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側眼看過來,看着溫清竹清冷的側顔,整個人比起往日籠罩着一層寒霜。
不知道爲什麽,傅瑜覺得,溫清竹越來越和裴芷萱相似了。
“傅玉郎這般看着我,可是喜歡上了我?”溫清竹挑眉看着傅瑜,嘴角一翹。
明明是帶着笑意,卻讓傅瑜心頭生寒。
傅瑜就這麽望着她看了好久,而後才問:“在圍場那邊,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傅大人知道的那樣。”溫清竹說了一句,看不到傅烈的影子後,就轉身下城樓去。
傅瑜望着她的背影,神色很是複雜。
過了會,有個暗衛出現在身邊,拱手對傅瑜說:“少爺,老爺給的時間隻剩下三天了。”
傅瑜神色不虞,但是并未多說,轉身就走。
回到溫家之後,溫叔全在屋内等着她。
“父親。”溫清竹神色淡淡,走到了主位坐下,望着坐在下首位的溫叔全,“有什麽事嗎?”
“你坐在主位,讓爲父坐在下首?”溫叔全心裏很不滿,他發現整個人溫家的人都變了。
在皇家圍場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溫清竹喝了半杯茶,扭了扭脖子,綠陶連忙拿了一個引針過來,墊在溫清竹的腰後。
“你要不滿,可以不是父親。”溫清竹慵懶的靠着,眼神都沒給溫叔全一個。
溫叔全惱恨不已,但他想到了池餘說的那些話,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離開前,他說了一句:“我去陪明軒讀書了,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盡管說。”
溫清竹沒有回話,卻是挨着枕頭睡着大了。
綠陶小心的把她的姿勢擺好,這才招手讓所有人退下。
天氣越來越冷,溫家老爺和老夫人病倒,整個人溫家都沒有做主的人。
整個溫家仿佛已經分家了一般,各過各的。
十二月初,下雪了。
溫清竹坐在書房,打理着賬本。
茉莉的傷勢好多了,最近一直在和南潇那邊聯系,找尋着辛重的下落。
可辛重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過了幾日,京城下起了鵝毛大雪。
溫清竹覺得太冷,幹脆剛才了手裏的東西。
剛出門,遇到了了匆匆回來了的芍藥。
“小姐,周小姐來訪了。”
溫清竹眉頭一皺,這個時候周怡來幹什麽?
到了暖閣裏坐下,溫清竹親自給周怡斟茶。
自從圍獵回來以後,姜越就對周桑委以重任,周家的地位開始水漲船高。
朝堂開始新一輪的洗牌,周家的應酬開始多起來。
周怡作爲周家的嫡女,開始進入京城世家的視線。
周怡接過溫清竹的差别,苦笑着道:“還是姐姐這裏好,沒有旁人打擾。”
“要是你喜歡,可以多來,我還嫌我這邊太安靜了呢。”溫清竹笑了笑。
周怡微微一愣,她本想說,雷爍和縣主沒有來找你嗎??
後來從父親那邊隐約聽到了一些風聲,周怡才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梁家和雷家向來是中立派,不爲皇族,隻爲百姓。
正因爲如此,壽王謀逆最終還是危害江山社稷。
哪怕後來姜越出面說明白了,可是溫清竹當時跟蘇活走的時候,并沒有避諱自己和壽王有關。
梁家和雷家這才斷了來往。
周怡想要說什麽,可是又不好說。
最後隻能歎息一聲,繼續喝茶。
不多時,外頭傳來小丫鬟的禀告,九少爺求見。
溫清竹擡眼望着周怡:“他是來找你的,要不要讓他進來。”
周怡的眼神有些複雜:“我很感激他救了我,不過我并不喜歡他,雖然他并沒有要求什麽,但是——”
“你不想見他。”溫清竹替周怡說了出來。
“嗯。”周怡低下頭,小聲的說,“我一直喜歡表哥。”
“哎。”溫清竹長歎一聲,傅瑜真不合适周怡。
這事情周怡知道,溫清竹知道,傅瑜也知道。
溫清竹讓下人去和溫明良說,周怡不見他。
兩個人就這麽随意聊了起來。
到了周怡快要走的時候,她忽然說道:“明年要選秀,今年成太妃要舉辦宮宴,應該會請你過去。”
溫清竹停了下來,擡眸看着周怡:“我去又能改變什麽嗎?”
周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沒說起身告辭。
兩個人到了東院門口,發現溫明良舉着傘站風雪之中。
周怡心軟,走了上去:“九公子,你這又是何苦呢?”
溫清竹并沒說什麽,隻讓綠陶帶着周怡離開。
溫明良看着她慢慢離開,眼神似乎有隐忍。
“七姐姐,等等,我有話要和你說。”
溫清竹并未回頭,而是招手道:“進來吧。”
到了屋内,頓時暖和起來。
溫明良看了眼芍藥,溫清竹便讓芍藥退下了。
同時關好門,讓他們單獨聊。
“七姐姐,對不起,我是過來替妹妹道歉的。”溫明良突然跪在了溫清竹的跟前。
看着他這樣,溫清竹的眼睛古井無波,淡然的道:“這不是你的錯,是溫清芯的錯,要認錯讓她自己過來。”
“七姐姐,芯兒也是迫不得已的!她知道當時八妹妹一定會救你的!所以她才讓你們過去的!!”溫明良的神情很是焦急。
關于秦和泰的事情,他本來是不知道的。
可是溫清芯一直做噩夢,整個人日漸瘦小下去。
最終她幾乎要撐不住了,這才全盤托出。
溫明良仰着頭道:“芯兒說,她做夢,她一離開楊家,你就會殺了她!七姐姐,你會這麽對吧?”
溫清竹放下手裏的果子,斜眼望着溫明良,靜靜的道:“你是一個好哥哥,但她不是一個好妹妹,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内心裏面其實是希望我死的對吧!”
“不是的不是的!求求七姐姐!芯兒不是這樣的人!!”溫明良幹脆哭了出來。
溫清竹瞧着,其實覺得溫明良真的很可憐。
四房的男人都很可憐。
楊氏犯錯,溫季華收拾。
溫清芯犯錯,溫明良收拾。
“九弟,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隻是被父母妹妹拖累了。”溫清竹靜靜的看着他。“你很聰明,其實很多事情你都知道對不對??”
“我,我,我……”溫明良不知道該如何說,低下了頭。
溫清竹起身,把溫明良扶起來坐下。
給他倒了一杯熱茶說道:“在外面站了這麽久,肯定很很冷吧,我們先說說周妹妹的事情,暫時不說你妹妹的事情。”
“周小姐!”溫明良手一抖,差點拿不穩茶杯,他不知道溫清竹什麽意思。
反倒是溫清竹笑着開口:“你放心,我知道你以前一直暗中幫我和明軒,這些我都記着的。”
其實溫清竹更記得,前一世在溫明軒爲了她的事情奔走時。
當時的溫明良過得也很凄慘,但是他人就竭盡全力的幫助溫明軒。
這些事情她都記着。
從小到大,經曆那麽多,溫明良卻一直保持着一顆赤誠之心。
這是溫清竹很意外的事情。
“周小姐喜歡傅瑜你可知道?”溫清竹輕輕的問着他,如同一個溫柔的大姐姐。
溫明良不安的抓着桌邊,應聲道:“我知道,傅大我也見過一兩次,芝蘭玉樹的人,是我這樣的人萬萬比不上的。”
“胡說!”溫清竹有點不滿,拍了一下桌子。
溫明良被驚得擡起頭來,驚訝的看着溫清竹。
卻聽見溫清竹認真的說道:“你很好!比任何人都好!哪怕傅瑜都比不上你!你知道嗎?”
溫明良一臉怔然,根本不明白溫清竹的意思。
溫清竹想到溫明良将來的下場,其實她也不忍心。
“傅瑜不喜歡周怡,隻是周怡一廂情願,将來傅瑜也不可能娶周怡,隻要你願意等,你還是有希望的。”
溫明良的眼神有些茫然。
溫清竹繼續道:“另外傅家的事情很複雜,傅瑜一個人處理不過來。周怡雖然聰慧,但是遠遠不夠作爲一個傅家官家夫人的資格,大概隻有裴芷萱夠資格吧。”
“這……”溫明良不知道溫清竹爲什麽和他說這些。
溫清竹卻笑着說道:“現在你要做的就是,認真讀書,将來考取功名,最好是榜眼探花。”
“狀元呢?”溫明良心裏其實有點心氣的。
溫清竹笑着看着溫明良,點頭:“若是機會合适,狀元也可是是你的。”
不過過不了幾年,張轲會走出家鄉,一路青雲直上。
溫清竹沒有說,苦難很能磨練人。
溫明良雖然聰明努力,但是張轲是從底層磨煉上來的。
是溫明良這樣的人管家子弟比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姜越那個時候,已經想要扶持寒門了。
姜遠成——
不說也罷,反正張轲這個人她會提前拿下。
“我跟你說這麽多,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你要好好讀書,以後會有機會的。傅瑜絕不會娶周怡的。”
溫清竹不停的給他吃定心丸。
前一世,她隐約的知道,溫明良好像是爲了周怡,失去了很多。
最後萎靡不振,這一輩子做了一個小小的官吏。
說完了這件事,溫明良還想說一下溫清芯的事情。
可是溫清竹卻擺了擺手:“我累了,下次再說。”
溫明良今天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收獲,心裏很激動。
雖然沒有讓七姐姐原諒妹妹,但是溫清竹已經願意見他了。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深夜,溫清竹做了一個夢,夢到上輩子的事情。
夢裏的自己昏昏沉沉的醒來,空氣中彌漫着陰濕腐臭的味道。
溫清竹想要擡手,叮叮兩聲,耳邊傳來鐵鏈的聲音。
她咬牙擡首,震驚的發現,她的雙手被鐵鏈綁住,她的雙腿跪在冰冷的水裏。
這裏是楚王府的水牢!
昏暗的光線下,她看到了眼前站着的兩個人。
成爲太子的楚王筆挺的站着,她那個狠毒的庶姐竟然挽着他的手!
溫清竹瞬間血紅了雙眼,掙紮着要站起來:“你們——噗!”
話未說完,一口鮮血噴濺而出。
“來人,把孽種帶上來。”
溫清蘭朱唇一動,就有太監提着一個兩歲的小男孩進來。
“娘!”小男孩驚恐的看着溫清竹,想要跑過去。
溫清蘭立刻抓住小男孩的脖子,笑意清淺的說道:“殿下,姐姐說了,這個孽種不能留。”
“姜遠成!他是你的兒子!”溫清竹不顧重傷,歇斯底裏的沖着眼前男子哭吼。
可惜姜遠成沒有再看她一眼,而是蹲下身體,拿開了溫清蘭的手,然後——
掐住小男孩的脖子,越收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