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很是挑剔。
她已經派人查過了,溫清竹過去,的确是做荷花糕。
中途還被真姨娘的人占用了廚房。
這件事并沒有什麽異常,老夫人擺擺手。
溫清竹便回到座位上。
屋裏陡然一陣寂靜,吳姨娘母女不由得緊了緊手心。
正在這個時候,四夫人楊氏帶着溫清芯走進來。
吳姨娘心頭沒由來的一跳。
“母親。”楊氏性格活潑,連帶着聲音也大。
她這一出聲,整個屋子的人都看了過去。
“過來坐吧。”老夫人見她來了,絲毫不意外。
雖然先前囑咐過,讓她不要來。
“祖母。”溫清芯雖然還在禁足期,但是這次她出來,卻是老夫人允許的。
她小跑到老夫人跟前,紅着眼睛,嬌嗔道:“芯兒好些日子沒見到您,想您想得都快要哭了。”
“芯兒乖。”老夫人安慰着把她拉在身邊坐下。
楊氏跟在溫清芯身後,在老夫人另一邊坐下。
三個人旁若無人的聊着天。
坐在下面的幾人,溫清竹早已習慣,吳姨娘母女忐忑不安,月姨娘母女則是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
約莫一刻鍾後,屋子裏才安靜下來。
“吳氏。”老夫人擡眼,淡淡的看向吳姨娘。
吳姨娘連忙起身,屈膝俯首道:“老夫人。”
“四丫頭的親事可看好了?”
聽到這話,溫清蘭差點忍不住跳起來。
怎麽還是說到了她的婚事!
吳姨娘斜眼瞪了一眼溫清蘭,收回視線後立刻回道:“回老夫人的話,三爺近來忙碌公務,蘭兒的婚事暫且擱置下了。”
“既然如此,不如我給四丫頭說門好親事。”楊氏突然插話。
吳姨娘早有準備,委婉的拒絕道:“多謝四夫人關心,隻是四丫頭的婚事,婢妾娘家那邊有意向蘭兒嫁過去,所以……”
楊氏眉梢一挑,不懷好意的笑問道:“可我聽說吳家那邊,最大的哥兒,也小四丫頭六歲,沒有合适的吧。”
吳姨娘心中惱恨,這四夫人難道真要給她的蘭兒說媒!
腦海之中千思百轉,吳姨娘決定試探一下老夫人的意向。
于是她回道:“娘家那邊的确有意向,畢竟婢妾的兄弟還有不少,其實最主要的問題還是,我們三房缺少主母,不然蘭兒的婚事——”
聽到她提起這件事,老夫人的臉色淡了下來,開口打住道:“主母之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安排,至于四丫頭的婚事,的确該提上日程了,畢竟三丫頭的婚事早已經定下,四丫頭也不能拖了。”
吳姨娘雙手隐隐顫抖,老夫人這是不打算讓她上位了!
不行!
“老夫人!蘭兒雖然到了年紀,但她畢竟是婢妾唯一的女兒,也是三爺的心頭肉,這婚事還是讓咱們三房自己來相看吧。”
吳姨娘咬了咬牙,硬着頭皮拒絕了老夫人。
當即,老夫人的神色就沉了下來,語氣頗爲不善道:”怎麽,作爲四丫頭的祖母,還做不了她的主?”
坐在身旁的楊氏,臉上露出一個暢快的笑容。
你敢傷害我家芯兒和良兒,我就把你的蘭兒給毀了!
吳姨娘的頭低得更低:“老夫人教訓的是,婢妾知錯了。”
在别人看不到的陰影處,她的眼神簡直淬了毒一般。
懸着的心不停的在想,人怎麽還沒來!
正當楊氏準備譏諷吳姨娘一句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溫叔全的聲音。
“母親。”
溫叔全帶着溫明謙和溫明軒一起走進來。
當即楊氏就黑了臉,還沒開口,就被老夫人按住。
溫叔全掃了屋裏一眼,發現燕園的人都來了。
走上前來,他帶着兩個兒子給老夫人請安。
“起來吧。”老夫人擡了擡手,示意他們入座。
溫明謙經過吳姨娘身邊的時候,沖她點了點頭。
這一幕剛好被溫清芯看在眼裏。
“祖母,三伯不是說最近很忙,都沒時間來看您嗎?怎麽現在突然來了?”溫清芯故意問道。
聽到這話,老夫人心裏門兒清。
望了望跪着的吳姨娘,眼神愈發不滿。
溫叔全坐下後,他問着老夫人:“敢問母親請她們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老夫人笑了笑:“還不是你們院裏沒有主母,想着快要到我的壽宴,月姨娘第一次管家,總過有些不熟練,我把她們都叫過來,囑咐幾句。”
又提到續弦的事情,溫叔全額頭青筋直跳。
但他來都來了,斷然不能不回話。
“母親說的是,隻是這續弦急不來,命裏有時終須有。”
老夫人知道他的性子,并不多說。
畢竟先前她強行幹預,已經傷了母子情分。
作爲家裏的老三,她的二兒子,兩個人的情分本就淡薄一些。
“紫煙,命人上菜吧。”
紫煙點頭,轉身去吩咐。
溫清芯和楊氏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起身,走到餐桌那邊去。
三房的人依次跟上,随着老夫人落座之後,送菜的丫鬟們魚貫進來。
上好菜之後,大家開始食不言寝不語,安靜的用飯。
半個時辰後,衆人回到前廳裏。
老夫人沒看溫叔全,直接和溫清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針線。
坐了一刻多鍾,溫叔全終于确定老夫人并沒有什麽事情,這才起身請辭。
老夫人自然應允。
可溫明謙擔心他姨娘和溫清蘭,有些不願意走,便停頓了兩下。
溫叔全側首回看,冷冷的道:“謙兒,你近來的功課落下了,需要好好認真了。”
溫明謙還想說什麽,吳姨娘望着他微微搖頭。
百般無奈,溫明謙隻能跟着溫叔全離開。
等到溫叔全他們走遠了,老夫人陡然擡眸,厲聲質問:“吳氏!你可知錯?”
吳姨娘急忙跪下,額頭貼地,戰戰兢兢的道:“婢妾知錯!”
“明知故犯,來人啊!掌嘴!”老夫人心裏着實生氣,居然敢利用溫叔全來壓制她。
站在老夫人身邊的杜嬷嬷和孫嬷嬷,一前一後的走上去。
吳姨娘心裏早有準備,挨一頓打,拖住溫清蘭的婚事,很劃算。
溫清蘭雖然知道,可她還是忍不住,沖了上去,一把推開孫嬷嬷。
“滾開!誰敢打我姨娘!”
溫清竹心裏一驚,這溫清蘭吃狗膽包天了,居然敢在福壽堂放肆。
果不其然,老夫人眉眼一沉,指着溫清蘭道:“連她給我一起打!”
孫嬷嬷立刻上前,壓住溫清蘭,讓她動彈不得。
啪啪啪!
響亮的巴掌聲在福壽堂裏,此起披伏。
吳姨娘還能忍住,溫清蘭畢竟年紀小,沒打兩下就哇哇的哭了出來。
這兩位嬷嬷是老夫人身邊的得力助手,手勁都不小。
數十巴掌打下去,兩個人的臉上都滲出了鮮血。
溫清蘭更是凄慘至極,眼淚和着鮮血沿着臉頰淌下來,洇濕了繡花領口。
她的聲音越來越暗啞,吳姨娘拼命的掙紮求饒。
“求求老夫人,放過清蘭!她年少無知,還是個孩子啊!”
對于姨娘庶女,老夫人向來沒什麽感覺。
吳姨娘敢算計她,溫清蘭敢忤逆她,那就乖乖的受着這頓打。
溫清竹定定的看着她們,發覺事情好像不太對。
吳姨娘怎麽會這麽蠢呢?
正這麽想着,她擡眼看着主位的楊氏母女,她們倒是得意至極,心情暢快。
望着這一幕,溫清竹越發的感覺到不對勁。
她轉頭看向月姨娘,兩人四目交彙。
短短的瞬間,溫清竹明白了。
剛才溫叔全來過,想必是溫明謙騙他來的,回到紫明堂必然遭受責罰。
但若是吳姨娘和溫清蘭,真的帶着傷回去——
苦肉計!
溫清竹心頭一緊,望向老夫人,她還是中了吳姨娘的計。
雖然四房的人爽快了,但老夫人和溫叔全的關系,隻會越發的惡劣起來。
不能這樣下去!
溫清竹起身,擔憂的開口道:“祖母!請您不要再責罰姨娘和四姐姐了,有什麽錯孫女願意爲她們分擔。”
别說老夫人,就連楊氏和溫清芯,都分外的詫異。
這溫清竹和吳姨娘母女向來不對付,她這會兒,怎麽反倒給吳姨娘她們求情了?
嫡庶有别,而且這是三房的家事。
老夫人擡了擡手,兩位嬷嬷馬上住了手。
“七丫頭這話可有違心?”老夫人根本不相信她是真心的。
溫清竹蹙眉歎了一聲,解釋道:“祖母,姨娘畢竟是姨娘,給父親生了一兒一女,沒有功勞也沒有苦勞,孫女不看姨娘的面子,也要看四姐姐和明謙的面子。”
這話一說話,老夫人哪裏不明白。
她居然被一個姨娘算計了!
老夫人閉了閉眼,心中怒氣更盛,可面上并未顯露半分。
“紫煙,去把近止血祛瘀膏拿來。”
俯首撐在地上的吳姨娘聽到這話,瞬間抓緊了裙角,心底的恨意如同洪水般傾瀉而出。
很快,紫煙拿了膏藥過來,按照老夫人的吩咐,給吳姨娘和溫清蘭上藥。
半個時辰後,她們臉上的血色褪去了大半。
巴掌印雖然很明顯,但是看着并沒有很大的問題。
吳姨娘心知計劃失敗,猶豫再三,決定拿出自己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