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明軒,溫清竹整個心頓時溫暖起來。
“阿姐沒事,明軒多吃點,快快長高。”
“嗯!”溫明軒重重的點頭,然後繼續吃飯。
兩個人正吃着,綠陶匆匆跑進來,忙道:“小姐,松煙姐姐遞來消息,老夫人今晚可能要請你過去。”
“我知道了。”溫清竹神情淡然,順便給明軒夾了一片牛肉。
綠陶在她旁邊走來走去:“那字帖老爺雖然不再追究,可十一小姐挨了四爺一巴掌,她肯定算在小姐頭上了,不然老夫人怎麽會請你過去!這可怎麽辦呀!”
“沒事,船到橋到自然直。”溫清竹并不擔心老夫人爲難她。
隻是前兩天在福壽堂的時候,陡然聽見溫明良認識那個人,她一時失态。
“七丫頭?”老夫人見溫清竹失神,臉上有些不耐。
溫清竹立刻壓下心裏的恨意,低頭認錯道:“對不起,祖母,孫女隻是沒想到這臨摹的字帖,竟然得罪了五殿下,心裏實在惶恐。”
老夫人聽見她又提起這事,臉上更加不悅:“你惶恐什麽!是明良替你擔下了罪責!”
“是!孫女以後一定說清楚。”溫清竹垂下眼睑,再次認錯。
聽到這裏,溫明良有些過意不去,忙幫着解釋:“這件事都是孫兒的錯,七姐早就和我說了這是赝品,我沒信。”
老夫人瞪了溫明良一眼,還是責怪溫清竹:“還不是七丫頭沒有解釋清楚!
溫冠斌皺了皺眉,冷聲道:“這件事和小七沒關系!”
老夫人心頭一梗,卻也隻能軟聲回道:“老爺說的是。”
“既然事情已經了結,你們都下去吧。”溫冠斌有些乏了,揮手讓兒孫都退下。
“是。”
衆人齊齊起身,依次退出屋子。
溫清竹跟在溫叔全的身後,一起往燕園走去。
和四房父子分開後,溫叔全突然問道:“你認識五殿下?”
聽到這話,溫清竹心裏大驚,他難道看出來了!
不過瞬間,溫清竹已經整理好表情,微微擡眸,惶然無措道:“孩兒并不曾見過五殿下,隻是聽說孩兒的字帖污了五殿下的眼,一時惶恐失态。”
溫叔全并未說什麽,隻斜眼睨着她,眼神深不見底。
不過片刻,溫叔全收回視線,不再看她。
到了燕園,兩人快要分别的時候,他突然說道:“竹兒想念你母親嗎?”
溫清竹恍然的擡起頭,眼裏浸染着複雜難忍的悲戚。
“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溫叔全說完,轉身往金松閣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溫清竹暗自警惕,以後絕對要小心行事了。
回過神來,溫清竹胃口全無,便放下筷子。
“阿姐不吃了麽?晚上我陪阿姐一起去祖母那吧。”溫明軒很是擔心她。
溫清竹摸着他的臉道:“阿姐沒事,祖母也不會把阿姐怎麽樣的,倒是你,上次沒回答上父親的問題,他有沒有懲罰你?”
溫明軒搖頭:“父親沒有懲罰我,隻是讓我再把功課抄寫十遍。”
溫清竹失笑,都讓你抄寫功課了,怎麽不是懲罰。
但即使這樣,她還是必須叮囑他:“以後你在父親面前,一定要錯一些,必要的時候,表現要比溫明謙差,知道嗎?”
“那,那先生那呢?”溫明軒又問。
“先生那裏也是一樣的,如果讓你寫文章,你不要寫一份最好的,保持不好不壞就可以。”
溫明軒必須表現很平庸。
不說吳姨娘,大房和四房也不會任由他這麽成長下去。
“不過,如果你寫了文章,阿姐可以幫你看。”溫清竹又道。
溫明軒很是驚異:“先生教的東西阿姐都會嗎?”
“那當然!阿姐無所不能!”溫清竹很是自豪。
她跟着天下第一大儒學了十年,即使不是先生的弟子,可先生說過,她才是最像他的那一個。
日頭西沉,如火般的雲霞染紅了天際。
溫清竹放下宣筆,起身走到窗邊,看着茉莉正在走來。
“綠陶,帶上東西,我們去福壽堂。”
溫清竹轉身走到門口,眼眸仿若寒潭,直直看着前方。
溫老夫人,她來了。
兩人到福壽堂門口的時候,正好碰到大房的六小姐,溫清芳。
“六姐姐。”溫清竹主動問好。
溫清芳黛眉杏眼,皮膚白皙,臉上始終挂着恰到好處的微笑。
見溫清竹問好,她馬上點頭:“七妹。”
“我們一起進去吧。”溫清竹臉上的笑意加深幾分。
“嗯。”
溫清芳和她并肩往裏走,中間隔着一個人的距離。
既不疏遠也不親密。
到了内堂,老夫人已經坐下,溫清芯坐在她的左邊。
見到她和溫清芳一道進來,溫清芯頓時咬了咬牙。
心思一轉,溫清芯故意說道:“六姐姐,您和七姐姐的關系真好!來祖母這都要相邀一起來。”
溫清芳若有若無的看了她一眼,先給老夫人行禮:“祖母,孫女來了。”
老夫人雖然不喜大夫人,但對溫清芳還是頗爲喜愛的。
除去二房和已經出嫁的溫清若,另外三房嫡女中。
大房的溫清芳,有禮節,知進退,琴棋書畫皆有涉獵,是标準的大家閨秀,京城淑女。
最關鍵是她和溫清芯不同,雖然也受寵,但不會恃寵而驕。
所以老夫人也頗喜歡溫清芳,和對溫清芯的喜歡不相上下。
“來坐來坐!”老夫人見到溫清芳來,馬上招手讓她過來。
溫清芳加快步伐,裙角依然沉穩,沒有過大的浮動。
老夫人看到這,心裏愈發滿意。
身旁的溫清芯被冷落,氣得咬牙切齒。
坐下後,溫清芳這才微笑着回道:“清芯妹妹,剛才我和清竹是在祖母門口碰到的,所以才一起進來,你可不要吃醋。”
“誰吃醋了!”溫清芯最是見不慣溫清芳裝模作樣,聲音不禁大了幾分。
有了溫清芳對比,老夫人對溫清芯就有些不滿。
不過她的語氣依然和藹:“芯兒,在家裏可以放松些,在外頭,你可要好好學學你六姐姐,她的禮儀規矩可是宮裏嬷嬷教的。”
溫清芯能嚣張到現在,察言觀色還是會的。
她馬上軟了聲音,拉着老夫人的手,委屈道:“這不是芯兒沒有機會去學嘛,若是有機會,芯兒也能和六姐姐一樣禮儀周到。”
“那可好,以後你多去去你六姐姐那,她肯定樂意教你!就怕你這小脾氣忍不住。”
老夫人見她這般嬌憨的模樣,心裏的一點不快馬上消散了。
“嗯,芯兒知道。”溫清芯故作乖巧,貼着老夫人的手臂,“但芯兒還是更想陪陪祖母。”
見溫清芯這般撒嬌,老夫人也沒辦法,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
一場祖孫情深的大戲終于接近尾聲。
溫清竹已經站立一刻多鍾。
老夫人似乎這才想起她來,責怪道:“七丫頭怎麽不坐下?祖母又不是外人,紫煙,帶七小姐坐下。”
“是。”紫煙走上前來,挪開老夫人對面的椅子,回頭對溫清竹道,“七小姐,請入座。”
“多謝紫煙姐姐。”溫清竹緩步上前,裙角紋絲不動。
走到座位邊,她輕輕撩起裙角坐下,腰背挺直,雙手懸空交疊,微笑着看着她們。
老夫人這次把溫清竹叫來,就是爲了磨撮她的。
可溫清竹從走路到坐下的禮儀,不僅比溫清芳好,甚至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好。
這丫頭什麽時候禮儀規矩變得這麽好了?
無從開口,老夫人隻能讓人上菜:“松煙,讓她們上菜吧。”
“是。”松煙低頭領命。
離開前,悄悄看了溫清竹一眼。
看來她以後得對溫清竹好一點。
丫鬟們端着托盤魚貫進來,菜品一一放到桌上,八菜四湯,共十二道菜。
漱口後,老夫人望着桌上的清蒸鲈魚,吩咐松煙:“給七丫頭盛上一塊。”
松煙依言取了一塊鲈魚肉,沾了沾醬料,放入碟子,送到溫清竹跟前。
“七丫頭,這是從沅江送過來的鲈魚,你在燕園難得吃到,嘗嘗看。”老夫人看似關心的說道。
溫清竹心裏嗤笑一聲,面上帶着微笑道:“多謝祖母賞賜。”
說罷,她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肉,輕輕放到嘴裏。
嚼了嚼,舌尖頓時微微發麻。
溫清竹垂下眼睑,遮去眼底的鄙夷。
“七丫頭可是覺得不好吃?”老夫人再次問道。
溫清竹緩緩的睜開眼,眼眸微微濕潤,聲音略有些低沉道:“并不是,隻是這鲈魚,讓我想起了母親,以前母親帶我去外公家,我也曾吃過這道秋葵鲈魚,一時感懷,沒有擾到祖母吧。”
老夫人的神色僵了僵,她竟然吃過這道江南名肴!
秋葵鲈魚是百味樓的獨家菜肴,百兩難求。
溫清芯有些不甘,她執意問道:“七姐姐不會是猜的吧,這道菜我才第二次吃!”
溫清竹臉上露出三分詫異:“清芯妹妹隻吃過一次嗎?小時候每次去外公家,都有這道菜,這不是一道普通的菜嗎?”
說完,她還看向老夫人和溫清芳,眼神充滿不解。
老夫人的臉色愈發難看,溫清芳見狀,馬上開口道:“清竹妹妹,這是百味樓獨有的菜肴。”
“清芯妹妹吃不起百味樓的菜?!”溫清竹故作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