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七年的初夏,天氣已經非常炎熱了,京城之中的百姓很多人都是赤膊上身在讨生活,城外永定河等河流的兩岸,有很多百姓戲水納涼,已經沒有了之前動蕩的惶恐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和、安定的氣氛。
這天正午時分,城中天氣炎熱,農事部尚書張耒乘坐馬車來到崇文門内,在等候着什麽人。
沒過多久,農事部屯墾司顧問杜峰便帶着幾個随從出現,幾人經過城門口守軍的檢查之後,幾人從崇文門入城,杜峰便看到了不遠處的車馬。
杜峰急忙上前,剛走到車馬旁邊,就看到張耒下了車,于是抱拳說道:“哈哈,怎敢勞煩部堂大人親自來接,折煞下官了!”
現在的杜峰久在農事部爲官,雖然也常年在田間地頭忙活,但是時間一長,也養成了一些官氣,說起話來也不像以前那樣“老土”了。
張耒笑着說道:“杜大人入京報喜,本官這個農事部尚書自然是臉上有光,當然要在此等候了。”
“哎呀,大人就不要取笑下官了。”
張耒笑着說道:“走,先上車,你先杜大人先與我說一說,一會兒見過閣老,我也好心中有數。”
“敢不從命。”
随後杜峰也上了馬車,二人乘車一路向午門方向趕去。
沒過多久,張耒、杜峰來到内閣官署,此時劉衍正在正堂上處理公務,江南的事情越發複雜,劉衍正在權衡着是不是向江西、浙江方向增兵了。
同時,劉衍還給四川總兵官秦良玉、副總兵馬祥麟整軍待命。眼下四川的軍改已經進入尾聲,已經成立了松龍營(松潘衛、龍安府)、保夔營(保甯府、夔州府)、成都營(成都府、卭州、雅州、眉州、天全六番招讨司、黎州招讨司)、順潼營(順慶府、潼川府)等十個駐防營,兵力足有十七萬餘人。
而且其中已經有六個駐防營完成了換裝和整訓,可以說秦良玉手中的兵力,已經超過了任何一支國防軍了。當然,戰力的話,任何一支國防軍都要超過秦良玉的兵馬。
這時張耒和杜峰進入堂内,二人行禮之後,劉衍才擡起頭看了過去,放下手中的公文,笑着說道:“來了啊,先坐吧。”
“謝閣老。”
二人落座之後,劉衍笑着問道:“前段時間聽張尚書缇提起,杜顧問要進京向本公禀報番薯的推廣之事?”
杜峰起身抱拳說道:“正是。”
“呵呵,那就說說吧,本公也很想知道番薯的種植情況。”
如今大明各地新政逐步落實,各地的耕地面積都大幅增加,劉衍急需一種番薯這樣的高産作物大面積推廣種植,以增加全國的糧食産量。
杜峰随即開始了禀報。
如今番薯已經在山東、北直隸全境推廣種植了,從去年到今年,光是山東和北直隸的番薯産量就已經有八十多萬石,爲朝廷提供了大量的糧食儲備。
“閣老有所不知,現在制約番薯産量的因素,并不是耕地面積不足,也不是推廣不力,而是番薯的秧苗數量不夠。”
“現在下官已經組織了大量的人手,在各地挑選了大量的番薯秧苗作爲種子使用,預估可以供二十多萬畝耕地種植。但是這些面積放在北直隸和山東各地,也并不算多,更不用說在全國範圍推廣了。”
劉衍點了點頭,說道:“番薯産量高,在全國推廣是必須的。所以農事部要選出部分秧苗,先在河南、四川、山西、陝西、湖廣等地推廣。在這些地方推廣的秧苗不需要多,但是範圍要廣,每個地方都可以試種一點,先讓各地的百姓知道有番薯這種高産的作物,爲後續大範圍的推廣種植打下基礎。”
杜峰一一記下,說道:“閣老所言非常在理,下官也是這樣認爲的,回去之後,下官便組織人手開始幹,先給各地送去部分秧苗推廣。”
如今農事部在山東青州府城設立了屯墾司的試驗田基地,這處試驗田基地是番薯最大的秧苗培育基地,也是改良番薯品質、研究種植技術的基地。
杜峰作爲屯墾司的顧問,專門負責番薯的推廣,平日裏就在青州府城停駐,負責試驗田基地的相關事務。
劉衍點了點頭,随後又問了農事部尚書張耒幾個問題,諸如今年春耕的情況如何,今年各地的雨水如何,各地的水利設施修建得如何等等。
這些數據都在張耒的腦子裏記着,此時也是一一作答。
“今年春耕進展順利,各地的農田大多已經複耕,隻是山西、陝西、河南三地因爲流賊肆虐,各地的破壞程度都很大,所以需要時間恢複,目前還有不少耕地處于荒蕪的狀态。”
“……今年自開春以來,根據各地的奏報,總體上來說,長江以北的雨水還是很少,西北各省都處于幹旱狀态,隻是目前農事部已經花費數百萬銀币在各地興修水利,旱災的程度還很低,還不至于絕收,不過今年陝西、山西、河南三地的收成,歉收已經是定局了。”
“目前各地都有不少的水利設施興建項目,隻是進展還不是很大。”
“哦,爲何?”
“啓禀閣老,目前山西、陝西、河南三地因爲損失太大,各地人力不足,興修水利的進度還很慢。至于至于兩廣、福建、雲貴等地,則是因爲新政還沒有落實,農事部的政令到了這些地方,最終能落實幾分,屬下心中的确是沒有底氣,所以尚未給這些地方撥款。”
“至于烏斯藏等地,暫時還沒有列入水利增修計劃之中。”
劉衍聽完之後,說道:“張尚書考慮的很對,兩廣、福建、雲貴等地暫時不要撥款,這幾個地方的水利費用暫時單獨列支,等本公的命令再說。”
“是。”
随後劉衍詳細詢問了一下農事部近期的重要事務,張耒一一作答。
“好,今日就到這裏吧,今晚張尚書和杜顧問到我府上,我爲二位犒勞一番。”
張耒笑着說道:“閣老真是太客氣了,屬下等雖然忙碌了一些,也沒有閣老辛苦,何來讓閣老宴請啊。”
杜峰也是咧嘴笑着,能讓内閣首輔宴請,這可是天大的榮耀,足夠自己回去炫耀一番了。
當晚,劉衍将張耒、杜峰請到家中,三人在花廳内吃了一頓,深夜時分又命人将張耒、杜峰送回家中、住處。
待到張耒、杜峰離開之後,劉衍一個人走在後院之中,如今夏日的深夜裏,沒有一點風,悶熱無比。剛剛喝了一些酒的劉衍,此時已經是滿頭大汗。
劉衍微微皺眉,暗道:“今年的氣候還是如此反常,看來今年又是少雨水!”
想着,劉衍邁步走到了書房之内,一幅大明輿圖就懸挂在牆上,劉衍盯着輿圖微微皺眉,暗道:“兩廣、雲貴都是暗潮湧動,福建的鄭芝龍也是态度不明,弄不好還是避免不了在這些地方打一仗!”
劉衍并不想與南方實力開戰,一是因爲開戰會消耗大明的國防力量,二是會拖延收複遼東、滅亡滿清的時間,三是會擾亂,甚至是打斷新政、軍改在南方的落實進程。
當然與南方開戰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能夠徹底清除南方的反對勢力,讓後續的政策落實暢通無阻。
劉衍權衡了許久,依舊拿不準主意,利與弊都很明顯,造成的結果也非常的重大,劉衍一時之間拿不準主意。
“唉!”
劉衍微微搖頭,自嘲的暗道是不是自己上年紀了?可自己也才三十一歲,還遠稱不上年老。
隻是如今劉衍已經不是山東的一員将領,而是要主宰整個大明的前進方向,大到大明億萬百姓,華夏的前途安危,小到自己一家老小的安危,都系在劉衍的身上,所以如今劉衍遇到重大決策之後,不可避免的要仔細權衡一番。
這倒不是劉衍優柔寡斷,而是遇事變得慎重了一些。
劉衍就這樣站在輿圖前方沉吟了許久,然後長歎一聲,嘴角微微上揚,暗道:“算了,如今天下大事浩浩湯湯,以目前朝廷之力已經對地方形成了碾壓之勢,如果有誰看不清局勢,想要反抗朝廷,反抗本公的新政、軍改,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大明隻需要有一個聲音,那就是我劉衍的聲音,至于其他的雜音,理應消失!”
劉衍心裏想通,心情瞬間暢快了不少。
管你是兩廣雲貴,還是福建王,隻要與朝廷作對,隻要與我劉衍作對,那就沒有廢話可講,開戰就是了!
大不了遼東稍後再收,大不了新政、軍改慢一些完成,總好過讓一些雜七雜八的蛀蟲、混子留在各地府衙内,給大明留下隐患。
想明白這些,劉衍推開門走出了書房,笑着前往寝室内,隻見王芸禾正在燈火下繡着什麽。
劉衍見狀便哈哈大笑着一把關好了門,在王芸禾有些詫異的眼神中,大步走了過去。
“哎?哎!呀!”
一聲驚呼後,燈火被吹滅,隻剩下外面的蟬鳴聲,以及天上羞澀躲在薄雲後面的月亮。