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豐縣城就在信豐江的西岸,地勢非常優越,臨江建城,不但取水便利,而且也有利于防禦。
此時在信豐縣的南面和西面,廣東總兵官王先川率領十一萬大軍部署完畢,綿延十幾裏的營壘一眼看不到邊,信豐縣城中隻有數百駐防營将士,此時全都登城據守。
王先川在後方的龍南縣和定南縣各留下五千兵馬駐防,将主力十一萬人馬全都調到了這裏,爲的就是集中兵力,一舉拿下信豐縣,打通前往贛州府城的道路。
可是想不到,信豐縣城中的數百駐防營兵馬,竟然擋住了大軍的兩撥進攻,還殺傷了上千人馬,讓王先川惱怒不已。
“命令各營兵馬繼續準備進攻,半個時辰之後開始攻城!”
王先川再一次下達了準備進攻的命令,可是身邊的衆将卻已經心生退意,一名參将說道:“總鎮,不如大軍暫且休整一夜,明日再打吧。”
另一個參将也說道:“是啊總鎮,将士們已經打了兩場,現在人困馬乏、士氣低落,再打下去也是徒增傷亡。不如明日一早再打,定能一鼓作氣拿下信豐縣。”
王先川瞪了幾人一眼,怒聲說道:“朝廷調了山東巡撫顔繼祖率軍南下,根據夜不收的探查,顔繼祖已經率軍抵達了贛州府城一帶,随時都會南下馳援!再拖下去,别說拿下信豐縣了,咱們都要被官軍趕回去!”
衆人不敢多說,王先川當即喝令道:“各營抓緊時間列陣,準備攻城!”
“是。”
衆将雖然領命,但是士氣卻不怎麽高。
之前起兵的時候,王先川明明說好了,此戰隻是裝裝樣子,逼着朝廷放棄在兩廣推行軍改之策。
可是在衆人答應跟着王先川、丁魁楚起兵之後,事情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誰也沒想到這兩人竟然真打,直接率軍殺進了江西道!
此時不少将領都心生退意,擔心朝廷會秋後算賬。
在王先川率領的十二萬大軍之中,還有四萬多人是廣西兵馬,這些廣西兵的戰力其實很客觀,隻是此番是反抗朝廷,再加上實際情況與王先川、丁魁楚宣揚的不一樣,所以廣西兵的戰意很低,完全就是充數的。
對此,王先川也不敢逼迫那些廣西兵太甚,畢竟之際隻是廣東總兵官,此戰能夠指揮那些廣西兵,是因爲有丁魁楚的原因。
這時大軍已經陸續集結完畢,十一萬大軍之中,有六萬人馬被擺在了第一線,基本上都是廣東兵馬,這讓廣東的一衆參将、遊擊将軍、守備心中很是不滿。
而那些廣西将領則是竊竊欣喜,對此王先川隻能視而不見,心中暗暗想着先拿下信豐縣再說,隻要拿下城池,用城中的戰利品賞賜大軍将士,士氣怎麽也能提升不少。
大戰随即打響,兩廣叛軍發起了聲勢浩大的進攻,可是真正投入作戰的,隻有六萬多廣東兵,剩下的四萬多廣西兵則是在後面搖旗呐喊。
一時間戰場上炮火轟鳴、火器噴射,箭雨漫天飛舞,叛軍兵馬卻遲遲無法越過壕溝,沖到城下豎起雲梯。
這樣的局面讓在後面觀戰的王先川惱怒不已,氣得破口大罵,身邊一衆廣西将領也是陰陽怪氣的說着,對于正在氣頭上的王先川來說,更是火上澆油。
進攻開始半個時辰之後,六萬多廣東兵馬遲遲沒有進展,竟然被數百朝廷駐防軍兵馬擋住,再也忍受不了的王先川直接下令大軍撤回,看着潮水般逃回來的兵馬,王先川直接命人将各部将領召集到中軍大營。
随着叛軍各部陸續返回營壘之中,在戰場北面的一處山坡上,幾名夜不收正舉着千裏鏡觀望叛軍營壘。
“叛軍還沒有拿下信豐縣,剛剛又被守軍擊退了!!”
“信豐縣内隻有數百人馬,叛軍如此聲勢,竟然還沒破城?叛軍究竟在幹什麽?”
“其中必有緣由,咱們立即将這邊的情況禀報撫台大人!”
與此同時,王先川收兵回營,在中軍大帳内,将一衆廣東将領集中起來,便是一頓斥責,然後更是下令将所有廣東将領杖擊十下。
這下一衆廣東将領頓時不幹了,攻城的事情讓廣東人上,廣西人在後面看戲,拿不下城池,又要責罰廣東人,廣西人依然在看戲,誰能忍得了?
于是一衆廣東将領鬧僵起來,其中一個參将更是大聲質問道:“王總鎮,你究竟是廣東總兵,還是廣西總兵!!”
王先川頓時怒不可遏,原本自己隻是想小小的懲戒一下衆将,卻沒想到衆人全都鬧僵起來,這如何忍得了,于是指着那個質問自己的參将,大聲說道:“立即将此人拖下去,重打三十軍棍!”
話音剛落,一衆廣東将領頓時不幹了,紛紛将那個參将護在中間,與王先川對峙起來。
而一衆廣西将領也是傻了眼,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局面,于是便分成了兩撥,一波廣西将領與王先川站在一起,開始與廣東将領對峙,一波廣西将領則開始勸解兩邊,可是卻收效甚微。
王先川見狀已經氣得失去了理智,直接一把拿起佩刀拔了出來,然後大步上前怒聲說道:“不停軍令,我看你是活膩了!”
說着,王先川便揮刀砍了過去,卻想不到那個廣東參将不閃不躲,直接被自己一刀砍死了。
而那個廣東參将也是萬萬想不到,王先川竟然真的敢當衆殺自己,倒下去的時候,雙眼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此時中軍大帳内非常的安靜,雙方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大家沉重的喘息着,卻是誰也不敢先動一下。
王先川這下算是恢複理智了,剛要開口說話,一個廣東守備便怒聲說道:“王先川!我日你娘!”
說着,一衆廣東将領便紛紛拔刀要殺王先川,而一衆廣西将領則開始保護主将,雙方将領随即打成一團。
片刻之後,中軍大帳内的激戰蔓延到了整個叛軍營壘之中,廣東将領和廣西将領各自沖出了中軍大帳,開始招呼自己手下的兵丁,雙方随即各自爲戰,在營壘内外展開了厮殺。
此時已經是臨近黃昏時分,不光是信豐縣城中的守軍目瞪口呆,望着城外的叛軍大營亂成了一團,就連剛剛率軍趕到信豐縣北面的顔繼祖,此時接到夜不收禀報的時候也是吓了一跳,甚至下意識的以爲這是叛軍的誘敵之計。
直到一批批的夜不收回報,甚至有的夜不收将士都沖到了叛軍營壘跟前,确定叛軍真的在内讧,顔繼祖才大喜過望,對撫标營參将祖永海、萊登營參将耿宇、兖青營參将錢茂禮、濟東營參将毛不語四人大聲說道:“撫标營随本撫進抵信豐縣城下布防,其餘各營立即全部壓上,務必一戰圍殲叛軍!”
“得令!!”
随後顔繼祖、參将祖永海率軍繞過叛軍大營,直接在信豐縣西面布防。
而撫萊登營參将耿宇、兖青營參将錢茂禮、濟東營參将毛不語三人,則各率兵馬,組成了三個方陣,成品字形,浩浩蕩蕩的向叛軍營壘壓了上去。
“放!”
轟!!
很快,三個駐防營抵達了叛軍營壘北面一裏外,軍中配屬的火炮開始轟鳴起來,将叛軍營壘打得木屑橫飛,不少倒黴的叛軍士兵更是直接被炮彈擊中,被打得血肉模糊、四分五裂。
随後,三個駐防軍方陣炮轟了半個時辰左右,便開始繼續推進,大批的夜不收等騎兵将士則是開始繞過叛軍營壘,向兩翼和南面遊蕩,防止叛軍向各方逃竄。
“放!”
三個駐防營六萬多人,四、五萬杆鳥铳開始齊射,巨大的轟鳴聲瞬間響起,讓剛才還在内讧的叛軍瞬間土崩瓦解,十餘萬人開始做鳥獸散。
廣東總兵官王先川此時猶如喪家之犬,在一衆家丁的保護下,向西面逃去,可是随即便被一隊駐防營将士堵住,迎面便投擲過來幾顆震天雷,随着一陣爆炸聲,王先川被當場炸死,一衆家丁也是死傷慘重。
“沖進去!”
萊登營參将耿宇、兖青營參将錢茂禮、濟東營參将毛不語三人先後下令,三個駐防營的将士沖進了已經殘破不堪的營壘,對裏面的叛軍兵馬進行圍剿。
此時不管是廣東兵還是廣西兵,都已是毫無鬥志,面對摧枯拉朽一般的駐防軍将士,叛軍兵馬紛紛跪在地上請降。
這場戰鬥很快就結束了,前後也隻持續了一個多時辰而已,王先川率領的十一萬叛軍便宣告覆滅。
戰後,顔繼祖并沒有率部進入信豐縣,在收到打掃戰場将士禀報,得知廣東總兵官王先川被陣戰的消息,再加上這場戰鬥如此虎頭蛇尾,讓顔繼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叛軍内部本來就沒有什麽戰鬥意志,完全就是一觸即潰的存在。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收複失地,盡快緝拿丁魁楚。
很快,顔繼祖率部一路南下,駐守在龍南縣、定南縣的一萬叛軍兵馬,也是一樣不堪一擊,朝廷大軍隻是剛剛開到城下,駐守在城内的叛軍便直接開城投降了。
随後顔繼祖率軍殺進廣東境内,指揮大軍突襲和平縣。
在城中還沒來得及逃走的丁魁楚直接被圍困在城中,顔繼祖望着城頭上還飄揚着的兩廣總督大旗,連日來的疲憊也瞬間消散了大半。
“立即攻城!”
顔繼祖随即指揮四個戰兵營的将士,将和平縣四面圍困,攻城戰随即開始。
此時和平縣内隻有丁魁楚的督标營數千兵馬,根本不是朝廷大軍的對手。
再加上朝廷大軍從北面殺來,明擺着兩廣的十幾萬大軍已經敗亡了,這對于丁魁楚和數千督标營兵馬來說,是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
所以這場攻城戰剛剛開打,和平縣的北門、西門便直接被守軍打開,城中的督标營兵馬主動投降了。
下午時分,顔繼祖率軍在縣衙内抓到了丁魁楚,此時的丁魁楚正襟危坐,原本準備想要自殺,可是事到臨頭卻遲遲下不了手,以至于被駐防軍将士抓捕的時候,丁魁楚手中的匕首直接掉在了地上,丁魁楚整個人更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