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人的氣場簡直一模一樣。
拜别了雷嘯,溫清竹帶着衛雨去找蘇活。
這個時候,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年紀輕輕,但辦案老練。
是除了魏峥之外,辦案能力最厲害的人。
大理寺卿的位置的确非他莫屬。
但蘇活真的太年輕了,要是他一直幹下去,将來蘇家重回世家大族,還是有很大希望的。
溫清竹遠遠的看見,蘇活身後圍了一圈人。
年近四十的刑部尚書倒顯得格外的不起眼,仿佛他身後的一個下屬一樣。
“衛雨,你武功怎麽樣?”溫清竹問了一句。
衛雨收回神思,謙虛而沉靜的回道:“一般,不過對付這邊的人綽綽有餘。”
“如果讓你乘人不備把蘇活抓過來呢?”溫清竹故意問了一句。
卻見衛雨慢慢的轉過頭來,一臉震驚的看着她。
見他當真了,溫清竹笑着摸了摸他的頭:“開玩笑的,不過我們靠近不了蘇活,就了解不了那邊的情況啊。”
“溫小姐想幹什麽?”衛雨想了一下,問了一句。
溫清竹看着衛雨小小的人,卻如同大大人一樣,看着就可愛,忍不住的戳戳他的臉:“叫什麽溫小姐!叫姐姐就好啦!”
“姐……姐。”衛雨很像推開溫清竹的手,但是他不敢。
要知道以後衛家還要多拜托她。
“别繃着了,我不逗你了,既然暫時見不到蘇活,我們先去看看那些染上瘟疫的百姓。”
溫清竹遠遠的看了眼蘇活,心裏歎息,真是個大好青年啊。
又帥又有能力,将來誰嫁給了她,隻怕要幸福一輩子。
在城南這邊轉了一圈,在核心重病的地帶,根本過不去。
但僅僅是看着這些倒在道路兩邊的百姓,他們不是衣衫褴褛,就是臉色灰敗,渾身上下都浮着一層死亡的氣息。
低沉而痛苦的呻、吟,虛弱而絕望的啜泣。
這一幕幕都給了少年衛雨極大的沖擊,他從來沒想過,瘟疫帶來的情況,居然這麽嚴重。
他自幼生在衛家,做什麽事情都有規劃好,提前準備好。
會有生命危險的事情,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
走了沒多久,溫清竹看到了一個寬敞的棚子,一眼看到了薛仁和薛白。
他們正在不斷甄選藥材。
溫清竹快步趕了過去,直接問道:“薛伯伯,現在情況怎麽樣?”
見到是她,薛仁搖搖頭:“很不好,不禁是京城,隔壁的洛城也出現了瘟疫的初期症狀,城南這邊已經有少部分的情況發現了變異,并不是出現黑色的斑塊,而是出現淺青色或者淺紫色的印子,像是劃痕一般。”
“現在有有效的藥嗎??”溫清竹走了過去,看了一眼粗糙的藥袋。
薛仁停下手裏的杆秤,望着外面躺着等着百姓,心裏很不是滋味:“當年南方我也遇到了這種情況,可根本沒想到北方也會出現,而且他們的情況看着來勢洶洶,目前雲母草也沒了作用,現在可怎麽辦啊。”
溫清竹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有個臉上長着淺紫色瘢痕的少年被擡了過來。
“大夫,這是病變之後,目前發現最嚴重的情況!”擡着擔架的人喊了一聲。
溫清竹沒猶豫,自己先走了過去。
面如紙色的少年,淺紫色的瘢痕特别顯眼。
可讓人最注意的卻是,他急促的呼吸,一直在喊渴。
溫清竹看了眼他圓鼓鼓的肚子,問着旁邊擡他過來的人:“他之前是不是喝了很多水?”
“是,就他一個人這樣,特别嚴重,聽說喝了一盆水還是喊渴!”擡着他的人帶着面巾,滿頭大汗,坐在一旁休息,不住的抹着頭上的汗水。
溫清竹看了眼那個出汗,想到了一個問題:“這位大哥,你不渴嗎?”
“不,不渴啊。”擡着少年的年輕人愣了愣。
可溫清竹卻皺眉了,他眼睛底下淤青,嘴唇浮起了一層死皮,剛才還出了這麽多汗。
再加上說話之後,舌苔發白已經很嚴重了。
這是嚴重脫水的症狀,溫清竹提醒了一句:“你先去和兩碗熱水,休息一刻鍾再去幫忙。”
“可現在人手不足。”這位年輕人也是個熱心腸的人,“而且我妻子和孩子都病了,我得幫忙多掙點錢,給他們買藥。”
“沒事,你先休息,待會我去看看你妻子和你的孩子。”溫清竹發現這個人的汗水一直不停。
而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隻是一個勁的擦汗。
反過來看這個架子上的少年,他一直喊渴,極有可能是身體的反饋機制出了問題。
等到那位大哥喝了兩碗熱水,溫清竹發現他的臉色改善了一下,頭上的汗也沒怎麽出了。
溫清竹過去問了一句:“那少年是你家附近的人??”
“嗯,是的,大夫,他是我家隔壁大嬸的孩子,他爹被攔在了外面沒能進來,大嬸也病了,現在躺在家裏呢。”這位年輕人說起這些事情來,神情就黯淡下來。
溫清竹沒有多問,轉頭對薛仁說道:“薛伯伯,我猜到了一種可能,是他們身體裏面的某種東西被破壞了,導緻感覺不到渴的狀态,後來病發嚴重起來,就像拼命喝水。”
剛才薛仁一直站在旁邊,把他們的對話聽了進去,再加上擡少年的年輕人和少年人的對比,他心裏突然有了辦法。
薛仁轉眼看過來,發現溫清竹也笑了起來:“薛伯伯,我們的想法一樣呢,你這邊先準備好草藥,我跟着那位大哥去他家裏驗證一下,要是情況屬實的話,他們這種症狀也算是有了初步的解決辦法。”
“好。”薛仁第一次露出了輕松了表情。
看着溫清竹離開的背影,仿佛看到了當年盧太醫的背影一樣。
“果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薛仁感慨了一句,就投入了到了配藥的工作之中。
溫清竹這邊,年輕人帶着他們去往他家。
同時說着自己的家裏的情況:“小人叫彭丹,爹娘走的早,是伯娘拉扯着我們長大的,原本是康城人,後來來京城謀生,認識了我妻子,就在這裏住了下來。”
聊着聊着,他們就到了。
這條陰暗的巷子裏,地面潮濕,青石闆都碎了也沒人修補。
一個屋挨着一個屋,有的屋子甚至連院牆都沒有,隻有幾塊木闆圍起來。
溫清竹心裏明白,這邊是京城最髒亂最底層的地方。
所有窮困的底層百姓,幾乎都住在這邊。
因爲這邊靠近京郊,房租最便宜,白天去城裏做工,能連夜趕回來。
“到了到了,就這裏了。”彭丹從髒兮兮的腰間摸出一個生了鏽的鑰匙,打開鎖之後,一眼看到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趴在門口的木盆裏河水。
“小驢子!”彭丹驚吓的跑過去,這不是和隔壁那個少年的情況一樣麽。
“我渴!我渴!”
孩子被彭丹一把抓起來,滿肚子的一晃,一個不注意就吐了一地。
溫清竹趕緊過去,摸了摸孩子的脈息,皺眉不已:“彭大哥,他的情況比剛才那位少年要好一點,他現在嚴重缺水,但是他喝了太多的水,你先把他倒立過來,讓他把肚子裏面的水吐出來。”
“好好好!”彭丹立刻把孩子轉了個身,可姿勢怎麽也不對。
使勁按着小驢子的肚子,還是沒有吐出什麽水。
見到這一幕,衛雨自告奮勇上前:“之前我救過落水的人,知道怎麽做。”
彭丹望着衛雨也是半大的孩子,在溫清竹的點頭下,這才将信将疑的把小驢子給了衛雨。
衛雨的把孩子放在一隻手臂上,用另外一隻手猛地一下按壓小驢子的腹部。
噗啦一聲,小驢子一大口水吐了出來。
衛雨再次按一下,小驢子又吐了一口水。
按了第三下沒有什麽水出來後,衛雨才小心的把小驢子放平了。
溫清竹從袖子裏轉頭找芍藥拿了一顆丹藥,給小驢子喂下之後,不到一刻鍾,他就不喊了,臉色也好多了。
彭丹感激的差點跪下,溫清竹擡手,讓他進去看看他妻子和其他的孩子。
不一會兒,裏面傳來彭丹的聲音。
“不能喝了!你們先忍着,等過會我會拿藥回來的!!”
“如果覺得一直出汗或者起了嘴皮,就喝兩碗水。”
“對了!!過了半個時辰再喝,喝熱的,不要在意這點柴火錢,我還是掙得到的……”
不在關注裏面,溫清竹開始仔細的觀察着小驢子的情況。
他的臉色好轉之後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溫清竹輕聲問他:“你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小驢子張了張嘴,最後說了句:“餓,好餓,我要吃東西!吃東西!”
然後他就大哭起來。
不一會兒,彭丹出來了,慌忙問着他兒子的情況。
聽到他餓了,彭丹立刻進去拿了倆饅頭出來。
誰知道小驢子吃得很快,又開始大哭喊餓。
彭丹還要進去拿吃的,溫清竹攔住了他:“這孩子不能再吃了,否則會被撐死的。”
聞言,彭丹陡然停下來,這才想起來,要是他吃了剛才的兩個饅頭,完全飽了可能不會,但是大半飽還是能行的。
何況他家小驢子才八歲!
想到這裏,彭丹陡然跑進去和他的妻子等人又交代了一番。
半個時辰後,溫清竹等人回到了大棚這邊。
薛仁這邊已經開始喂藥了,兩人交換了一下信息,心裏感慨。
這個病變算是有救了。
隻是還沒過一會,有個老父親背着一個渾身流膿的少年過來了。
本來等着喝藥的人,都吓了一跳,紛紛退讓開來。
溫清竹聞着空氣中腥臭的味道,很是不适應,但她還是走了過去。
“把這孩子放到這邊吧?”
溫清竹指着一個架子床說道。
那老父親一怔:“小丫頭是大夫?還是過來幫忙的?”
“是大夫也是過來幫忙的。”溫清竹笑了起來。
那老父親放下少年後,溫清竹這才看清楚,少年表面的大部分皮膚已經腐爛,血水和濃水混合在一起,時不時流一點出來。
溫清竹查看了一番,神情赫然嚴肅。
這種情況她在前一世遇到過,到了這位少年的這樣子,八成是活不下來了。
但溫清竹不想放棄,每一個特殊的病例都很珍貴。
這是她在藥神谷遺留下來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