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烈望着她的神情,其實他已經看到了。
再次睜開眼,溫清竹眼底一片清明,道:“溫家的那篇文章應該不是五皇子做的,對了,你認識雷家的人嗎?”
“雷家?”傅烈疑惑不解。
溫清竹解釋道:“雷家極有可能也有那篇文章,你若是認識他們家的人,你想辦法給他們提個醒,他家都是好人。”
聽溫清竹的意思,她是肯定雷家也和溫家有同樣的事情。
想到這裏,傅烈又道:“雷大人是清正廉潔,是難得忠臣。”
“伴君如伴虎,雷家正因爲太過清正,所以才更容易遭到小人奸臣的陷害。”溫清竹搖頭。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傅烈點頭:“好。”
他們到了百味樓,在傅烈的帶領下,溫清竹他們從一個秘密的側門進去。
到了朱雀八号房,溫清竹再次推開窗,擡眼望着湖邊的船舫。
那艘船舫依然燈火通明,裏面有人影晃動。
傅烈站在她的身邊,道:“這是辛侯的船舫。”
“嗯,辛侯如今得了聖恩,正是風光得意的時候。”溫清竹望着那邊,眼眸中閃着寒光。
傅烈側首凝望着她,自從那次在奉國寺見過後,他總覺得溫清竹和以前不一樣了。
現在的她,身上仿佛藏着無盡的秘密,在竭力隐忍什麽。
不知爲何,他覺得心口很疼很疼。
好像有什麽東西,他忘了一般。
溫清竹專心緻志的盯着船舫那邊,一直未曾擡頭。
因此沒有發現傅烈的眼神有了變化。
突然,船舫的船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溫清竹眉頭緊皺,雙手情不自禁的抓住窗棂。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她才壓制住自己滿腔的怒意。
果然是他!
“你認識那人?”傅烈敏銳的感覺到了她的變化。
溫清竹緩了緩情緒道:“嗯,那個人叫吳善,是吳姨娘的哥哥,現在得了辛侯的青眼,在跟前伺候。”
“吳姨娘是?”傅烈發現,他一點都不了解她的世界。
溫清竹神情淡然道:“吳姨娘是我父親的貴妾。”
傅烈呼吸一滞。
他早就知道溫清竹的母親已經去世,現在她特意出來找吳善。
隻怕在燕園生存艱難。
溫叔全在溫家的地位,他一直都很清楚。
“将軍。”
“嗯?”傅烈皺眉看她。
溫清竹微怔,随即扶了扶額,她怎麽又習慣性的喊他将軍!
整理好情緒後,溫清竹轉過臉,滿含歉意道:“抱歉。”
“沒事。”傅烈并不在意這種事,但她喊他将軍?
現在的傅烈,隻不過是京郊外,西山大營内十人隊的小隊長。
沉默過後,溫清竹關好窗,回到桌邊。
傅烈跟随坐下。
“傅公子,可以讓清竹給把把脈嗎?”上次在奉國寺那邊,她查到傅烈身中數種毒。
“多謝七小姐。”傅烈上次見過她的醫術,自然求之不得。
擡手右手,溫清竹伸出三指,輕輕的搭在傅烈的脈珠上。
足足兩刻鍾,溫清竹才分析出他的情況。
收回手後,她吩咐綠陶:“把紙墨筆硯端上來。”
很快,綠陶呈上她要的所有東西。
溫清竹凝神細想,有條不紊的落筆寫下兩個方子。
放下宣筆後,溫清竹把方子交給傅烈,解釋道:“雖然你身體裏面的毒有些複雜,但并不是很罕見的毒,這兩個方子,你抓藥後按時服用,半個月就可以解毒。”
“多謝溫小姐!”傅烈還沒回話,他身邊的東子已經激動得不能自已了。
溫清竹清淺一笑:“傅公子多次幫清竹,這點小事本應該早就幫你們的,但是前些日子,清竹很難出門,希望你們見諒。”
“七小姐客氣,是在下承恩大恩才是。”傅烈身上的毒,他看過許多大夫,他們都說很那根治。
可到了溫清竹這裏,她半個時辰就能解決。
東子也激動的點頭:“是啊是啊!溫小姐實在太客氣了!不晚不晚!一點都不晚!”
和傅烈聊了一會兒,溫清竹又道:“傅公子,上次的青鸾佩,清竹已經收到了。”
“青鸾佩?”東子一怔,下意識的說道,“那不是夫人——”
“東子!”傅烈立即阻止東子繼續說下去。
溫清竹從袖子裏拿出青鸾佩,東子瞬間睜大了眼睛。
傅烈卻蹙眉問道:“七小姐不喜歡嗎?”
溫清竹苦笑着搖頭:“并不是,這玉佩很好,是清竹承受不起。”
若是她沒有猜錯,這青鸾佩是傅烈送給未來妻子的信物。
傅烈堅持道:“七小姐兩次出手相救,這枚玉佩是在下的心意,希望七小姐能夠收下。”
“可傅公子也幫了清竹好幾次,這枚玉佩——”溫清竹差點說出口,望着傅烈的眼神,她又生生的止住。
傅烈靜靜的看着她,眼神隐忍而克制。
溫清竹微微垂眼,避開他的視線。
是她看錯了嗎?
确定吳善已經搭了上辛侯的線,溫清竹就讓傅烈送她回去了。
回到東院,一切如常。
坐在小榻上,溫清竹手裏握着那枚青鸾佩,微微失神。
葉媽媽急切的問道:“傅公子願意幫忙嗎?”
“願意!”綠陶站在旁邊一口答道,“小姐幫他診脈解毒,傅公子當然願意啦!”
回過神來,溫清竹笑了笑:“葉媽媽别擔心,傅公子人很好,這次出門,沒有任何人發現,而且我也見到了吳姨娘的哥哥。”
“吳姨娘的哥哥!”葉媽媽一驚,“吳姨娘的哥哥不過是個普通小吏,怎麽會出現在百味樓?!”
溫清竹起身去卧室,把青鸾佩放好後,這才回來坐下。
“現在吳善讨了辛侯的歡心,最近一段日子,可能會高升。”溫清竹伸手,拉着葉媽媽一起坐下。
可葉媽媽哪裏坐得住,滿臉焦急的起身說道:“吳善怎麽就高升了呢?!吳姨娘壞事做盡,居然還能翻身!不行!奴婢必須想法子!”
“媽媽!您不用擔心!吳姨娘已經把機會用了。”溫清竹把葉媽媽再次拉着坐下,然後詳細的解釋了上次在福壽堂的事情。
聽完她的解釋後,葉媽媽這才稍稍安心,可她仍然擔憂道:“雖然老夫人已經格外開恩,可萬一吳善抱緊了那個什麽侯爺的大腿,吳姨娘不是沒有翻身的可能啊!”
“媽媽,你真的不用擔心,辛侯非常人,他的恩情吳善不一定能承受得住。”溫清竹是真的不擔心。
前世的吳善在忍受了大半年後,終于忍不下去,自己故意觸怒辛侯退了下去。
但那個時候,吳姨娘已經扶正,溫叔全對她也是信任有加。
隻是後來溫家出事,吳姨娘不知道從哪找了一個人代替吳善,去辛侯身下承歡。
吳善這才卷土重來。
隻是這一次,吳善恐怕沒有機會了。
别人不知道辛侯的隐疾,但她卻是知道的。
過了兩日,田管事求見。
溫清竹微笑着起身,終于等到田管事了。
到了前廳,田管事已經在屋裏候着。
見她來了,田管事立刻彎腰行禮:“見過七小姐。”
“田管事請坐,不必客氣。”溫清竹擡手,讓綠陶帶他坐下。
田管事從善如流。
坐下後,溫清竹這才仔細的打量他。
眼前的男人,不過三十四歲的樣子,瘦臉小眼,眉毛很濃,衣着在一衆管事裏,極其樸素。
他的性子比較低調,但辦事很牢靠。
不得不說,溫叔全挑人,還是很有眼光的。
田沖最開始隻是一個普通的守門小厮,無意中被溫叔全發現,提拔道身邊。
足足花了十年,才成爲了溫叔全身邊第二信任的人。
“田管事的娘親可還好?”溫清竹的語氣十分溫和,一點架子也沒有。
田沖颔首回道:“多謝七小姐的藥,小人的娘已經打好,近來已經能下床走路了。”
“那就好,不過田管事還是要好生照看。”溫清竹細心的囑咐,仿佛一個普通的大夫。
田沖再次感謝:“小姐的恩情,小人銘記在心。”
“其實田管事大可以不必這麽客氣,你是父親的人,你的家人自然是燕園的人,我幫着看看,是應該的。”溫清竹深知這位管事的謹慎。
這一次他主動來道謝,并不代表他願意幫她。
至于溫明軒那邊,或許因爲何氏的關系,他可能會真心照拂。
但溫清竹這邊,看他現在的樣子,心裏隻怕還是防備着的。
不過溫清竹并不急,他是個很難得的人才。
她可以徐徐圖之。
想到這裏,溫清竹望着芍藥說道:“芍藥認識吧?”
田沖摸不準她的意思,暫時隻能順着她來:“小人認識,是我一個朋友的女兒。”
溫清竹笑道:“那剛好,我教給了她一套針法,最慢隻要六年,田管事的娘親的風濕病可以徹底根治,不再忍受陰雨天帶來的痛苦。”
“真的嗎?”田沖怎麽也想不到溫清竹竟然說的是這件事。
他娘當初爲了他吃了許多苦,現如今飽受病疼的折磨。
風濕這種病很是常見,特别是常年呆在洗衣房的人,或多或少都有。
隻是他娘比較嚴重。
陡然聽到這個消息,他一時激動,問了出來。
“當然是真的。”溫清竹臉上的笑意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