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發上的江文斌仿佛換了副面孔,笑呵呵地招呼着夏夜。
“夏夜,來喝茶!江冬這小子很少帶朋友來他爺爺的别墅做客,剛剛我就問一問情況,讓你久等了吧?”
夏夜不卑不亢地說:“客随主便。這次過來也是想一睹江老爺子的尊容,想不到還是沒這個緣分。”
江文斌幹笑兩聲道:“話不能這麽說,今後若是有時間,讓江冬随時帶着你過來。老頭兒就住這個别墅,總有能碰上的時候。”
江冬有些郁悶地說:“老爺子真是關鍵時刻掉鏈子。前段時間還吵着鬧着要見我夜哥,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讓他們見面,他卻不見了蹤影,我真是無語了。”
江文斌耷拉着臉道:“江冬,你爺爺難得願意出去一回,這是好事兒。讓他總憋在屋裏幹嘛?還不得憋出病來,你這孩子就不會說話。夏夜,我家江冬是個急脾氣,平日裏肯定沒少給你惹麻煩,你身爲他朋友多擔待着點兒。”
聽着身爲國企一把手的江文斌把話說得滴水不漏,夏夜也跟着見招拆招道:“叔叔說得哪裏話,平日裏我沒少受江冬的照顧,擔待談不上,我們屬于互相幫襯吧。”
夏夜的話說到了江文斌的心坎裏。
這番話不僅顧及到他們江家的面子,也沒有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可以說是恰到好處。
江文斌尤爲欣賞地看着夏夜,微笑着說:“我聽江冬說,你是個非常有本事的人,不但能斷人吉兇,而且對商機還有敏銳的嗅覺,投資眼光也非常獨到,真是後生可畏啊!”
夏夜微笑着說:“我就是運氣比較好,直覺準一點。但與叔叔相比,我便是雲泥殊路,還差得很遠。”
江文斌聽得哈哈大笑,朝江冬不禁敲打道:“江冬,聽聽人家的談吐,今後多學着點。”
江冬笑着說:“今後我就把夜哥當成是學習的榜樣。”
江文斌被夏夜短短幾句坦誠的話語給征服。
哪怕是在國企混迹多年的那幫老狐狸,都不見得有夏夜這麽會說話。
夏夜剛剛的言談坦誠中不失禮貌,禮貌中又不失吹捧,句句深得江文斌的心意,讓他聽了非常舒服。
江文斌抿了口茶,然後扯着話題道:“我還聽江冬說,你對于一個企業興衰的判斷略有心得。就連安泰集團這樣的龍頭企業,都能精準預測它會崩塌。我突然對此很有興趣,想要問問你,将來富江集團的興衰如何啊?”
富江集團的未來,夏夜心知肚明。
他當然可以說出富江集團的未來,但對于江文斌來說可能并非滿意的答案。
他想要聽到得是富江集團在他的英明領導下,會有怎樣的突破?
前世江文斌入獄之後,富江集團其實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下坡路。
身爲全國排名前幾的國企,一年之内俨然虧損四十多個億。
如此巨大的損失完全歸結于集團内部不正之風悄然興起,貪污腐敗分子興風作浪。
這才讓偌大的國有企業被無數蛀蟲啃食,讓富江集團幾近崩塌。
經過帝國高層的卷入調查,才漸漸止住富江集團的頹勢,然而卻讓富江集團再也回不到當初的輝煌。
可以說,離開江文斌領導的富江便是衰退的開始!
而江文斌在國企當一把手這麽多年,就是因爲他人品過硬,牢牢關注着國企内部的貪污作風問題,才讓富江集團一路長虹,跻身國企前幾名的行列。
如果江文斌不是遭到奸人迫害,他至少還能帶着富江集團再輝煌五到十年!
夏夜深吸一口氣,從容不迫地回道:“這世上沒有經久不衰的企業,哪怕是國企走向衰落也是必然。但如何把它維持巅峰的年限延長才是一個企業領導最應該思考的問題。無常才是常态,巅峰隻是偶然。隻要放平心态,富江集團内部不出現任何腐敗問題,在叔叔英明的領導下,富江集團還能持續輝煌五到十年。”
江文斌怔怔地看着夏夜,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在努力捕捉夏夜臉上神色的變化,然而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對方的臉上依舊平靜如水,波瀾不驚。
年紀輕輕的夏夜竟能做到如同他家老頭那樣有着處變不驚的定力。
而且剛剛他所說的那番話,更不像是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能說出來的感悟。
哪怕身爲富江集團一把手的他,在集團會議上發表講話時,都不能做到說得如此一針見血。
很多集團的問題,他們在集團會議上都會經過長時間的讨論與分析。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深陷集團之中的他們看不清集團的本質。
而身爲局外人的夏夜,卻把集團裏的一切看得如此通透!
這樣的心境怕是連他家老頭都得自愧不如了吧?
對方斷言興衰的同時,還不忘吹噓一番自己的能力。
說話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年輕人,實在是太少見了!
江文斌的眼眸逐漸變得深邃,幽幽地說:“此話當真,你真覺得富江集團還能輝煌五到十年?”
“當然!前提是集團内部不出現任何腐化問題,内部腐化問題才是集團能不能維持巅峰的關鍵。”
江文斌倒吸一口涼氣,突然覺得與夏夜聊天竟是收獲頗多。
就在他對夏夜欣賞不已時,兜裏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江書記,這兒有份重要文件需要您簽署一下,您在哪兒?我現在就過去找您。”
江文斌道:“我在江家别墅呢。這樣吧,你等我一會兒回集團一趟,我親自簽署這份文件。”
聽到江文斌似乎有一份文件要簽署,夏夜腦海裏關于前世的記憶不斷翻湧。
前世這份富江集團簽署的重要文件後來爆雷了,也是虧損四十多億的關鍵!
說白了,其實就是集團内部的蛀蟲正在一步步轉移國有資産。
當初江文斌簽下這份文件的時候,對這些事情毫不知情。
而這也給了想要迫害江家人的幕後黑手扳倒他們提供可趁之機。
一旦江文斌簽下這份合同,那麽帶頭腐化的罪名就跑不了,而且還會被冤枉成是江家一言堂。
到時候帝國高層會專門派人前來富江集團調查。
調查結果顯而易見,就是江文斌頂着轉移國有資産的污名锒铛入獄。
如果夏夜這次不及時阻止的話,他們江家依舊是在劫難逃。
當初他在風韻江山身處險境,江冬毫不猶豫帶着人來到家門口。
就沖江冬對自己的這份仗義,夏夜也絕不會對陷入險境的江家袖手旁觀。
江文斌挂斷電話,微笑着說:“夏夜啊!要不你在這兒吃個便飯吧??再等等老頭子,他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
夏夜看了眼牆上的挂鍾,苦笑道:“時間不早了,老婆孩子還在家裏等着我呢。我就不打擾了,以後有機會再來拜訪江老爺子吧。”
“夜哥,你這就要走了啊??那我送送你吧。”
夏夜看到江文斌穿起外套站起身,連忙頓住腳步道:“江叔叔,一會兒你是不是要去簽一個很重要的合同。”
江文斌點頭道:“這關乎富江集團的國有資産,我必須要去親自簽署。”
“叔叔,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這份合同千萬不要簽,不然會讓你陷入萬劫不複,而且也會讓富江集團今後走向衰落。今天就是富江集團的轉折點,還望叔叔能夠慎重,我隻能言盡于此。”
夏夜的話令江文斌與江冬頓時瞠目結舌。
什麽?
陷入萬劫不複?
江冬立馬察覺到夏夜的話有避險的意思。
他連忙提醒江文斌道:“爸,夜哥說話一向很準,要不今天的合同别去簽了吧?”
江文斌猶豫不決地望着夏夜道:“夏夜,你是說我簽了這份合同會對我和富江集團都會不利??”
“不僅是對你和富江集團,就連整個江家都會受到牽連。”
夏夜的話讓江文斌與江冬全都倒吸一口涼氣。
江冬急聲道:“爸,你别猶豫了!今天别去簽了,你要是出點啥事兒,老爺子哪裏能承受得起啊??”
江文斌連衣服都穿好了,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都沒有走出别墅。
“叔叔,這關乎到江家利益,你好好考慮吧。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江冬正準備送送夏夜,誰知夏夜卻攔住他,然後低聲提醒道:“你留在這裏,好好勸勸你爸,讓他千萬不要去簽那份合同。”
江冬的表情變得尤爲嚴肅,道:“好,夜哥我聽你的!那你路上小心點。”
夏夜拍了拍江冬的肩膀,便離開江家别墅。
然而。
待到夏夜離開後。
江冬一直拉着江文斌,始終都不肯讓他去簽這份合同。
好幾次江文斌徘徊猶豫想要出門,都被江冬死死拽着拉回來。
直到别墅的主人江老爺子江玉良回來,父子二人的争執才平息下來。
江玉良難得遇上祖孫三代同處一室,發出爽朗的笑聲。
“啊喲,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啊?你們父子二人怎麽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