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次,她并沒有清洗燕園的下人,甚至連一個打掃的粗使婆子都沒有換掉。
燕園的下人心驚膽戰了幾天後,便開始放心下來。
已經到了深冬臘月,各處的炭火再次不足起來。
分派到各房的炭火,直接比去年少了一半。
溫清竹其實覺得無所謂,冬天多動動,對身體更好。
但是綠陶卻不這麽覺得。
一大早,綠陶氣呼呼的跑了回來。
“小姐,西院的人太過分了!奴婢都給了銀子讓曲媽媽多買些木炭,結果今天去的時候,被西院的一個二等丫鬟給截胡了!”
溫清竹正在寫書,平心靜氣的對她說道:“你别動怒,西院現在不會這麽明目張膽的搞事的,你放心,再多點時間,西院會把東西送過來的。”
綠陶疑惑:“她們真的會送回來?西院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管燕園,手裏正缺銀子,應該不會吧。”
溫清竹繼續提筆開始寫書,低聲道:“看着吧……若是她們還是這麽蠢,那就是我看走了眼。”
到了下午,綠陶給溫清竹送熱茶過來。
放下茶盞之後,綠陶躊躇着沒走。
溫清竹寫得手累了,便放下筆,打算休息一會兒。
見綠陶似乎有什麽話要說,便問道:“送回來了?”
“嗯。”綠陶的聲音有些悶。
溫清竹端起茶盞,揭開茶蓋,一股溫熱的白霧氣撲面而來。
綠陶見溫清竹沒有繼續,心裏有事憋不住道:“不止這樣,四小姐還把強行搶走炭火的丫鬟打了一頓,賣了出去,這是她們重新接管以來,第一次發落下人。”
“這就對了。”溫清竹擡起頭來,轉身看着窗外的積雪。
今年的大雪比去年要嚴重多了,不知道康城外面的災民受不受得住。
“對了,葉媽媽前兩天不是說,京城來不少難民嗎?京兆尹已經設立了施粥點,你讓葉媽媽買二百兩銀子的大米,給施粥點送過去。”
綠陶點頭,但還是有些奇怪:“直接給銀子不是更好嗎?”
“銀子……”說不定一文錢都到不了難民的手裏。
她要是直接送大米過去,那幫人爲了面子上看得過去,多少不會做的太過的。
“去把,按照我說的做,指給大米不給銀錢。”溫清竹再次囑咐了一遍。
負責施粥點的金大人,在看到有人送了三車大米過來時,驚了驚。
這件事由葉媽媽直接出面,芍藥跟着出去看情況。
施粥點棚子外面的難民,已經派了很長的隊伍。
葉媽媽把自己的來意一說,同時給金大人打點了一下。
“麻煩金大人了,這點心意不成敬意。”葉媽媽手法老道,根本沒有别人看到。
金大人收了銀子,冷靜的問道:“敢問這些大米是誰送過來的??”
“溫府。”葉媽媽按照溫清竹的要求來說,并沒有單獨提起溫清竹的名字。
金大人點點頭:“你放心,這些大米會進該進的地方的。”
葉媽媽點頭,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被芍藥拉住了。
她望了望那邊的災民,笑着道:“金大人,不如現在就派發下去吧,反正現在冬天,家裏也不忙,我們可以等着的。”
金大人這才認真的望着眼前的芍藥,凝目問道:“直接發米嗎?”
芍藥搖頭:“直接煮粥,剛好在城裏有座如意茶館,我剛好認識,可以借幾口大鍋和柴火過來,要是人手不夠,也可以找些人過來幫忙。”
今天負責這裏的金大人本來想要拒絕,但是身後有個聲音傳了過來。
“可以。”
芍藥擡頭看去,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不是别人,竟然是刑部侍郎蘇活。
芍藥想了想,微微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蘇活帶着兩個下屬走了過來。
金大人立刻給蘇活行禮:“蘇大人。”
“不必多禮,既然這位姑娘有辦法,可以直接用。”蘇活下了命令。
金大人看了看他身邊的一個默不作聲的下屬,最後還是迎着頭皮答應了。
“屬下遵命!”
葉媽媽也是見過不少場面的,馬上笑着要帶芍藥去辦事。
蘇活突然望着芍藥的背影,冷然說了一句:“我和你們一起去。”
葉媽媽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芍藥及時說道:“麻煩蘇大人了。”
一行人就這麽轉身,往城内的如意茶館走去。
到了如意茶館裏,葉媽媽進去找掌櫃的說事。
芍藥在大廳裏等着。
蘇活站在她身邊,眼神從上往下的掃視着。
這樣處事不驚,身形挺直的丫鬟,還隻是讓人挪不開眼。
“蘇大人,你還要看到什麽時候?”芍藥轉臉看過來,一雙濃墨般的眸子深不見底。
蘇活眉梢一凝:“隻是在想溫小姐爲什麽親自出來送米而已。”
易容成芍藥模樣的溫清竹,歎了一口氣:“蘇大人還不清楚嗎?隻是想讓大米真正的進到災民的肚子裏而已。”
蘇活定定的望着她:“到底是你想要救濟災民,還是溫家想要救濟災民??”
溫清竹微笑着看過來:“有區别嗎?”
蘇活剛想說話,那邊葉媽媽帶着四個夥計過來了。
掌櫃走在最前面,同時對葉媽媽說道:“東西都準備好了,這四個夥計也是慣常在廚房幫忙的,不會出問題的。”
“那真是多謝掌櫃的了。”葉媽媽摸出一個荷包,遞給掌櫃。
掌櫃的連忙推拒:“你們是花錢做善事,我這個小老闆出點人力算得了什麽!”
芍藥望着那掌櫃:“掌櫃的還是接下吧,你賺點錢也不容易。”
猶豫了半晌,他還是借了下來:“那真是多謝葉媽媽和芍藥姑娘了。”
準備好東西後,一行人返回施粥處的棚子裏。
比起官府的人,茶館裏的夥計幹起活來就爽快多了。
不到半個時辰,四口大鍋的白粥都熬好了。
有蘇活在這裏,金大人也不敢多說什麽,隻讓那些難民重新排了兩條隊。
很快,有人發現新開的兩套隊伍裏,白粥要綢濃許多。
他們就慢慢的隻派着着兩條對。
不到半個時辰,長隊和短隊就格外的分明出來。
金大人臉上難看,心裏倒是松了一口氣。
隻是他身後跟着的一個人,卻全程黑了臉。
溫清竹不是沒注意到,但是蘇活在這裏,她不好多做什麽。
“蘇大人不是在處理靜王的案子嗎?怎麽有空到這裏來?”溫清竹閑來無事,便開口問他。
蘇活瞟了她一眼:“小姐的問題好像有點多。”
溫清竹低聲笑了笑:“反正我是要盯着施粥完了再走的,蘇大人也不走,幹脆聊聊天不好嗎?”
沉默了一下,蘇活突然說道:“靜王的案子已經查不到什麽了。”
“是嗎??”溫清竹看了眼,領了白粥歡喜得不行的災民爺孫。
她發現牽着孫子的老爺爺,似乎疾病在身。
溫清竹想了想,撇開蘇活,走了過去。
“老爺爺,你是不是經常咳嗽,咳出來的東西還帶着血??”芍藥的臉很普通,但有一個很特殊的親切感。
那個老爺爺點點頭,剛想說話,又咳嗽了起來。
“咳咳!
“老爺爺,你别着急,這個藥你拿去吃,半個月應該能改善的。”溫清竹從袖子拿出來了一瓶藥。
那老爺爺連忙推辭:“姑娘!使不得!使不得!我知道這濃稠的白粥都是你們帶來的,怎麽還能要你們的藥呢!”
溫清竹卻強行把藥瓶塞到了他手裏:“老爺爺,你放心,這個藥也是保定堂送給我的,他們那邊雖然不是直接發放藥物,但是隻要你肯幹活,他們可以免費給藥治病的。”
“真,真的嗎?”眼前的老爺爺睜大了眼睛,顯然不相信。
但溫清竹耐着性子解釋:“反正這藥也不是我花錢買的,你就放心收下吧,等你好些了,就過去看看,不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嗎?”
“多謝大姐姐!我會帶爺爺過去看看的!”被老爺爺牽着的小孫子,忽然擡起頭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閃閃發光。
送走了那對爺孫後,溫清竹轉身回來了。
蘇活盯着溫清竹的臉看了好久。
不過他沒有多問,隻是感覺這個保定堂很有些耳熟。
慢慢的,溫清竹看到有病重的人,就過去送藥給他們,同時告訴他們保定堂的消息。
蘇活站在一邊,發現溫清竹每次拿出來的藥都不同。
等到白粥快派完了,蘇活突然問她:“你能直接看出那些人得的是什麽病?”
溫清竹謙虛的一笑:“蘇大人過譽了,這本事我可沒有,不過是他們的症狀已經明顯到讓人無法忽視了,我才選擇性的給藥的。”
等到白粥送完了,溫清竹就帶着這群人離開了。
沒有領到濃稠白粥的有些人,不禁罵罵咧咧起來。
蘇活擡頭看過去,心裏浮現了一絲擔憂。
跟着葉媽媽剛到了燕園門口,她就被人喊住了。
“你!就是你!給我站住!”
溫清竹本來并沒有在意,但是身後突然沖上來一個,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我就是說你呢!”
溫清竹慢慢的轉過頭來,奇異的發現,眼前的這個人她一點也不認識。
葉媽媽連忙推開那個丫鬟的手,呵斥一聲道:“沒大沒小的!這裏是燕園,溫——溫七小姐的丫鬟,也是你能随意使喚的!”
那丫鬟卻翹了翹嘴道:“哼!那又怎樣!現在燕園管家的可是吳姨娘!七小姐不過又成了籠中鳥而已!還不是任人搓圓捏扁!”
“放肆!看來二夫人又松于管教了!”葉媽媽怒斥一聲。
可那個丫鬟卻根本毫不在意,隻後退了兩步,不屑的望着溫清竹她們道:“要不是看在你們七小姐身邊信任的人,我還懶得理你們呢!”
“你有什麽事嗎?”溫清竹意識到了這個丫鬟應該有事情過來的。
見溫清竹态度這麽好,她便趾高氣揚的說道:“我們真姨娘要見你們家小姐,明天傍晚,紫明堂見,這可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
“真姨娘?”溫清竹皺眉,她竟然還能蹦跶?
不過那個丫鬟轉身就走了,溫清竹也來不及多問什麽。
“我們進去吧。”葉媽媽望了望那邊丫鬟的背影,小心翼翼的道,“真姨娘可不會這麽善良!”
“好。”溫清竹點了點頭,一轉身,卻看到了身後的溫清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