已,這些越國遺族的人着實恐怖。
上次她中的毒,要不是傅烈帶來了解藥,隻怕她可能抗不過去了。
溫清竹沒有選擇:“陛下,我知道一個可能的出口。”
姜越回頭看過來,隻見溫清竹繼續往裏間走去。
衛貴妃帶了人跟着走進去。
這裏倒沒有被敵人占據,溫清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床。
走到了床後,她按了按開關,一個黑漆漆的通道打開。
姜越震驚的看着她。
溫清竹卻笑着說了一句:“陛下,這個地方是竹兒告訴我的,你現在知道,爲什麽陛下也保不住她了嗎??”
面對着疑心甚重的姜越,溫清竹選擇了半真半假的回話。
姜越望着的她眼神變了又變,但最終還是派人下去打探了。
半個時辰後。
所有人都去了地道裏,姜越派人守住了入口。
在下來後不久,溫清竹再一次遇到了那個老嬷嬷的屍體。
姜越看到這個老嬷嬷的時候,神情明顯一驚。
衛貴妃也直接愣住了。
在場的人,除了他們和溫清竹,可能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個老嬷嬷的身份了。
盯着那老嬷嬷看了會,姜越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派人把她的屍體帶上了。
溫清竹這是帶着他們到了岔路口。
“陛下,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
姜越靜靜的看着她:“你來決定我們走哪條路?”
沉思了片刻,溫清竹指了一個方向。
這個方向是她最不确定的方向。
衆人一路前行,約莫走了兩刻鍾,這才到了一處向上的坡道。
在這靜谧的地道裏,空氣中流淌着一種很奇特的香味。
姜越眯着眼看着那個入口,臉色晦暗不明。
在猶豫了再三,姜越還是派人上去開路了。
不到一刻鍾,他們全部出來了。
來到了一處荒廢很久的宮殿。
溫清竹一眼看去,隐藏在荒蕪表層之下的是這個宮殿的曾經的輝煌。
隻要仔細的看一看,就能發現這裏的一把椅子,一霎窗戶都是精緻華貴的令人心頭發顫。
他們出來的地方是一處偏殿。
同樣是從一張床後面出來的,這張床居然都是用沉香木所做。
散發着一股經年陳舊的淡淡雅香。
溫清竹牽着狗蛋,一路跟着暗衛往前走,一路觀察着周圍。
到了窗戶前,溫清竹推開了窗戶。
身前頓時飛揚起一陣灰塵,她剛要擡手扇開灰塵,突然看到了院子裏有一片花叢。
那些話不是——
劉良人給她的那個香囊上面繡着的花嗎?
秋風一吹,一股淡淡的奇異香味撲面而來。
溫清竹不禁想起那一天,劉良人給她那個香囊裏面的花香味。
那種幹花就是這種花朵制作的?
溫清竹心裏有一種沒由來的強烈感覺。
這裏是周貴妃的寝宮!
仿佛是爲了印證她的猜想一樣,衛貴妃的聲音在屋内響起。
“陛下好多年都沒有來看周姐姐了。”
溫清竹猛地轉回頭來,眼神複雜的盯着姜越不放。
這裏居然真的是周貴妃的寝殿。
那豈不是周貴妃的寝殿和乾元宮,還有宣政殿都是相通的?
姜越的目光越來越深,但他沒有過多的時間和溫清竹解釋這件事。
他轉頭吩咐着接下來的處置。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姜越回過頭來,發現溫清竹還是這麽盯着他。
姜越走了過來,站在了她身邊,遙遙的望着窗外的花叢。
回憶着說道:“這片花叢還是朕和周貴妃一起種下的,本以爲這花的生命力并不頑強,但沒想到它們直到今天都在盛放。”
溫清竹沉默了。
她知道姜越是個薄情的人,和溫叔全不相上下。
威脅到他的所有人和事情,最後都會被他鏟除和解決。
溫清竹想到了在外祖父家裏祠堂的密室後面,有幾封周貴妃寫來的信。
她背對着姜越,微微低着頭,終于問了出來:“陛下,周貴妃的死到底和你有沒有關系?”
姜越的身體一震,這麽多年來,從來沒人敢這麽質問他。
他想要怒罵斥責,但是他發現自己并沒有立場。
要不是溫清竹,他們也到不了這裏,躲不開那些越國餘孽。
可轉念一想,姜越又覺得,既然溫清竹早知道這件事,爲什麽不提前告訴他?
“看在今天你将功抵過的份上,朕就不罰你了。”
溫清竹失聲笑了,這姜越還真是虛僞得很。
帝王做久了,都忘記人是怎麽做的了?
她沒有說話,牽着狗蛋後走了,直接走出了周貴妃曾經奢華無比的寝殿。
到了傍晚,大部分的越國遺族都被剿滅。
但大祭司劉良人等人還是全身而退了。
溫清竹坐在鳳陽閣裏,陪着狗蛋看書。
等到天色暗了下來,方公公才親自過來了。
“溫姑娘,陛下請……他過去一趟。”
方公公看着狗蛋,實在叫不出這樣的名字。
溫清竹沒有多說,囑咐了狗蛋幾句就讓他跟着方公公走了。
在出門後,溫清竹望着方公公的背影,忽然問了一句:“公公,衛貴妃也在陛下哪裏嗎?”
方公公身體一頓,随即點了點頭,并未回話,帶着狗蛋走了。
這一夜,溫清竹一直在做夢。
以前極少夢到娘親盧氏,溫清竹在這一次卻是夢到了。
不知如何,在盧氏的身邊,還站着一個和盧氏長相十分相似的女人。
可溫清竹看着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衣着華貴,穿着敕造的華麗宮裝,神情溫和,靜靜的看着溫清竹。
看着看着,溫清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然後眼前血色一片,再一次睜眼,她眼前則是出現了那個荒廢的宮殿。
溫清竹陡然驚醒,發現眼前一片黑暗。
綠陶聽到了動靜,秉燭走了進來。
“小姐,你做噩夢了?”
溫清竹轉過身下床,走到了窗戶邊,推開了窗戶。
月亮西沉,東邊的天際已經出現了啓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