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沖立刻點頭,轉身吩咐下人去拿擔架。
聽到他們的話,溫清芳越發好奇,往前走了幾步。
卻不想溫清竹猛地一回頭,又把她吓退了幾步。
溫清竹眼神奇怪道:“六姐姐不是走了嗎?怎麽又過來了?”
“畢竟是妹妹的丫鬟,姐姐現在幫忙暫時管着家裏,既然沒走遠,還是過來看看,茉莉她怎麽樣了?”
溫清芳面露擔憂,說得那叫一個憂心忡忡。
溫清竹歎了一聲,側身讓開。
平躺在地上的茉莉,整張臉都浮腫起來,五官差點被淹沒進去。
頭發,衣裳都濕漉漉的,臉色白得反光,好似從池塘裏爬出來的厲鬼。
看到茉莉的一瞬間,溫清芳吓得芳容失色,渾身都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她,她真的還活着嗎?”
溫家在京城也留了幾十年,這個内宅的腌髒事,溫清芳從小就有耳聞。
可今天頭一次看到丫鬟的屍體——
不對,還不能算是屍體。
因爲茉莉又重重的咳嗽起來。
“當然活着,也是老天保佑,看起來在水裏泡了好多日子了,可沒想到真的還活着!”溫清竹看起來無比慶幸。
溫清芳擡手,喊着身後的呂嬷嬷:“嬷嬷,過來幫幫七妹妹吧。”
過了一會兒,她根本沒有聽到呂嬷嬷的聲音。
轉頭一看,溫清芳發現呂嬷嬷已經癱軟在地。
她又黑又薄的嘴唇不停的蠕動着,似乎在說着什麽。
溫清芳趕緊跑過去,哪知道呂嬷嬷吓得連連後退。
甚至于驚叫起來:“不要過來!”
溫清芳瞬間猜到這件事和呂嬷嬷有關,轉頭吩咐丫鬟:“杜鵑,嬷嬷受驚了!你帶人扶她回去!”
名叫杜鵑的丫鬟領會了主子的意思,急忙走上前去,按住呂嬷嬷的嘴。
擔架來了,田管事吩咐下人幫忙把茉莉擡了上去。
“快,快送回去燕園!”溫清竹急忙吩咐。
經過溫清芳身邊的時候,她快速的說了句:“六姐姐,妹妹就先回去救人了!”
不等溫清芳回答,溫清竹一行人已經快速的走遠了。
溫清芳望着呂嬷嬷的背影,心裏猶豫了一下。
最後下了決定:“黃鹂,我們跟去燕園看看。”
一刻多鍾後,東院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忙碌了起來。
等到溫清芳來了,還沒走進院子,就飄出了一股濃重的藥味。
剛走進院子,喜兒急忙過來攔下她:“六小姐,小姐現在很忙,可能沒時間接待你,還是請你先回去吧。”
“我是過來看看茉莉的情況的,聽說她失蹤了好幾天?”溫清芳的神情很溫和,卻在不動聲色的套話。
喜兒感覺有點怪,但是很恭敬的回道:“真的不用了,茉莉的情況突然惡化,小姐可能還會有傳染,不讓任何人進去。”
“傳染?”溫清芳心裏一凜,隻不過掉到水裏去,怎麽會傳染。
正在這個時候,芍藥拎了一個空籃子出來。
她看到溫清芳的時候,臉上一喜,急忙跑過來:“六小姐,你來得正好,小姐說還缺幾味草藥,她說溫家的庫房有,要找你申請。”
“嗯,缺哪幾味草藥,你說,我這就派黃鹂去拿。”溫清芳望了眼屋内,機會來了。
她一定要親自去看看茉莉。
芍藥把幾味藥說了一遍,黃鹂拿了牌子就離開了。
屋内傳來的藥味越來越濃,甚至還有一股焚燒的草木味道。
“七妹妹這是在?”溫清芳突然對溫清竹的醫術好奇起來。
芍藥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溫清芳的表情,這才解釋道:“這是一種特别的針灸,和艾灸差不多,隻不過用的藥是小姐親自調配的。”
“原來是這樣,不過你們這裏真的不需要幫忙了嗎?”溫清芳還是想進去看一眼。
剛才呂嬷嬷的反應很不對。
這幾天呂嬷嬷都在幫她打理溫家,幾乎沒有時間出去去。
若茉莉真的是呂嬷嬷推下池塘的,那應該早就死了才對。
剛才溫清竹她們在河邊撈起茉莉有問題!
“其實是需要的,但是小姐說茉莉的情況惡化得有些嚴重,實在不能連累别人,何況還是六小姐的千金玉體。”芍藥竭力的勸說她,讓她不要進去。
但她越是這麽說,溫清芳越是好奇。
突然裏面傳來綠陶的驚叫聲:“芍藥!快來!小姐暈倒了!”
聞言,芍藥立刻轉身往屋裏跑去。
溫清芳毫不猶豫的就跟了上去。
到了丫鬟的廂房門口,一股袅袅的青煙飄了出來。
溫清芳瞬間停下腳步,拿着帕子捂住了口鼻。
這裏的藥味比剛才前院裏要濃烈十倍。
不多時,裏面傳來溫清竹的咳嗽聲。
溫清芳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
有小丫鬟開了窗戶,拿着扇子使勁的扇風。
屋子裏的青煙就慢慢的消散了。
溫清竹坐在床邊,面上帶着一個面罩,遮住了口鼻。
側眼一看,發現溫清芳就要拿下帕子。
她趕緊制止道:“千萬别拿下手帕,芍藥,趕緊給六小姐換一張浸了藥水的面罩。”
旁邊的芍藥領命,立刻拿了一個新的面罩過來。
溫清芳這才發現屋内所有的人,包括床上躺着的茉莉,都帶上了面罩。
她連忙換了面罩帶上。
休息了一會兒後,溫清竹掀開被子,用帶着手套的手拿出茉莉的手腕。
手腕上面竟然是密密麻麻的淺褐色小點。
看到這一幕,溫清芳瞬間頭皮發麻。
心頭如同無數螞蟻啃噬一般,讓她心裏産生了一種陌生的恐懼。
幾乎是下意識的,溫清芳後退了好幾步。
這怎麽可能!
根本沒有聽說掉進水裏,還會産生病變的事情。
“小姐,草藥拿過來了。”屋外黃鹂被小丫鬟攔了下來,隻能喊着裏面的溫清芳。
溫清芳聽到這個聲音,連忙轉身出去。
站在門口,她滿含歉意的對溫清竹道:“七妹妹,我那邊還有事,這草藥拿了過來,我就先走了。”
“嗯,姐姐慢走,芍藥,去送送六小姐。”溫清竹轉頭望向芍藥。
芍藥正要出來,溫清芳急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
說完,她帶着丫鬟轉身就走了。
離開燕園不久,溫清芳碰到了前來的呂嬷嬷。
“小姐,你不會去看茉莉了吧?”呂嬷嬷看起來有些慌張。
溫清芳心裏一驚:“看了,茉莉的确或者,不過現在情況不大好……”
提起茉莉,她就想到茉莉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小點,還是一陣頭皮發麻。
呂嬷嬷臉色一白,左右看了看,附耳說道:“小姐,那茉莉早前上元節前一天,奴婢就派人把她推到了那個池塘,這都十天了,她怎麽可能還活着!”
聽到這話,溫清芳跟着小臉一白:“這,這不可能吧,途中是不是有人把她救了起來?”
“不可能的,奴婢等了一刻鍾才走的,一般人不要半刻鍾就能淹死!何況她身上還幫着好幾塊大石頭。”呂嬷嬷越來越害怕,茉莉怎麽會活過來呢!
……
廂房裏,溫清竹屏退了幫忙的丫鬟婆子,隻留了芍藥和綠陶。
躺在床上的茉莉慢慢的睜開眼,臉上浮腫已退。
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其他的并沒有什麽異樣。
“你感覺怎麽樣?”溫清竹輕聲的問她。
茉莉坐了起來,擡起手腕看了看,上面皓白如雪,根本沒有任何東西。
“沒事,奴婢水性好,在水裏呆個兩刻鍾沒問題。隻是奴婢不明白,您爲何要讓奴婢的手上起了小點,還故意要讓六小姐看到?”茉莉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溫清竹望着聽琴軒的方向,眼神愈發幽深道:“因爲二少爺病重,得有個合理的理由啊。”
深夜,燕園寂靜如常。
幾個婆子躲在暗處一刻也不放松的盯着西院。
與此同時,聽琴軒這邊。
月姨娘換了一身深色的衣裳,扶着披着鬥篷的溫清梅,悄悄的出了門。
她們的身後是兩個陌生的婆子,扛着一個麻袋,靜靜的跟着。
穿過半個燕園,她們到了東院的一個側門。
芍藥領着她們到了東院一處僻靜的小屋裏。
整個房間裏隻有一支蠟燭燃着,光線昏暗。
月姨娘把溫清梅扶了進來。
溫清梅掀開帽子,露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來。
“十一小姐,請到這邊躺下。”綠陶指了指旁邊的的木床。
床上隻鋪了一層老舊卻幹淨的褥子。
“梅兒,聽綠陶姐姐的話,過去躺下,你很快就可以好了。”月姨娘扶着她走過去。
但溫清梅卻遲遲沒有躺下去,隻皺眉望着月姨娘。
月姨娘哪裏不清楚女兒的心思,隻能再三勸解道:“梅兒,東院這邊也有西院的眼線,你七姐姐是迫不得已,你先将就将就。”
溫清梅還是不肯躺下去。
旁邊的溫清竹淡淡的說了一句:“再過兩日,蠱蟲在你的身體裏生了根,可就取不出來了。”
聽到這話,溫清梅身體一抖,連忙躺了下去。
月姨娘轉身讓婆子們把麻袋打開,裏面咕噜一下滾出來一個人。
不是别人,正是溫家的二少爺溫明宇。
躺在地上的他,神情安詳,嘴角甚至帶了一抹微笑。
似乎做了一個好夢。
溫清竹指揮着婆子把溫明宇擺到床上,放到溫清梅的身邊。
“芍藥,綠陶,藥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好了。”兩人齊齊回答。
溫清竹望着斜眼看過來的溫清梅,笑着道:“我建議你還是睡一覺的好,不然情況可能有點血腥,你可能會忍不住的叫出來。”
“沒,沒事……”溫清梅再來之前喝了一碗湯,現在她無比的困乏。
可她實在太害怕,隻能竭力保持着清醒。
“那就好。”溫清竹一擡手,綠陶遞上來一個托盤。
在溫清梅的注視下,溫清竹拿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緊接着彎腰拿起她的手,舉起了匕首。
溫清梅驚恐萬分,一翻白眼,暈死過去。
月姨娘雖然擔心,但她終究隻能閉嘴。
她隻是溫家的一個丫鬟,還不是家生子。
若不是成了溫叔全的通房,後來又僥幸擡了姨娘,她根本沒有現在的一切。
而她現在的一切就是溫清梅。
擡眼看去,隻見溫清竹拿起匕首,重重的劃開了溫清梅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