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溫清竹的那人,帶着她往前走了一段路。
最後停在了一個矮小的石門前,他掏出了匕首,反過來朝着一個孔洞裏面旋轉了幾下。
眼前的石門就打開了。
那個轉過頭來望着她:“縣主,麻煩你在這裏呆一下。”
溫清竹沒有任何的猶豫,轉身走了進去。
石洞裏面很黑,不過很幹淨,有一個石床,上面還有一個蒲團。
蒲團背後是一個方寸大小的甬道,在盡頭有微弱的光傳進來,同時裹挾着秋天一絲絲的涼風。
溫清竹剛剛坐下,背後的石門就關閉了。
她端在蒲團上,閉上眼睛,回想着剛才飛躍下來的那個時間,嘴角忍不住的翹了起來。
一刻鍾前。
溫清竹遲疑的望着他:“我不恐高,但是這個風筝能撐住我們兩個人的體重嗎?”
“你放心,這風筝可是用魯大師的機關改良的。”
那人已經把風筝架在了背上,然後走到了溫清竹的跟前,攔腰把她勾住,然後一躍而下。
溫清竹渾身緊繃,倒不是因爲跳下山谷而害怕。
而是因爲她發現自己在下落的途中,似乎能夠摸到手腕處的毒藥了。
在落地的那一瞬間,她立刻挑了迷魂散。
在那個人領着他走到石門的時候,迷魂散開始在這個山谷飄蕩開來。
黑暗之中,溫清竹陡然睜開眼,然後起身站了起來。
她從袖子裏面摸出了一個火折子,吹燃之後,就看到了這個逼魇冰冷的石牢。
溫清竹逛到了左手邊的時候,突然踩到了什麽。
咯吱一響,溫清竹立刻擰起眉頭。
她低眼看去,發現地上赫然散落着一堆白骨。
這對白骨之中,有三個頭顱。
溫清竹依次辨認過後,發現最有的頭顱是最後一個死的,和前面兩個頭顱的死亡時間間隔了兩個月以上。
她再一擡眼,看到了石壁上那些痛苦的抓痕。
溫清竹沉默了。
這裏曾經關着三個人,在饑餓難耐的最後,有個人殺了另外兩個人,靠着這兩具屍體活了兩個多月。
不過最後的活着的那個人還是死了。
溫清竹站起身來,看了眼石門的方向,看來這個地方隻能從外面打開了。
不知道傅烈過來,會不會被迷魂散鎖影響。
她并沒有停下來,而是仔仔細細的摸索着石牢之内所有的細節。
在将近一個時辰後,火折子快要熄滅的時候,她終于發現了她坐着的石床别有玄機。
溫清竹冷靜的吹滅了火折子,開始在黑暗之中摸索着這具石床。
最後她發現蒲團下面有一個暗格,掀開之後,她摸到了一個八卦盤。
動手調試了一下,溫清竹發現這個八卦盤是可以動的。
不過她開始錯誤的動了一個方向,原本方寸大小的甬道居然縮小了一圈。
溫清竹停了下來。
關于這次秋圍的事情,她心裏已經有了思路。
這一次除了壽王,還有西南那邊被趕進深山的越國遺族。
當年魯大師在十萬大山那邊,修築了一座絕世僅有的機關城。
可最後在越國和大齊之間的戰争期間,被大火毀于一旦。
越國遺族想要走出深山,大齊國的皇帝就是最大的阻礙。
看來他們盯着姜越也很久了。
想明白過後,溫清竹終于知道,她爲什麽對西北角印象特别深刻了。
在前一世,壽王是在洛城被殲滅的。
而皇家圍場這邊,巫族隻是一個小小的誘餌,真正想要刺殺皇帝的人,是十萬大山裏面的越國遺族!
溫清竹不知道這邊布置了什麽機關,所以她不能輕易石床下的八卦盤。
她決定再等兩刻鍾,如果傅烈還沒有追過來。
那她就再嘗試這個八卦盤。
時間慢慢流逝,溫清竹感覺越來越冷。
皇家圍場每年隻打獵一次,草木茂盛,山丘山谷衆多。
加上前兩年因爲鄭皇後的死,姜越一直沒有過來。
圍場也就一直沒有人清理。
現在正是給了越國遺族一個大大好的機會。
隻是溫清竹沒有想到的是,她還沒動,石門卻被打開了。
來的人居然是之前綁架她的那個人。
他捂着受傷的肩膀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
刺鼻的鮮血瞬間萦繞在整個石牢裏面。
等到石門關上,他席地而坐,然後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有木塞滾落在地上的聲音。
很快,他的氣息平穩下來。
溫清竹背對着光看他,隻能看到一個幾乎和黑暗融合在一起的影子。
又過了半刻鍾,那個人點燃了一個火折子。
石牢裏面陡然亮起來。
刺眼的光線讓溫清竹忍不住的眯眼。
過了幾秒鍾,她慢慢的睜開眼,看到了眼前盤腿而坐的男人。,
他身上的铠甲已經被劃開了好幾道口子,肩膀處的傷口看起來有些滲人。
哪怕用了金瘡藥,還是流血不止。
不過溫清竹更在意的是,眼前的這個人終于露出了他的真容。
他皮膚很白,近乎于病态的那種蒼白,五官并不算立體。
隻是他的整張左臉上面紋上了青紅交接的繁複花紋。
一雙漆黑陰暗的眸子,如同夜裏捕獵的豺狼,死死的盯着溫清竹。
溫清竹淺笑道:“大人這是遇襲了?”
“你不是縣主!”他很肯定的答道。
溫清竹點點頭:“嗯,你猜的沒錯。”
“外面的迷魂散也是你的手筆。”他依然很肯定。
溫清竹盤坐在蒲團上面,很冷靜的道:“沒錯,隻是現在你知道也晚了。”
“呵呵。”眼前的男人冷笑兩聲,随後道,“如果三天後沒有人過來打開這個石門,你和我都是死路一條。”
溫清竹不置可否,眼前的這個男人肯定會死。
但她溫清竹不會。
兩個人就這麽看着靜默了許久。
最後男人的肩膀陡然一沉,他忍不住的悶哼起來。
溫清竹看了眼他肩膀處流出來的黑血,淡然的告訴他:“你現在頂多能活一個時辰,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你别想離開這裏!”男人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溫清竹卻輕輕的搖頭:“不是讓你放我離開,而是另外一件事。”
“你居然不想離開?”眼前的男人很是詫異。
溫清竹微笑道:“我既然敢這樣笃定,自然是肯定有人會過來救我。我要問的事情是,你們越國遺族的人有多少個混了進去?”
“你……你到底是誰?”眼前的男人眸子一縮,陡然警惕起來。
“我不過一個無足輕重的閨閣千金,會點醫術。”溫清竹輕描淡寫的說着自己,并沒有告訴他自己是誰。
可眼前的男人卻陷入了沉思。
半刻鍾後,他陡然擡起眼來:“你是盧太醫的那個外孫女!”
“咦?你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溫清竹其實也不驚訝,越國遺族的人很聰明。
不過她也由此看來,自己這些日子在京城的風頭好像太過了。
看來以後得收斂一點。
“我可以和你交易。”受傷的男人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溫清竹微微挑眉:“因爲我外祖父?”
“不,因爲藥神谷。”眼前的男人望着溫清竹,一字一句的說道,“能讓我都擦覺不了的迷魂散,定然是出自藥神谷的,看來盧太醫果然是從藥神谷出來的呢。”
溫清竹抿了抿唇,眯起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
看來越國遺族的人知道的事情還不少。
隻是這一次,姜越在壽王和越國遺族的聯手下,能不能逃過這一劫?
溫清竹開始擔憂起來。
如果姜遠成看到了這個機會,那麽他極有可能再次被封王。
前一世,封王之後的姜遠成,野心徹底展露出來。
在太子被廢之後,姜越甚至更欣賞姜遠成一些。
甯王本來成功的機會更大。
可惜甯王雖然狠毒,但還是不敢弑父。
而姜遠成卻是敢的。
“說吧。”溫清竹站起身來,開始拿出這種傷藥。
坐在地上的男人驚奇不已,他居然一點也沒有從溫清竹的身上察覺到什麽異樣。
受傷的男人開始說了起來:“圍場之中所有世家都有我們的人。”
“溫家也有?”溫清竹眉頭一皺。
“自然。”男人似乎感覺自己占了上風,笑容都散開來了。
溫清竹丢給他一顆解毒丸:“這個能暫時壓制你身上的毒性。”
男人拿過藥丸,仔細的聞了聞,然後又把藥丸丢回給溫清竹:“你吃這一顆,給我另外一顆。”
溫清竹看了眼手裏的解毒丸,勾了勾嘴角,當着他的面吃了下去。
然後再拿出另外一顆解毒丸扔給他。
眼前的男人這才放心的吃了下去。
溫清竹轉過身,開始整理着傷藥。
想到剛才那個男人吃下的那顆藥,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溫清竹拿了止血藥過來,遞給男人:“這個藥很普通,你應該見過不少。”
男人接過來瓷瓶看了看,最後自己給自己的肩膀上藥。
“現在可以告訴我,溫家的誰是你們的人了嗎?”溫清竹望着他。
眼前的男人低頭輕笑道:“很簡單,你去你們溫家查一查,誰有我臉上的這種紋樣,他就是我們越國遺族的人。”
溫清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
她很肯定這個人一定是真假參半的告訴她消息的。
溫清竹退回石床坐下,開始分析着溫家的各種異常。
可是她根本沒有目标。
反倒是對面的男人慢慢的站起身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陰險。
溫清竹擡頭,淡漠的望着他:“再問你一個問題。”
“可以啊。”男人神情越來越陰鸷,聲音也開始冒着寒氣,“不過可能要用另外一種方式告訴你了。”
說話間,男人慢慢的走了過來。
溫清竹冷冷的看着他,坐着一動不動。
男人眼底陡然浮現殺意,瞬間提氣運功,袖子裏的匕首突然閃現,照着溫清竹的心髒處捅去。
溫清竹面色不變,嘴角突然浮現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男人的匕首已經到了溫清竹的跟前,然而——
生生的穿透了溫清竹的虛影。
男人陡然一驚,原本坐在石床上面的溫清竹,瞬間碎成粉末。
“大人,你真的覺得你解了我的迷魂散嗎?”溫清竹的聲音從左邊傳過來。
男人驚恐的側眼看去,溫清竹完好無損的站在石壁前,眼底盡是嘲諷。
他不再猶豫,立刻揮舞着匕首再次朝向溫清竹刺去。
隻是他這一次又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