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和楊氏母女說話的老夫人,斜眼看過去,并未回話。
吳姨娘等了片刻,掌心發燙,緊緊的貼着覆蓋着毛毯的地面。
猶豫着,她再次開口:“老夫人,婢妾聽說,自從一個月多前,皇後娘娘薨逝之後,朝中許多要職有所變動……”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說完。
溫清竹剛擡起茶盞的手一頓,不禁擡眼看向吳姨娘。
她怎麽知道朝中之事?
正在這個時候,老夫人的眼神變了又變。
望向吳姨娘,她想到了老爺最近苦惱的事情。
皇後娘娘薨逝,皇帝哀恸不已,許久未上朝。
朝廷上下許多官員跪在宣政殿門口,請皇帝以國事爲重。
皇後與皇帝少年夫妻,感情甚深。
天子一怒,許多朝臣被貶。
空缺職位就這樣多起來,許多人的心思浮動。
溫冠斌自然也不例外。
隻是溫家地位不高,沒什麽門路,現在也沒找到關系。
上一次的峭壁蘭花圖若是還在,溫冠斌指不定有機會搭上五皇子的線。
事關溫家的前途大事,老夫人暫時壓下心底的不滿。
“紫煙,扶我去暖閣。”
紫煙立時上前,扶起老夫人。
楊氏還未說話,老夫人又道:“所有人留下,吳姨娘跟我來。”
這話一出,衆人神情變幻莫測。
溫清竹死死的盯着吳姨娘的背影。
吳姨娘手裏到底有什麽底牌!
她擡眼看去,發現楊氏也很焦躁,不住的看向暖閣那邊。
收回視線,溫清竹定了定心神。
現在她必須冷靜,吳姨娘再有手段,依仗的也不過是吳家而已。
等等!
現在的吳家……
溫清竹的神情逐漸凝重。
前世吳姨娘自從被扶正後,就一帆風順。
甚至于還搭上了姜遠成。
想到這裏,溫清竹坐立不安,她迫切的想要出去一趟。
快一個時辰後,吳姨娘扶着老夫人從暖閣出來。
兩個人說說笑笑,看起來很是融洽。
見到這場景,楊氏當場就坐不住了。
她瞬間起身,迎了上去。
恨恨的盯着吳姨娘,故意撒嬌道:“姨媽,您單獨和她說話,韻兒都吃醋了。”
特意叫老夫人姨媽,是爲了拉近關系。
可這一次,老夫人隻是看了看她,淡然道:“你先帶芯兒回去,不然老爺看到芯兒在這,會不高興的。”
“姨媽!”楊氏頓時着急。
不斷的瞟向吳姨娘,眼神恨不得拍死她。
見楊氏站着不動,老夫人又加重了幾分語氣:“韻兒!聽話!”
不得已,楊氏隻能帶着溫清芯,不甘的離開福壽堂。
重新坐下來後,吳姨娘坐在了先前楊氏坐的位置。
溫清竹微微颔首,掩去眼底的恨意。
下首位上,月姨娘随着溫清竹低頭,靜候老夫人發話。
老夫人和吳姨娘閑聊了兩句後,她擡頭對月姨娘說道:“月姨娘。”
“婢妾在。”月姨娘恭順的起身。
老夫人繼續道:“你初次管家,多有生疏,以後讓吳姨娘指點你吧。”
“多謝老夫人關心,婢妾遵命。”月姨娘心裏一驚,這吳姨娘到底怎麽得到老夫人的支持的?
她悄悄斜眼望向溫清竹。
隻見溫清竹面色淡然,似乎毫不在意。
天色已晚,衆人告退。
臨行前,溫清竹并未轉身,而是特意留了下來。
她躬身說道:“祖母,孫女近日,在家裏做了一些安神的香囊,望祖母不要嫌棄。”
老夫人望着她,語氣不明的道:“呈上來吧。”
溫清竹側首吩咐:“綠陶。”
綠陶聞言,拿出香囊,雙手捧到老夫人跟前。
紫煙擡手接過去。
在挪開老夫人跟前的那一刹那,香囊裏的清香四溢開來。
老夫人嗅着這香味,頓時覺得頭疼緩和了一些。
“等等!拿給我看看。”
紫煙依言,把香囊遞了回來。
老夫人仔細的嗅了嗅這味道。
本來隐隐發痛的頭,居然不疼了。
“七丫頭,你這香囊有安神的功效?”
老夫人頭疼的毛病,可并沒有告訴别人,但溫清竹顯然知道。
溫清竹起身回道:“回祖母,是孫女特意配制的,這方子還是母親留給孫女的。”
提起盧氏,老夫人有些不喜。
但溫清竹這份孝心,實屬難得,又不好駁了她的面子。
“原來是盧氏,她父親是太醫,有這等方子也不奇怪。”老夫人沒有露出不喜的神色。
溫清竹心想:
按照原本的計劃,這個時候,吳姨娘母女應當失了老夫人的歡心才對。
可現在吳姨娘不僅沒失寵,還讨了老夫人歡心。
這可不行!
于是她再次提議:“近日來,祖母爲家中之事多有憂心,孫女剛好會一套按摩的手法,不如讓孫女給祖母緩緩?”
老夫人有些不信,先前溫清竹可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
盧氏的醫術連半吊子都沒學會,根本不信她會按摩。
可她又看着眼前的香囊,老夫人遲疑了一會兒。
想起近來,她的身體多有不适。
請了許多次大夫看過,都沒有什麽用。
這頭疼的毛病困擾她多日,都影響到她的睡眠了。
“那你試試吧,跟我來暖閣。”
老夫人雖然不喜歡溫清竹,但畢竟是嫡女。
再不濟,也比溫清蘭和溫清梅看着順眼。
跟着老夫人來到暖閣,溫清竹親自扶着老夫人躺下。
接着,溫清竹戴上攀膊,跪坐在老夫人身側。
活動了一下手指,她就開始動手按摩。
剛開始老夫人并不在意。
可不到半刻鍾,她竟然覺得渾身舒坦。
不知不覺間,合上眼睛睡着了。
溫清竹并沒有停下,而是悄悄的沖着紫煙和松煙使眼色。
松煙和溫清竹來往多次,心有靈犀。
她立時上前,跪在老夫人另一邊,學着溫清竹的手法,懸空比劃着。
旁邊站着的紫煙愣了愣。
她萬萬沒想到,溫清竹竟然要把這按摩的手法,教給她們。
等到老夫人一覺醒來,隻看見松煙在輕輕的按着。
“七丫頭呢?”老夫人渾身,說不出的爽快,聲音都跟着輕快了幾分。
紫煙本想說話,松煙卻提前開了口:“七小姐說奴婢按得很好,她就先回去了。”
老夫人坐起身來,望着松煙,詫異道:“她把這按摩的手法教給你了?”
松煙點頭,不動聲色的替溫清竹說好話:“可不是呢!七小姐說,奴婢是時常跟着老夫人的,奴婢會了,老夫人才能時時刻刻的舒坦。”
老夫人開始以爲溫清竹是想借機讨好她。
可她又把這按摩的手法,毫無保留的教給了松煙。
這就讓人看不透了。
“你學得倒快。”不管怎樣,老夫人還是很滿意的。
松煙嬌俏的笑着:“奴婢以前就學過按摩呢,隻是一時沒機會獻醜,若不是七小姐肯全心全意教奴婢,奴婢還沒有這個機會呢。”
老夫人點頭:“七丫頭的這份心的确難得,這段日子,你就跟在我身邊按摩吧。”
“多謝老夫人恩賜。”松煙喜不自勝,立刻跪下道謝。
燕園這邊,溫清竹讓茉莉守着家裏。
她換了衣服,披上鬥篷,戴着黑色的幂蓠,和綠陶悄悄往溫家的西北角走去。
繞過巡夜的守衛和婆子,兩人終于到了一個破舊的小院裏。
綠陶跟在她身邊,望着黑漆漆的小院,心裏有些害怕。
“小姐,你怎麽知道溫家還有這種地方?”
荒蕪的院子裏,枯草橫生,碎石堆疊。
夜裏寒風吹來,壞掉的門框吱呀吱呀的響起。
寂靜的夜裏,讓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望着眼前甚是熟悉的院落,溫清竹沒有答話,提步往裏走。
綠陶趕緊跟上去,寸步不離溫清竹。
兩人繞過主屋,來到後院的北邊。
站在一堆雜草前,溫清竹左右看了看,随手撿起一根粗木棍。
綠陶低聲驚呼:“小姐,仔細你的手。”
溫清竹毫不介意道:“手不就是拿來用的麽。”
說完,她就開始用棍子揮開雜草堆,跟着往裏走。
幾米過後,一堵破舊斑駁的高牆出現在眼前。
溫清竹沿着牆根,用木棍不停的桶着牆壁和地面的交界處。
逐步走到一排大樹後面,溫清竹手裏的木棍突然一沉,陷進去了半根。
“就是這裏。”溫清竹終于放心,看來她沒有記錯。
蹲下身來,她帶上手套,挖開表面的一層沙土。
綠陶及時的拿出夜明珠,給溫清竹一點光線。
望着眼前熟悉的木闆,溫清竹才松了一口氣,抓住木闆兩側,用力一抽。
木闆滑了出來,一個深坑出現在眼前。
黑洞洞的,仿佛一張碩大的野獸巨口。
綠陶越來越害怕,不住的看向溫清竹。
溫清竹本以爲不會再用到這個狗洞。
現在來到這裏,竟然覺得無比的親切。
感歎了一會兒,她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綠陶伸手去抓,忙喊道:“小心!”
等溫清竹站穩,綠陶發現這個坑原來并不深,才到溫清竹的膝蓋部位。
“沒事,這就是狗洞。”溫清竹笑了笑,然後貓着腰鑽了過去。
綠陶緊随其後。
出來後,她們發現眼前是一片密林。
溫清竹指着南邊道:“我們去百味樓。”
綠陶點頭,緊跟在溫清竹身邊。
她不住的回頭看,滿心疑問道:“小姐,你怎麽知道那裏有個狗洞,你以前從來沒來過這個小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