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夫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溫清竹的身上。
這麽明顯,雷三夫人自然察覺到了,她便主動解釋道:“溫家已故的三夫人是我少時的好友,近些日子,回到京城後,我就想着該來看看清竹和明軒,剛好老夫人壽宴,我就過來叨擾了。”
“雷三夫人客氣了,這倆孩子也是可憐,三媳婦去世好幾年了,這倆孩子也沒有主母照顧着。”溫老夫人順着她的話說起了盧氏。
不過後兩句,倒像是責備盧氏不該去世得那麽早的。
不止溫清竹和阮氏,連萬老夫人母女都微微皺眉。
雷三夫人心中微微一凜,不禁側首看着溫清竹。
卻見她乖巧恭順的低着頭,雙手緊緊的你這帕子,雙肩還隐隐有些顫抖。
似乎在抽泣。
“别怕,姨母在。”阮氏心疼不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溫清竹一怔,手背上傳來的溫度,瞬間驅散了她滿腔的恨意。
稍稍一想,她就明白過來。
阮氏是誤會了,以爲她在傷心。
“沒事。”溫清竹擡起頭來,眼眶有些紅,眼睛裏似乎還有淚珠。
阮氏更加心疼,她握緊溫清竹的手,輕聲安慰道:“以後姨母會常常來看你的。”
“嗯。”溫清竹低聲應了。
前世她根本不記得雷三夫人和她,甚至于和溫家有過任何交集。
這一世,雷三夫人來了溫家,還表示她會經常來看她。
事情的發展好像逐漸偏離了方向。
溫老夫人根本沒察覺到她的話,有什麽不妥。
反而覺得雷三夫人沒有接她的話,去和溫清竹說話,是故意不給她面子的。
因此溫老夫人心裏有些不滿,但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來。
萬氏感覺溫老夫人的異常,立刻開口緩沖道:“是啊,小七要是有個母親照顧更好,但現在也急不來,看雷三夫人對小七像嫡親的母親一般,小七以後也不用擔心了。”
大夫人的話說得極有水平,既顧全了老夫人的面子,還誇了雷三夫人。
溫老夫人也不是個糊塗人,經過萬氏這一提醒,自然知道在這個時候不方便說,給溫叔全續弦的事情。
這件事揭過,以萬氏爲主導,亭内的人聊起了着滿院子的梅花。
半個時辰後,吳姨娘帶着溫清蘭回來了。
她們剛一走近,便發現溫清竹和溫清梅在老夫人身邊。
吳姨娘臉色不虞,她望了望月姨娘。
隻見月姨娘正和兩位夫人說着話。
想到吳善交代的事情,吳姨娘稍許放寬了心,領着溫清蘭坐下。
得了老夫人的喜歡又如何?
隻要她的蘭兒能嫁給五皇子,這個家裏還不得沾她蘭兒的光!
吳姨娘能放寬心,但溫清蘭做不到!
她盯着亭子那邊,心裏很是不甘心。
“姨娘!溫清竹坐在那就算了,憑什麽連溫清梅都能坐在那!”溫清蘭拉着吳姨娘的手咬牙切齒的低聲說道。
“不過是月姨娘的手段罷了,坐過去了又如何,總歸是庶女,婚事還是将來的主母做主。”
吳姨娘握着溫清蘭的手,低聲安慰她。
月姨娘隔着她們不遠,即使吳姨娘已經放低了聲音,但她還是聽到了。
月姨娘眼底劃過一絲嘲弄。
見她這副無所謂的樣子,想必不清楚雷三夫人的身份吧。
溫清竹坐在雷三夫人身邊,能保持沉默,她就一句話也不說。
今日奉承老夫人并得不到什麽。
雷三夫人感覺到溫清竹似乎不開心,便找了借口,帶溫清竹離開梅花林。
兩人來到百花園的池塘邊散步。
周圍不見别人,雷三夫人才換上了一副和藹的神情。
“謝謝清竹上次的提醒了。”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溫清竹怔了怔。
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阮氏說的是上次檄文的事情。
溫清竹淺淺一笑:“三夫人不用客氣,溫家也出現了同樣的事情,我才想到的。”
話雖這麽說,她心裏卻在奇怪,傅烈是以她的名義告訴雷家的嗎?
雷三夫人故意嗔怪道:“清竹不喜歡我這個人姨母,所以才這麽生疏的嗎?”
溫清竹連忙改口:“姨母莫怪,清竹第一次見到您,一下子沒适應過來。”
“沒事,以後會慢慢适應的。”雷三夫人一笑,眉眼愈發的溫和。
“不過你是怎麽認識傅公子的?”
溫清竹把奉國寺的事情告訴了她。
聽完之後,雷三夫人眉頭一皺,臉上顯露出幾分威嚴來。
“一個姨娘,竟敢謀害主子!這溫家都不要禮義廉恥的嗎?”
溫清竹知道她是爲自己好,但有的話她必須要說:“吳姨娘的哥哥現在跟着辛侯,溫家不敢嚴懲,是情有可原的。”
“辛侯?!”聽到這個名字,雷三夫人的眉頭蹙得更緊。
辛侯可是大名鼎鼎的饞臣,溫家竟然和辛侯的人有關系。
溫清竹歎了一氣,雷家清貴之家,自然不屑與之爲伍。
但溫家從上到下,都是不擇手段的往上爬。
别說是辛侯,哪怕是無惡不赦的奸臣,溫家也會主動湊上去。
正當兩人各有心思的時候,溫清竹突然感受到身前來了一陣勁風。
擡頭一看,竟然是個黑毛獠牙的惡犬,正沖着她們撲過來。
“小心!”
溫清竹毫不猶豫把阮氏護在身後,然後沖着惡犬灑出了一把無色無味的藥粉。
惡犬淩空呼吸一停,白眼一翻,頓時失去了知覺。
可是它身體的慣性還是往前一沖,撲到了溫清竹的跟前。
所有人餘驚未了,綠陶最先反應過來,立刻沖上前來。
溫清竹立刻又灑出了一把無色無味的藥粉,厲聲吩咐:“綠陶!退後!”
綠陶怔了怔,但還是依言跟着溫清竹她們後退了五丈遠。
不到半刻鍾,有一群人匆匆趕來。
爲首的一個白衣公子,讓溫清竹瞬間瞳孔一縮。
竟然是他!
溫清竹咬緊牙關,克制着自己想要殺人的沖動。
冷靜!
阮氏很快鎮定下來,她發現溫清竹似乎在發抖,立刻牽住她的手:“沒事了!那邊過來的人,我認識,你沒受傷吧?”
阮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确定她沒事後,才放心下來。
正在這個時候,前面的白衣公子快步而來。
他先是看了看溫清竹,然後才彎腰給阮氏行禮:“雷三夫人,你們沒受傷吧?”
“沒事。”雷三夫人的聲音微冷,望着他身後癱軟着的惡犬道,“那惡犬可是蔣六公子的?”
“哎呀,正是!”蔣六恍然,指着身後的惡犬笑嘻嘻的回道。
雷三夫人神情異常嚴肅的道:“蔣六公子,這裏是溫家,今日是溫老夫人的壽宴,你帶着惡犬随意放開,這般無禮放肆,萬一傷了人,蔣公的權勢再大,難道不怕禦史台再來幾次彈劾?!”
“雷三夫人可不要吓唬我!你們這不是什麽事也沒有嗎?!”蔣六的神情毫無畏懼,仍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可這惡犬的确是沖着我們沖過來的,蔣六公子又想要如何解釋?”雷三夫人再次逼問。
蔣六聽到這話,斜眼敲了敲翻着白眼的大狗,漫不經心的望着溫清竹道:“我倒想問問,這大威又怎麽突然暈了過去?莫不是你們誰給它下了藥?”
溫清竹垂着眉眼,并不理會蔣六的話。
剛才附近有不少人看到惡犬沖向她們,蔣六這個過失是肯定逃不過的。
至于蔣六懷疑她對他的狗動了手腳,溫清竹一點也不擔心。
雷家三夫人在這,蔣六再潑皮無賴,碰到講道理的雷家人,他是絕對讨不到好的。
“一件事一件事的來,首先你先解釋這惡犬怎麽突然撲向我們?”雷三夫人緊緊的盯着蔣六,堅持要他先解釋清楚。
蔣六微微蹙眉,感覺自己好像不應該繼續僵持下去。
但他沒弄清楚剛才大威是怎麽倒下的,他不甘心。
“那夫人的意思是,我先解釋權清楚,你們就解釋我的大威爲什麽道倒下?”
“是。”雷三夫人點頭。
蔣六突然大笑,無所謂的道:“不過是大威被束縛久了,不舒服,我放它出來望望風,這不是突然往你們這邊撲過來了嗎?”
“不對!既然是你馴養的狗,那就一定聽你的話,它沒在别的地方突然往人身上撲,那就是你教唆的。”雷三夫人已經認定蔣六是故意的。
“三夫人,這話可不是這麽說!”蔣六還想狡辯。
可雷三夫人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她指着地上的惡犬道:“你這條狗是從北方送過來的‘大将’品種。
我看了它的毛色和年紀,應該在兩歲左右,那就說明是去年送到京城來的,去年送到京城來的,一共十三條狗。
其中五條在宮裏,四條在京郊大營,還有四條則是在京城各家之中。這樣會發狂的‘大将’是不符合标準的。
蔣六公子既然堅持它是自己突然往人身上撲,那麽我這就回去,去請太仆寺來鑒定一番,若是不合格,太仆寺自然按照律法處理。”
話音一落,蔣六的臉色一青。
他根本沒想到,雷三夫人竟然一眼認出大威來自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