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出來,楊氏連忙點頭:“是是是!是老夫人讓我家芯兒陪着去的。”
望着眼前的溫四夫人,趙嬷嬷哪裏不清楚這裏面彎彎繞繞。
不過自己主子看重溫七小姐,她也不能不給面子。
“既然是溫老夫人安排的,請跟奴婢上車吧。”
趙嬷嬷說着,領着溫清竹往門外走,壓根沒理會身後的溫清芯。
楊氏很像問一句,怎麽不用溫家的馬車。
可是趙嬷嬷她們已經走了,她隻能拉着溫清芯趕緊跟上。
溫清芯的拖尾太長,一時半會走不快。
等到她們到了雷家的馬車前,溫清竹和趙嬷嬷已經上了車。
聽到馬車外頭的動靜,趙嬷嬷掀開車簾,探出頭來:“請溫十一小姐上車吧。”
“百香,千香,趕緊扶小姐上車。”楊氏急忙揮手讓丫鬟們上前幫忙。
兩個丫鬟手忙腳亂的把溫清芯扶到車上後,趙嬷嬷立刻放下了車簾。
“百香千香,你們上這輛車。”綠陶從後面的馬車伸出頭,喊了她們 一句。
楊氏又慌忙讓讓丫鬟趕緊上車。
好不容易都上了車,楊氏才松了一口氣。
希望去雷家這一趟,能讓自己的芯兒好好表現表現。
若是能得了雷家長輩的青眼,那最好不過。
隻是……想到自己女兒的脾性,楊氏隐隐的又有些擔憂。
馬車緩緩的啓動。
車内,趙嬷嬷坐在左邊,溫清竹和溫清芯坐在右邊。
多了一個溫清芯,趙嬷嬷就沒找溫清竹說話,微微阖目養神。
沒有坐溫家的馬車,溫清芯沒有了暖爐,就開始感覺有些冷。
她本想開口問問車上有沒有暖爐。
可是她一看到趙嬷嬷那張滿是褶子的臉,最後還是忍住了。
隻是沒有忍一會兒,溫清芯凍得實在受不了。
她才開口問道:“趙嬷嬷,車上沒有暖爐嗎?”
趙嬷嬷睜開眼,上下打量着溫清芯的衣裳,淡淡的說道:“十一小姐,車上沒有暖爐,現在天氣冷,您應該多穿一點。”
溫清芯被她這幾句話差點憋出内傷。
她也不想多穿啊,可是娘非要說穿這個好看。
挨了半個時辰的凍後,馬車終于到了雷家。
下了車後,趙嬷嬷領着她們直接往三房的院子去。
她們走的是十分僻靜的小道。
雷家和溫家截然不同,沒有亭台樓閣,沒有荷塘橋廊。
入眼不是青翠的四季青,就是青石闆小路。
走了好半天,連個下人都沒有看到。
溫清芯不禁奇怪,這真的是雷家嗎?
越是深入,溫清芯越覺得雷家很窮。
現在的溫清竹,凍得瑟瑟發抖,臉色蒼白不說,嘴唇都是烏青的一片。
和溫清芯感覺相反,溫清竹望着高聳獨立的四季青,整齊錯落的青石闆小路。
沒有上百年的時間,這些樹不可能這麽高。
沒有人及時仔細的修補,青石闆路不可能如此整齊劃一。
更重要的是,走了這麽久,她一直都沒有看到閑逛的下人。
這說明,雷家規矩十分森嚴。
到了一處南邊的院落裏,溫清竹看到了幾株臘梅樹。
枝頭的梅花開得正豔,一簇簇的,十分惹人憐愛。
穿過前院,她們終于到了屋内。
屋裏生了炭火,溫清芯終于感受到了一陣暖意。
她這才不再打顫。
趙嬷嬷轉身停下來,望着溫清芯道:“溫十一小姐,三夫人要單獨見溫七小姐,麻煩您在這裏等等。”
“我——”溫清芯心有不滿,她都來了,憑什麽不讓她見雷三夫人。
可趙嬷嬷微笑的表情,讓她立刻改了口:“嗯。”
趙嬷嬷不管溫清芯什麽表情,直接安排兩個丫鬟伺候溫清芯。
她自己則是帶着溫清竹去了後院。
剛出了前廳,溫清竹就看到雷三夫人在院子裏揮着捶丸杆。
雷三夫人聽到腳步聲,轉頭一看。
見是溫清竹,立刻把木杆交給丫鬟,自己快步走了上來。
“清竹,你來了。”
溫清竹站在雷三夫人的面前,給她行禮問好。
“姨母。”
“不用客氣,來來來,你會這個嗎?年後,太妃娘娘要舉辦一個捶丸比賽,你可得學着。”
阮氏把溫清竹拉了過來,交給她一并木杆。
溫清竹望着手裏的捶丸木杆,心情有些複雜。
前世嫁給傅烈,她從沒想到傅烈最後權傾天下。
她的身份地位自然水漲船高,宮裏也舉辦過捶丸比賽。
不過那一次,她因爲第一次接觸,被人狠狠的戲弄了一番。
當天晚上,傅烈就請假三天,在家教她這個。
“會一點。”溫清竹在阮氏面前,情不自禁的放松下來。
阮氏她在溫家的處境,根本沒機會出門,接觸這種運動幾乎不可能。
畢竟溫老夫人最喜歡所謂的名門淑女。
隻希望她的孫女們安安靜靜的刺繡寫字就好。
因此阮氏隻當她是客氣,繼續手把手的教她:“來來來,姨母教你,下次宮裏舉辦比賽,你可要好好表現。”
握着木杆的溫清竹一怔:“我,我應該不能去吧?”
“你以後就是我雷家的人,下次不去将來還是要去的!”阮氏望着溫清竹,越發仿佛看到了盧氏,頓時心疼不已。
“啊?”溫清竹的手一僵。
難道阮氏已經和溫叔全商量婚事了嗎?
“哎,你别擔心,若是你不喜歡炎兒,我也不會強求的,那我就認你做幹女兒,跟我去也是一樣的。”阮氏一眼看出她的擔憂。
溫清竹低下頭,她真不知道阮氏竟然都想好了。
幹女兒還可以,但讓她和一個陌生的男子結親,她現在已經做不到了。
“清竹不要害羞,你娘去世了,你爹……哎,總之你的婚事盡量按照你的意願來,我會替你把關的,你别擔心。”阮氏握住她的手,隻覺得當初盧氏真不該選擇嫁給那個白眼狼。
“不是這些不開心的,我先教你這個吧。”阮氏馬上轉移了話題。
溫清竹也松了一口氣,阮氏是真的對她極好。
上次阮氏離開後,她夜裏睡不着。
想到前世和傅烈說親時,似乎有人來過家裏提親,但是被溫叔全拒絕了。
現在想來,應該是就是阮氏了。
“嗯,姨母教我吧。”溫清竹覺得,她的捶丸并不厲害。
因爲傅烈手把手的教過她後,好幾次比賽她始終沒有進前三。
阮氏一邊放慢動作演示,一邊給她仔細的解說:“首先你要做的是找感覺,然後把握好力度……”
碰的一下,木丸飛了出去,差一點點就進了洞。
望着最終滾開的木丸,阮氏拄着木杆,很是遺憾道:“就差一點點了,來,清竹你來。”
溫清竹點頭,深吸一口氣,在洞口和木丸之間比劃了一下距離。
按照傅烈交給她的辦法,心算一遍後,輕輕的揮動木杆。
被撞擊的木丸立刻飛躍出去。
在衆人的注意下,慢慢的滑落到地上,然後連續往前滾。
滾了兩尺遠的距離後,木丸順勢掉落進洞裏。
望着最終進洞的木丸,溫清竹松了一口氣。
還好她沒有手生。
阮氏在旁邊瞪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她:“你,你是第一次玩這個?”
“嗯。”溫清竹應了聲。
回頭一看,把溫清竹吓了吓。
眼前的阮氏左手撐着下巴,右手扶着左手的手肘,微微沉眉,稍稍嘟嘴,望着那邊的洞口。
這根本和溫清竹之前看到的雷三夫人不是一個樣啊!
仔細一想,好像自己來到雷家後,阮氏的語氣,說話方式也特别的輕快。
溫老夫人壽宴,雷三夫人端莊沉靜的模樣還定格在她的腦海裏。
特别是她沉着冷靜和蔣六對峙的時候,特别有氣場。
可現在……
雷三夫人竟然嘟着嘴?
溫清竹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清竹,你再來一把。”阮氏恢複了往日端莊溫和的模樣,把木杆遞給她。
溫清竹因爲阮氏人前人後的不一樣,稍稍有些分神。
這一杆,木丸沒有進洞。
阮氏覺得溫清竹的狀态不對,又道:“你再來一次。”
溫清竹發現阮氏的笑容很是靈動,心神疑惑着。
這一杆,還是沒有進洞。
阮氏轉過頭來,望着溫清竹道:“你一直看着我,是有什麽想問的嗎?”
“呃……”溫清竹有些不好意思,“是,是有個問題。”
阮氏爽朗一笑:“沒事,你問吧。”
溫清竹差點被她這個明豔燦爛的笑晃花了眼。
腦海裏端莊沉靜的雷三夫人的印象越來越模糊了。
“怎麽了?”阮氏似乎發現了她的不對。
溫清竹連忙說道:“是,是我發現姨母現在,和在溫家的時候,狀态好像不太一樣。”
阮氏點了點頭,心領神會過來。
望着溫清竹震驚的眼神,她一把挽住溫清竹的手道:“其實我本來的性格就是現在這樣,但是嫁到了雷家,雷家家風比較嚴謹,特别是我現在還是诰命夫人,在外頭必須端莊高貴,去溫家自然也是一樣,不過在我自己的院子裏,我還是想做回我自己。”
做回我自己……
聽到最後幾個字,溫清竹不禁陷入了沉思。
原本的自己,又應該是怎麽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