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竹沉着的回答:“并沒有,小姐讓奴婢自己做決定。奴婢也沒有說謊,曉夢被害的那天晚上,要不是蘇大人替奴婢洗清了嫌疑,奴婢指不定已經被關進了天牢斬首,那天之後,奴婢心裏一直記挂着蘇大人。”
這件事情姜越是知道的,連夜查案,甚至舊疾複發。
還是在審問竹兒的時候發生的,姜越覺得這個理由很合适。
可這些話又是她去見過溫清竹之後,才做的決定。
江南那邊,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傳回消息了。
姜越當晚派了人過去,看蘇活那邊的進展。
接下來的兩天,溫清竹依然在皇帝的身邊伺候。
不過這一日,姜越帶着她去了慧妃的承明宮。
出來迎接姜越的慧妃,在看到溫清竹的那一刻,眼神閃了閃。
溫清竹心裏一沉,慧妃這是發現她的真實身份了?
不過很快,慧妃恢複如常,走上前,迎着姜越去了屋裏。
坐下之後,溫清竹站在旁邊靜候。
姜越和慧妃談起了衛家的事情。
“聽說衛陽去看望衛老大人了?”
慧妃一邊替姜越斟茶,一邊回答:“嗯,二祖父的身體一向不太好,陛下也是知道的,脾氣暴躁,還好有二祖母在,家裏才能消停一點。”
姜越接過了慧妃的茶,又問了一句:“那衛家現在新一輩的孩子可有念書出挑的?”
慧妃明白了姜越的意思,點了點頭:“出挑的倒是有,隻是放到京城裏,就不夠看了,二祖父是個嚴苛的人,隻有考上了舉人他才願意放出來,這件事臣妾讓德佳去勸了的,可二祖父太固執,連二祖母的話也不聽了,德佳也就回來了。”
聽完這話,姜越陷入了沉默。
真的是衛家的子弟不如别人嗎?
姜越覺得,并不見得。
衛風當年入了禁衛軍,他特意考察過他的學識,比那年的探花都要好上兩分。
再想到近些年的科舉,姜越的眉頭皺得越來越深。
衛家的人被漸漸的排斥在外,也許并不是衛家子弟本身的原因。
不知道爲何,姜越想到了溫清竹在靈堂上說的那些話。
大齊開國那三十年,太祖重科舉,但也不拘一格降人才。
獨獨不喜靠祖蔭爲官的人,通常是被排斥在外的人選。
最開始的那幾十年,大齊朝人才濟濟,全國迅速發展,奠定了如今大齊的威名。
可現在,姜越仔細的想了一下,發現能在朝堂立足的人,身上都有着盤根錯節的關系。
寒門士子不複再見。
姜越心事重重的李凱凱景平宮。
溫清竹跟随其後,快要走出宮門的時候,被身後的一位嬷嬷叫住了。
“竹兒姑娘,剛才娘娘有東西忘記拿給陛下了,煩請姑娘跟老奴回去一趟吧。”
擡眼望着身後的景平宮,溫清竹心裏大概知道慧妃留下她的原因了。
到了屋内,那嬷嬷并沒有進來,而是留在了門外,關上了門。
溫清竹搜掃了一眼,出了主位上的慧妃,其餘伺候的人全部退了下去。
“奴婢參見慧妃。”溫清竹颔首行禮。
慧妃卻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竹兒姑娘坐吧,本宮有些話想要和你說。”
溫清竹走了過去坐下,慧妃拿出了一根蘭花玉簪,遞到了她的面前。
“你可認識這個?”
打量了一眼後,溫清竹隻知道這根玉簪是司宮台敕造的,想必是皇帝一時興起,賞給哪位妃子的。
“不知道。”
慧妃的聲音惆怅起來:“這根玉簪是許美人第一次侍寝的時候,陛下賞賜給她的,按照美人的品級,一個月是不能侍寝兩次的,但月末的時候,許美人路過花萼台碰巧遇到了陛下,當晚陛下再次臨行許美人,那天,陛下原本是要去李貴妃的承明宮的。”
“所以許美人是得罪了李貴妃,這才被貶去了冷宮??”溫清竹擡眸望着慧妃。
卻見慧妃拿起了手裏的這根蘭花玉簪:“并不是,而是許美人有孕了,被李貴妃最先發現了,她身邊的宮女拿着這根玉簪來求助本宮,可是本宮趕過去的時候,發現打胎藥已經被灌了下去。”
溫清竹突然覺得很奇怪,許美人既然喝了打胎藥,爲什麽還是生下了狗蛋。
慧妃又說道:“不過去年年末,本宮發現陸大人去冷宮的次數有點多,這才知道冷宮那裏還有一位皇子。”
溫清竹呼吸一滞,凝目望着慧妃:“那娘娘現在知道了那位皇子了,您有何打算?”
這次,慧妃卻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對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句:“來人,去請甘太醫來一趟。”
不到兩刻鍾,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太醫到了她們面前。
“微臣參見慧妃娘娘。”甘太醫拱手作揖,背後還背着醫藥箱。
慧妃屏退了左右,給甘太醫賜了座。
甘太醫心裏忐忑不安,在坐下的時候,看到了乾元宮的竹兒居然坐在了主位。
他瞬間想到了冷宮裏的狗蛋。
難道慧妃買通了竹兒?
慧妃轉頭對溫清竹說道:“在你沒有發現八皇子之前,一直都甘太醫在暗中照顧他,當年許美人喝下那晚打胎藥也是甘太醫配置的,本宮也查明了,許美人進宮前,曾有一位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恰好姓甘,是當地世代行醫的甘家第三子。”
聽完這些話,甘太醫冷汗淋漓的站起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抖着求饒道:“慧,慧妃娘娘饒命,微,微臣有罪,懇請慧妃娘娘恕罪,不要遷怒許美人,也不要遷怒皇子。”
事情至此,溫清竹總算是明白了。
爲什麽之前慧妃明知道狗蛋的存在,卻一直按兵不動。
原來她在調查當年到底是誰幫助了許美人。
物證在造冊殿,認證現在也有了。
這麽一來,八皇子的身份就可以公開了。
慧妃見溫清竹的神情放松下來,知道她明白了,轉頭對甘太醫說道:“你放心,本宮不是要遷怒你和許美人,反而現在,本宮需要你作證,證明八皇子的身份。”
甘太醫陡然擡起頭來,怔怔的看着慧妃。
卻見慧妃拿起了手裏的蘭花玉簪:“本宮已經查明,這根玉簪是你派人送來景平宮的,人證物證都在,隻要你配合本宮和竹兒姑娘,八皇子就可以恢複身份。”
甘太醫眼眶一紅,跪了下來,深深一拜:“多謝慧妃娘娘。”
從景平宮離開後,溫清竹快要道乾元宮的時候,被姜儀佳半路攔了下來。
“站住!”
溫清竹現在的身份還是宮女,不能和姜儀佳起沖突。
她轉過身來,給姜儀佳行禮:“奴婢見過儀佳公主。”
站在姜儀佳身邊的紫玉幾步上前來,把溫清竹手裏的盒子搶了過來。
溫清竹趕緊解釋:“公主殿下,這是慧妃娘娘送給陛下的糕點。”
紫玉打開盒子後,裏面放着一碟糯米糕。
姜儀佳看到居然是這東西,眼睛分外的嫌棄:“這等吃食居然也能讨父皇歡心,真不知道父皇到底喜歡什麽!”
溫清竹耐着性子道:“公主殿下,還請把東西還給奴婢吧,奴婢還要回去伺候皇上。”
哪知道姜儀佳卻陰險的笑了起來:“這東西紫玉會替你送過去,你就跟本宮去見母妃吧。”
看了眼左右,這個地方正是人來人往的地方,溫清竹不好下手,隻能跟着姜儀佳去了承明宮。
到了屋子前,姜儀佳就讓她等着,自己先進去了。
現在是六月份,正是炎熱的時候,姜儀佳讓站着的地方太陽正大。
不到兩刻鍾,溫清竹汗流浃背。
但裏面還是沒人進來叫她。
溫清竹哪裏不明白,這是李貴妃故意磨撮她呢。
想來想去,溫清竹隻能猜到,怕是她回來之後,姜越寵幸了阿離,以爲她是阿離的人。
半個時辰後,溫清竹面連紅光,唇色泛白。
再加上她臉上還帶了一層人、皮面具,溫清竹感覺自己不能這麽站下去了。
正當溫清竹要決定暈過去的時候,裏頭終于有人出來喊她了。
“進來吧。”
終于到了屋裏,一股沁人的冷氣的撲面而來。
忽冷忽熱,溫清竹隻覺得渾身起了一股戰栗。
她屈膝給李貴妃行禮:“奴婢見過李貴妃。”
李貴妃正在和姜儀佳吃荔枝,斜眼瞧了她一眼,并未說話。
沒有得到主子的話,溫清竹就不能站起來。
但屈膝的姿勢太累,加上冷熱交替,溫清竹感覺胃裏面一股難受。
這怕是要生病了。
在溫清竹顫顫巍巍站不穩的時候,李貴妃終于發話了:“起來吧。”
溫清竹想要站起來,卻是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
伺候在李貴妃身邊的嬷嬷見到這情景,上前一步怒斥出聲:“放肆!!身爲乾元宮的掌事女官,居然在貴妃面前失儀!”
溫清竹冷汗直流,渾身提不起一點力氣來。
她想要反駁,卻發現嗓子如同火燒一般。
可溫清竹卻還聽見姜儀佳在抱怨:“太熱了,來人啊,再去抱幾個冰盆過來,放進點。”
那嬷嬷見溫清竹幹脆躺下來不動,語氣嚴肅起來:“來人啊!把她拖出去杖責二十!”
“慢着!”慧妃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
溫清竹松了一口氣,終于等到了救星了,不然她真怕自己忍不住把這一屋子的毒翻。
慧妃進來後,立刻吩咐宮人:“趕快把竹兒帶回乾元宮,去找太醫來看。”
身後的人立刻把溫清竹扶起來,李貴妃卻是冷着臉站了起來。
“慧妃,這是本宮的承明宮,不是你的景平宮!”
既然決定不再隐忍,慧妃一改常态,凝目望着李貴妃,絲毫不退讓:“李貴妃,竹兒是乾元宮的人,是陛下的人,并不是你能随意處置的人!!還請貴妃擦亮眼睛,看清楚這一點!!”
從前的慧妃從來沒有這麽不給李貴妃面子,更何況這還是在李貴妃的承明宮。
慧妃直接進來搶人,這根本直接扇了李貴妃一耳光!
李貴妃想來嚣張,哪裏能容忍慧妃這樣放肆。
她怒氣沖沖的大喊:“來人啊!來人啊!給本宮抓住這些擅闖擅闖承明宮的人!”
瞬間,有數個宮人圍了上來。
但慧妃過來,自然早有準備,拿出了皇帝給她的禦賜金牌:“李貴妃,你膽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