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在姜越的心頭盤旋不去。
他忽然想起來,衛家幾乎沒有利用關系塞人的。
從文從武都是靠着他們家的子弟自己打拼出來的,武官比文官容易一點,這幾年衛家倒是出了好幾個武将,文官反倒越發沒落了。
這也是衛家漸漸衰退的另外一個原因。
“無礙,朕欣賞你的眼光,到時候你推薦了人過來,還不是朕來做決定,不用擔心。”
不到一刻鍾,溫清竹就把事情講解清楚了。
衛老夫人和衛風都沉默不語。
這是對衛家的誇贊,也是有心想要啓用衛家。
最重要的是,這個推薦的權力居然放在了溫清竹手裏。
“衛老夫人,衛将軍,其實不用我幫忙,你們衛家的機會也來了。”溫清竹有時候也會感慨,自己這一世的運氣真的很好。
哪知道衛老夫人一本正經的搖頭:“機會是有,但是朝堂裏面已經沒有我們衛家的人了,哪怕陛下給機會,這京城裏面盼着我們衛家傾覆的人可不在少數,這推薦的權力給了别人,隻怕不一定有用,如同我們衛家這種清貴世家,其實還有不少。”
溫清竹沒有說話,衛風擡頭看向衛老夫人:“那這件事該怎麽和祖父說?”
“該怎麽說怎麽說,老頭子心裏清楚地很,這丫頭也算是我們衛家的貴人了,先救了你,現在又即将救了衛家,我們衛家也算是否極泰來了。”
衛老夫人乏了,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
巧玉推着輪椅,帶着溫清竹一起退下了。
等到衛老夫人躺下不久,她突然睜開眼睛,大聲說了一句:“我的蜜餞還沒給我留下呢!”
接下來的幾日,溫清竹開始頻繁的去往衛家。
在姜越請了那一次晚膳後,她本就紮眼,這麽一來,各種猜測漫天飛了起來。
連日的大雨小雨,讓運河的工程還是停了下來。
但皇帝下旨,讓楚王留在洛城那邊,鎮守運河,等待天氣一好,立刻動工。
明面上是還期望着運河的事情,但少數人知道,這是變相把楚王扣留在了洛城。
二月末,天氣轉暖,但連綿的陰雨接連不斷。
京城生病的人再次多起來,溫清竹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底層百姓生活困苦,有一口吃的就算好的了。
蛇鼠蟲蟻在驚蟄之後,開始不斷的出現,帶來了生機也帶來了危機。
成太妃的病已經在好轉,姜越甚至親自出宮過去看了一趟。
皇宮之内,唯獨婉嫔的病反反複複,怎麽也不見好。
宮人太監換了一茬又一茬,還是不見效果。
含冰殿内,婉嫔唇色發白的躺在床上。
雲娴親自侍疾,日夜照看在她跟前。
“娘娘,該喝藥了。”采兒放下了藥碗,轉身要走。
哪知道婉嫔卻喊住了他:“等等!你瞧着臉色不大好?”
采兒心有餘悸的轉過身來,努力保持着鎮定道:“娘娘,奴婢這些日子日夜看守着殿内,精神的确不好。”
“怎麽不讓别人看守?”婉嫔身上黑斑出現了一次又一次,她心裏清楚,這個宮殿之内絕對有人染上了瘟疫。
可是她查了快一個月,還是沒有揪出那個人染上瘟疫的人。
最後隻剩下唯二的兩個貼身大宮女沒有換下去了。
采兒發現婉嫔的眼神不對,連忙挽起袖子,露出一雙沒有任何痕迹的手臂:“娘娘您看,奴婢真的沒問題!要不然,奴婢全身脫光了讓您檢查!!”
“不用了,你先下去。”婉嫔的聲音很虛,吩咐之後又躺了下去。
等到房間裏面沒人,婉嫔閉了閉眼,想到了一個人。
“娴兒,明天你去把溫清蘭帶進宮來。”
雲娴端着藥碗的手一頓,心裏暗自沉下來,婉嫔果然還是決定用一用溫清蘭了。
見雲娴沉默,婉嫔側眼看過去,臉上笑容很是蒼白:“你放心,你的位置,本宮給你留着,哪成兒不喜歡你,本宮也會讓他納了你的。”
雲娴點頭:“多謝姑母,娴兒知道了。”
她心有不甘,自己可是雲家的小姐,居然隻是一個側妃的位置嗎!
雲娴不甘心。
次日一早,溫清竹正在用早膳,忠伯匆匆的趕進來。
“小小姐,大事不好了,城南那邊,昨夜死了四十八個人!”
“什麽!”溫清竹瞬間站起來,手裏的筷子還沒有放下。
她匆匆走出來:“不是說昨天才死了兩個人嗎?就算爆發,也不會一下是這麽多啊!!”
忠伯臉上也是着急:“這件事還是薛大夫親自潛入到那邊去才發現,早在十天前已經有人陸陸續續的死了,薛大夫說算下來,隻怕已經死了上百人。”
“京兆府尹是廢物嗎!死了這麽多人一點消息也沒有!”溫清竹狠狠的扔掉了筷子,虧得她這麽辛苦的壓下藥價,免費提供白醋和預防的湯藥。
“氣死我了!那現在報上去了沒?”溫清竹又問。
忠伯點頭:“之前薛大夫不是幫過蘇大人辦案嗎?他直接去找了蘇大人,這件事應該已經禀報上去了。”
溫清竹突然被打得一個措手不及,她還是失算了。
京兆府尹那個貪生怕死的東西,他還有五個月就要卸任了,怕是不想在自己在任的時候,發生瘟疫這種大事。
溫清竹早有準備,換了一套簡便的衣裳,帶上了芍藥,去了衛家一趟。
她沒有進去,直接讓人把衛雨帶出來。
不到一刻鍾,跟着衛雨出來的還有巧玉,她推着輪椅飛速的跟在衛雨身後。
這一幕看得溫清竹很是驚訝,這巧玉的有點功夫啊。
到了門口,衛風迫不及待的問:“你不會是要去城南那邊吧??”
“你們也知道了??”溫清竹轉眼看着他。
衛風點頭:“這件事皇帝震怒,直接撤了京兆府尹的職位,讓蘇活直接調任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一起查案,這一次還派了禦史中丞雷大人一起過去。”
“連禦史台的人派過來了。”溫清竹覺得頭更疼了,事情可能比想想你的更嚴重。
“我知道你想帶衛雨露面,但這個時候太危險了,他還——”
衛風的話被衛雨打斷了,他直接對溫清竹道:“溫小姐,我願意跟你一起過去!”
“你給老子住口!”衛風差點就要跳起來,“你小子身體是好!但你畢竟還是孩子!你知不知道城南那邊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染上了瘟疫!”
“我知道,兄長看的那封密信我已經提前看過了。”衛雨幹脆走到了溫清竹的身後。
這一次可是把衛風刺激到了,他的眼睛瞪得猩紅,暴怒的大吼:“你知不知道現在衛家就隻有你一個人能擔起大任了!你知道你背上肩負着的是什麽嗎!要不是老子變成了這副鬼樣子!老子管你這臭小子去哪!”
等罵完了,衛雨才冷靜的道:“堂兄!溫小姐尚且隻是一個姑娘家,她都不怕,作爲衛家男兒,我要是害怕不去,又如何擔負起振興衛家的重任!”
“呸!”衛風氣急敗壞的啐了一口,“少給老子講大道理!”
溫清竹看看衛風,又看看衛雨:“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我現在還隻是皇上要挾傅大哥的一枚棋子,但如果我能平複這場瘟疫,我在京城和皇上的分量就不一樣了,自然這次跟我過去的人,也一定能入皇帝的眼。機會和危險往往是相輔相成的,給你們一刻鍾的時間考慮。”
說完這話,溫清竹轉過身去,開始和芍藥交代着這次的注意事項。
背後的衛風和衛雨大眼瞪小眼,兩個人都不服輸。
最後在時間快要到的時候,瑤兒趕了過來。
“大少爺,老夫人說,讓十二少爺去,衛家的兒郎豈有連個姑娘家都不如的道理。”
“多謝瑤兒姐姐,替我給祖母帶一句話,我會好好回來的。”衛雨恭敬的沖着瑤兒拱手。
瑤兒點點頭,看了眼喪氣的衛風,眼裏有幾分心疼,但她還是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溫清竹自然不會讓衛雨直接這樣出門,她讓衛雨換上用藥汁浸泡過的衣裳,然後服了藥,帶上了香薰。
雖然衛雨執意不要,可溫清竹卻笑道:“這香薰可以降低被傳染的幾率,你要是自認爲身體素質好,那就乖乖的帶上。”
衛雨皺着眉,抿了抿唇,還是帶上了。
離開了衛家之後,溫清竹沒有什麽顧忌去了薛氏醫館。
打聽之後,才知道薛仁已經去了城南那邊。
坐在車上,溫清竹一路看過去,這才發現,瘟疫肆掠的地方,居然離溫叔全的家不遠。
在經過清水巷子的時候,溫清竹看到了有些一些帶着孝布的人進進出出。
看來這裏也被波及了。
不過溫叔全家裏,因爲月姨娘的驚醒,溫清蘭懂得部分巫醫,他們倒是全都安然無恙。
但隔壁的甯家卻是遭了殃,甯秀才染上了瘟疫,甯夫人整日愁眉不展。
月姨娘和她有了幾分交情,又是提了建議又是送了藥方。
雖然緩和了少年秀才的症狀,但是一直不見好。
甯夫人今天一早聽到了外面響了一上午的喪樂,終于撐不住了。
她去了隔壁跪在了月姨娘的跟前。
月姨娘想到甯夫人這段日子幫了她好多次,而且甯夫人在知道真實情況後,并沒有如同别人一樣嫌棄她。
月姨娘解決去找溫清竹幫忙。
卻不想溫清竹直接深入城南腹地,正好和月姨娘錯過了。
到了事發之地,溫清竹發現,這邊的人已經被圍了起來。
不過有衛雨在,他借了衛風的手令,帶着溫清竹進去了。
走了沒一會兒,碰到了雷炎的祖父雷嘯。
溫清竹去過雷家幾次,見過他一次。
僅此一次,溫清竹就印象深刻。
隻需要一眼,溫清竹就看到了雷嘯通身清正内斂的氣質,太過深入人心。
之前聽說禦史台的人都是一些犟脾氣。
但見過雷嘯之後,溫清竹卻覺得,禦史台的人才是有大智慧的人。
“雷大人。”溫清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雷嘯其實早就看了她,點了點頭,又看了眼衛雨,臨時問了一句:“他是衛家那個孩子?”
“衛家排行十二衛雨。”衛雨當然也認識雷嘯,激動的自報家門,同時望着雷嘯的眼神,充滿了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