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溫清竹做了什麽,但是她看到了裴奕的眼神。
那種從内心流露出來的驚豔眼神,仿佛看到了世上絕無僅有的瑰麗。
“裴公子?”溫清竹收斂自己的神情,恢複溫和的笑意。
裴奕回過神來,垂下眉眼,拱手請罪:“在下失禮了。”
溫清竹卻轉頭望着那邊的雪景:“聽說裴公子詩詞一絕,不如用一首詩來作爲補償吧?”
這話一出,别說裴奕,雷炎和雷爍都驚了驚。
溫清竹這是怎麽了?
溫清芳的臉上卻浮現了一絲嫉妒。
從剛才種種的事迹看來,她已經猜出了眼前這個裴公子,極有可能是相府那才才華出衆,卻又低調異常的長孫少爺。
裴奕詫異了一下,但并沒有拒絕溫清竹的要求。
隻是稍稍一想,便出口成章,當場給溫清竹做了一首詩。
雷炎的臉色有些難看,怎麽他遇到的同齡人,各個都比他厲害。
雷爍讀書不必雷炎少,她立刻聽出這首詩的水平之高。
她是個很實誠的人,走到溫清竹的身邊,很認真的誇道:“裴公子果然厲害!真是我哥拍馬也追不上的程度!”
聽到這話,雷炎的臉色更黑了,不滿的說道:“幹嘛提我!我本來就不擅長這些!!有本事讓他來跟我比武啊!”
裴奕見雷炎的反應有點大,連忙謙虛的道:“雷小姐過譽了,雷公子雖然詩詞不如在下,但武藝卻技高一籌,人各有所長,不能一概而論的。”
“可不是!”雷炎連忙接過裴奕的話,“你看看人家!比你會說話多了!以後要多學學知道不!!不然以後嫁出去能把婆家的人氣死!”
雷爍淡淡的望了雷炎一眼,很是不屑的道:“幼稚。”
“你敢說我幼稚!我可是你的兄長!大你兩歲呢!”雷炎不服氣。
夾在他們中間的溫清竹卻并沒有受影響,隻是凝神想了好一會兒。
她忽然擡起頭,笑眯眯的轉臉看向雷炎:“炎哥哥,裴公子的武藝說不定比你要高哦!”
雷炎一擺手:“不可能!!”
另外一邊的雷爍卻很清楚溫清竹的性格,她知道溫清竹不是妄下言論的人。
雷爍擡眼看過去,發現裴奕收斂了笑意,平靜如水的眼神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溫清竹轉過頭去,平靜的看着對面的裴奕:“這兩座樓雖然隔着不遠,但是我們剛才聊天的聲音并不大,何況中間還有一重竹簾隔着,一般人想要完全聽得清清楚楚,除非是全神貫注的。”
聽到這裏,裴奕的眼神起了一絲波瀾。
溫清竹微笑着繼續:“可剛才我們上來聊天,裴公子并不知道這裏面的人是炎哥哥他們,正常情況下,裴公子不會刻意注意這邊的談話,但裴公子聽得清清楚楚,必定是内力深厚才耳聰高于常人,清竹說的可對??”
解釋到這裏,雷炎也認真起來。
溫清竹說得很對,裴奕的内力肯定很深厚。
一般内力深厚的人,武藝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雷炎開始警惕起來,相府的嫡子,武藝卻這樣厲害,有點不合道理。
讓他内心更挫敗的是,裴奕的文采比他好。
現在自己得意的武功,裴奕竟然也比他好。
雷炎感覺自己今天是不是不應該出門的。
“溫小姐說笑了。”裴奕并沒有直接否認,淡笑道,“世間萬物,異于常人的耳聰雖然極少,卻也并不是沒有。”
“這個的确,有些人天生視力好,耳朵靈。”溫清竹點頭應道,聽到身後有了椅子挪開的聲音。
溫清竹心裏一歎,溫清芳終于上鈎了。
“京城前段日子來了一個雜記班,裏面就有能目視數丈之遠,看清書本上文字的人。這種人雖然不常見,但并不多少見。”溫清芳走到雷爍的身旁,溫婉有禮的插話道。
裴奕幾人同時看向溫清芳。
溫清芳微微福身,微笑着望着裴奕:“小女子溫清芳,是溫家的六小姐,是清竹妹妹的六姐姐。”
“溫六小姐。”裴奕爲人謙和有禮,看她是溫清竹的姐姐,回了一禮。
溫清芳眉目清潤的望着裴奕,語氣甚是溫和的道:“雖然我沒有看過市井坊間的雜書,但是卻是讀過《天工開物》這類書籍的,裏面記載的不少能工巧匠……”
當着所有人的面,溫清芳開始侃侃而談,強行拉着裴奕聊起了建築方面的事情。
溫清竹幾次想要插話,卻被溫清芳提前截胡了。
雷爍皺了皺眉,心裏有些不滿。
她剛想說話,溫清竹卻轉身走到了桌邊,開始喝茶起來。
雷爍心領神會,拉着雷炎退了下來。
等到他們越聊越投機的時候,溫清竹帶着雷炎雷爍,悄無聲息的下了樓
裴奕出于禮貌,并沒有打斷溫清芳。
可溫清芳一直說個不停,他心裏也有些不耐。
轉眼一看,卻發現溫清竹等人已經不見了。
“等等!”裴奕擡手打斷溫清芳的話,“溫七小姐他們呢?”
溫清芳詫異了一下,回頭一看,發現二樓上面已經隻剩下她一個人。
“這——”
完了!中計了!
溫清芳懊悔不已,狠狠的咬了咬牙。
她轉頭想要和裴奕告辭一聲。
回頭一看,卻發現裴奕也不在對面的二樓了。
“失算了!”溫清芳見兩邊都沒有人,忍不住的跺了跺腳。
終于擺脫了溫清芳的糾纏,溫清竹一行人已經悄悄的沒入了人群。
他們按照原來的計劃,慢慢的避開衆人,去到了一個客棧的雅間裏。
等候了一會兒,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雷炎站起來,冷聲問道:“誰?”
“是我。”門外傳來傅烈的聲音。
溫清竹立刻站了起來,雷炎過去開門,放傅烈走了進來。
今天的傅烈穿着一身文人的長衫,頭上帶着方巾,整個人多了幾分随和的氣質。
“這行行頭不錯嘛!”雷炎拍拍他的肩膀,手卻被反過來震麻了。
雷炎忍不住的收回手,捏着掌心:“你這小子,幾天不見,身體怎麽變得越來越硬朗了?”
“還好吧。”傅烈面無表情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雷炎的臉色更怪異了,偷瞄了眼傅烈的手掌,再看看自己發紅的手掌。
他覺得自己還是閉嘴的爲好。
“傅大哥,你沒事吧?”溫清竹走到他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之前聽南潇說,他傷得嚴重,不知道現在好了沒。
“沒事。”傅烈的神情柔和下來,解釋道,“這還多虧了雷家,京郊大營裏面陸校尉暗中幫了我不少,甯王那邊的人看在陸将軍的面子上,不敢下狠手。”
“哪個陸校尉?陸将軍?”溫清竹有點疑惑。
雷爍招手讓他們過來坐下:“是忠武将軍陸承飛,曾祖父和陸家的太老爺有些舊交情,是父親親自去陸家拜訪了陸将軍的。”
“真是多謝雷大人了。”傅烈很感激雷家這次仗義出手,雖然他已經準備好要硬扛下去。
幾人坐下後,雷炎卻怪裏怪氣的說:“哼!你感謝錯人了!要不是清竹的面子,娘肯定不會讓老爹出面去陸家的!”
“溫小姐……”傅烈詫異的轉過頭,卻發現溫清竹在搖頭。
“炎哥哥,我不過去求了姨母,最終幫助傅大哥的還是姨父,我并沒有做什麽。”
傅烈心裏一時五味陳雜,忽然他想到了什麽。
“溫小姐,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溫清竹想了想,把南潇來溫府的事情告訴了他。
傅烈沉默了。
溫清竹幫着南潇解釋:“傅大哥,甯王針對你這件事,你真的不要硬扛!南潇姑娘做得很對,如果我們很後來才知道,我們會難過的。”
“哼!隻有你才會難過吧……”雷炎見溫清竹深情款款的眼神,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旁邊坐着的雷爍狠狠的踢了雷炎一腳。
“你踢我幹嘛!”雷炎心情有些不好,感覺是個人都能欺負他。
見傅烈和溫清竹都看了過來,雷爍尴尬的扶額,别開眼去。
有個粗神經的哥哥真是不好辦!
溫清竹看了眼不知道在嘀咕啥的雷炎,想到幾天的事情,大概讓他有些受傷。
于是便岔開了話題:“傅大哥,你說的那位校尉已經在這裏嗎?”
傅烈收回視線,認真的點頭道:“嗯,已經安排好了,你們跟我來。”
說完,傅烈起身,領着他們推開了雅間旁邊的門。
出現在他們的眼前的是一條延伸道底下的通道。
三個人很有默契的沒有說什麽,跟着傅烈走了下去。
穿過了地下好幾條通道後,他們出現在一座農舍裏。
傅烈上去後,拉着溫清竹上來。
雷爍和雷炎緊接着上來。
傅烈望着雷家兄妹:“麻煩你們看守一下這裏,我帶溫小姐先進去看大人的傷情。”
“嗯,你放心,有什麽有我和哥哥在,不會有意外的。”雷爍點頭。
四個人兵分兩路,雷家兄妹去大門口守着。
溫清竹和傅烈則是往旁邊的房間走去。
房間裏點着燈,但光線還是有點昏暗。
溫清竹一走進去,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傷勢很嚴重!
隻是她還沒走兩步,躺在床上的人忽然動了動,有刀劍出鞘的聲音響起。
傅烈連忙走在溫清竹的前面,禀報身份:“陳校尉,是我,傅烈!”
“咳咳!”躺在床上的松了一口氣,拼命的咳嗽起來。
空氣中血腥味有濃重了幾分。
傅烈走過去,點燃床頭的罩燈。
暖黃色的光線鋪開來,讓溫清竹終于看清楚了床上的病人。
躺在床上的人,是個三十四歲的中年男人,留着胡茬,皮膚黝黑,但形銷骨立。
溫清竹走了過去,藥箱什麽的一應俱全。
“陳大人,你放心,我是傅大哥的朋友,我叫溫清竹。”溫清竹走過去,先問了聲好。
“麻,麻煩姑娘了。”陳穩的聲音很虛弱。
溫清竹點頭,然後走了過去,先給陳穩診脈。
聽着聽着,溫清竹不禁皺起眉頭。
這個陳校尉的傷情有些嚴重。
她擡眼看了看被棉被蓋着的腹部,裏面極有可能有異物殘留在肚子裏。
取出異物是她的弱項。
不過陳穩的這種情況,她應該可以應付。
溫清竹站起身來對閉着眼的陳穩說道:“陳大人,我可以查看你的傷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