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夫人慢慢的轉過身來,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道:“你這是信一個婢子女兒的話,不信萬家嫡少爺的話了?”
“夫人言重了。”溫清竹微微低頭以示歉意。
她不再看萬夫人,而是走到了阿龍的跟前。
眼前的阿龍模樣普通,屬于那種拿在人堆裏就淹沒了的人。
“你生病了?”溫清竹輕聲問道。
阿龍低頭恭敬的回道:“回小姐,是,今天一直沒有出門。”
溫清竹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她突然問道:“我是溫家的哪個小姐?”
阿龍忽然一怔,擡起眼來,定定的望着溫清竹。
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有回答出來。
站在阿龍身邊的小厮見溫清竹的臉色陰暗下來,連忙想要提醒:“她是——”
“住口!”溫清竹冷冷的撇過去。
那個想要提醒阿龍的小厮立刻閉了嘴。
屋子突然安靜得可怕,溫清竹雖然不受寵,但她是我溫家七小姐。
這是毋庸置疑的。
“阿龍基本在内院伺候,他不認識你也很正常!”溫明宇不耐煩的開口。
隻不過劉氏卻打斷了他:“明宇。”
溫明宇吓得一縮脖子,立刻閉了嘴。
旁邊的溫清芳卻在他的耳邊悄悄的提醒道:“哥哥,阿龍哪怕一直在紫明堂的内院伺候,但是七妹妹常去紫明堂,阿龍都見過七妹妹好多次了,怎麽可能不認識七妹妹呢。”
這話一出,溫明宇陡然一驚。
溫清竹站在這個‘阿龍’的跟前,眼神越來越幽深。
這可真是有趣了,溫明宇身邊的小厮居然不認識自己!
“你是七小姐!!”阿龍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拍着頭,然後;連忙道歉道,“小人病糊塗了,居然把七小姐都忘了!”
站在阿龍身邊的小厮正要說什麽,溫清竹瞪了他一眼,然後冷冷道:“誰說我是溫家七小姐了!我是溫家八小姐!”
阿龍顯然一怔,連忙低頭說道:“對不起!八小姐!!小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似乎想到什麽。
不對!她就是七小姐。
被看出來了!
正在這個時候,‘阿龍’心裏劇烈的掙紮着。
他的任務失敗了!
詭異的氣氛瞬間籠罩了整個屋子,眼前的‘阿龍’有問題,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溫明宇更是吓得差點叫出聲來!
還好溫清芳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噌的一聲,低頭的‘阿龍’突然從袖子裏抽出一把匕首來。
銀白雪亮的刀刃反射着陰森的寒光。
溫清竹早有預料,快步後退。
屋子的杜嬷嬷最先反應過來,大喊出聲:“快!快拿下他!!保護老夫人!!”
這話一出,屋子裏頓時亂成一團。
“保護夫人!”
“保護小姐!”
“保護少爺!”
“小姐!”
……
此起彼伏的喊叫聲,讓驚恐的氣氛迅速蔓延開來。
但那個‘阿龍’卻并沒有傷人,而是毫不猶豫的抹了自己的脖子。
猩紅刺鼻的鮮血在空中一滑,形成一道血線掉落在地。
撲通一聲,他癱軟着倒在地上。
站在‘阿龍’身邊的三個小厮,連滾帶爬的離開了‘阿龍’的身邊。
溫清竹在吵鬧的聲音中,幾步走了上去,探了探‘阿龍’的鼻息。
“他死了!”
站起身後,溫清竹說了這一句話。
衆人才慢慢的安靜下來。
劉氏已經吓得魂不守舍:“這,這人到底是誰?”
溫清竹轉身吩咐:“綠陶,你去找松煙拿一瓶醋來。”
“是。”綠陶看到溫清竹淡定的神情,這才跟着鎮定下來。
不到半刻鍾,松煙拿了一瓶醋過來。
溫清竹讓松煙把醋塗抹在‘阿龍’的脖子周圍。
“你搓一搓他的脖子。”溫清竹繼續吩咐。
松煙害怕得不行,盡量避開脖子上冒血的傷口。
搓了搓後,發現有一層薄薄的東西卷了起來。
松煙一怔:“這是什麽?”
溫清竹嘴角一翹:“你從下往上拉起來看看。”
松煙依言往上面一拉,刺啦一聲,一張薄如蟬翼的膚色面皮被拉了起來。
眼前半躺着在地上的人,也不再是阿龍的臉了。
松煙吓得連連後退,指着地上的屍體道:“他,他他他不是阿龍!”
衆人擡眼看去,心裏同時震驚。
溫清竹雖然沒有轉身,但是她在悄悄的觀察着萬老夫人和萬夫人的神情。
萬老夫人看起來心有餘悸,不過并沒有劉氏那樣驚慌。
萬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拍着胸口。
看起來也很驚惶,但溫清竹一眼看穿,萬夫人是僞裝的。
再看萬澤,他的眼神則很複雜。
似乎這件事在他的預料之中,卻又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溫清竹心裏大概有底了,她轉過身來,問着劉氏:“祖母,這個人不是阿龍,他現在已經死了,該怎麽處理?”
“報官啊!”溫明宇吓得三魂七魄都挪位了,立刻驚叫出來。
劉氏毫不猶豫的駁斥道:“不過一個下人!報官做什麽!”
萬老夫人剛想要說什麽,萬夫人提前插話道:“是啊,這個下人死的蹊跷,還被人替換了,報官了,難免牽扯出不必要的麻煩。”
劉氏點了點頭,然後厭惡的望了眼溫清梅。
那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讓人遍體身寒。
畢竟是溫家的老夫人,死個把人她還是見了不少的。
很快她就安排了丫鬟小厮去喊溫家的管事來。
半刻鍾後,來的人是海管事。
他查驗過後,立刻吩咐下人把屍體擡了下去。
“老夫人,這件事交給小人處理吧。”海管事說完,轉身帶着屍體離開。
被鮮血弄髒的地闆也很快擦洗幹淨。
大半個時辰後,屋子裏終于恢複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平靜。
溫清竹掃了大家一眼,不合時宜的開口道:“祖母,十二妹妹這件事——”
“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劉氏顯然還沒有緩過來,語氣重了不少。
溫清竹可不想讓劉氏這麽糊弄過去,于是故意往嚴重了的說:“祖母,這件事要不追究,萬一溫家的下人都被替換了……”
“住口!”劉氏的神經已經有些瀕臨崩潰,聲音開始歇斯底裏起來。
不過接下來一秒,溫冠斌走了進來。
“怎麽回事?”
他一出現,屋子裏的人齊齊起身給他行禮。
萬老夫人更是讓開了位置。
溫冠斌到主位坐下後,掃了屋子裏一眼,最後望着溫明宇道:“明宇解釋一下,這裏到底怎麽回事?”
溫明宇還出在震驚之中,話語有些不連貫。
最後還是溫清芳見溫冠斌的臉色越來越不好,這才出來幫着前後解釋了一遍。
聽完她的話,溫冠斌轉頭望着溫清竹:“是你發現阿龍有異樣的?”
溫清竹屈膝應道:“是的,祖父,當時萬少爺否認沒見過阿龍,我就懷疑了,上去一問,卻發現這個阿龍并不認識我,我經常去紫明堂,二哥哥的小厮肯定是認識我的。”
“這件事還牽扯到了小澤?”溫冠斌轉頭看向萬澤。
萬澤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萬夫人立刻站了出來:“是啊,之前本來讓七小姐陪小澤去紫明堂的,沒想到最後卻是她去的。”
萬夫人看了眼溫清梅,連名字都懶得說。
“這又是怎麽回事?”溫冠斌的臉色陰沉下來。
溫清竹開口把更之前的事情又解釋了一遍。
溫冠斌聽罷,直接敲打着桌面:“這個阿龍分明有問題,你的意思是,你懷疑小澤說謊了?”
“是,我有證據可以證據那個‘阿龍’去過百花園,見過十二妹妹和萬少爺。”溫清竹擡起頭,胸有成竹的說道。
“哦?”溫冠斌停下手裏的動作,定定的望着溫清竹。
自己的這個孫女好像很了不得。
溫清竹望着門外道:“過一會等海管事驗屍完畢,有些事情一問便知。”
溫冠斌點了頭,認同她的話。
旁邊站着的萬夫人卻開始緊張起來。
她的視線不停的在溫清竹,溫冠斌,萬老夫人,萬澤的身上徘徊。
現在該怎麽辦?
沒想到安插進來的人手居然這麽快就被人發現了。
最關鍵的是,從剛才的情況看來,事情似乎一直被溫清竹引導着。
萬夫人忐忑不安的握緊了手裏的帕子。
她想起了來這裏之前的事情。
夏側妃特意召見了她一次。
那個時候,夏側妃叮囑她,溫清竹這個人要格外注意,不可掉以輕心。
能拉攏盡量拉攏!
如果能讓萬澤娶了溫清竹最好不過。
但萬夫人明面上雖然說了盡力而爲,但心裏很是鄙視溫清竹。
她兒子怎麽能取溫家的女兒。
連溫清芳她都看不上!
溫清竹這哪裏冒出的溫小姐,她更是看不上。
“萬夫人。”溫冠斌忽然出聲。
萬夫人陡然回神,連忙回應:“溫老爺。”
“你看起來有些緊張,可是剛才吓到了?”溫冠斌似乎在關心她。
萬夫人卻聽出來了,溫冠斌懷疑她了。
然而不等她答話,海管事已經走了進來。
溫清竹發現萬夫人想要狡辯,立刻開口問道:“請問海管事,剛才那個人的屍體上是不是有夏金花的花粉?”
“是。”海管事點頭。
溫清竹轉頭把溫清梅扶了起來,扯着她的衣袖角,問着海管事:“麻煩海管事過來辨認一下,這個是不是夏金花的花粉?”
海管事走了過來,從溫清梅的袖子上抹了花粉末下來。
在鼻尖嗅了嗅,然後點頭回道:“是,這也是夏金花的花粉,而且是百花園夏金花的花粉。”
這話一出,萬夫人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溫清竹這才轉頭望着萬夫人:“這就是我懷疑萬少爺的原因。”
事情到此,真相已經很明朗了。
那個所謂的阿龍自然是遇到過萬澤和溫清梅的,故意讓他們去了百花園。
至于紫煙剛好出現,又剛好引來了别的人。
事發之後,萬夫人和萬澤都否認遇到過‘阿龍’。
自相矛盾的事情,目的已經很明顯了。
溫冠斌卻在這個時候開口道:“好了,事情我已經知道,紫煙也有問題,十二是清白的,這件事我會讓海管事調查,給萬少爺和十二一個交代。”
“多謝溫老爺秉公處理。”萬夫人的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
可一直沉默的溫清梅忽然轉頭,直直的望着萬澤道:“剛才你爲什麽要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